邱满囤：中国灭鼠英雄还是世纪巨骗？

2024-04-24 历史故事版权反馈

【摘要】：邱满囤因而名满全国，并于1988年5月当选河北省政协委员。邱满囤将五位科学家告上法庭。二审结束后，邱满囤败诉。曾几何时，邱满囤被冠以“老鼠克星”、“灭鼠大王”，甚至被视为中国改革开放进程的风云人物，然而，后来又被媒体称为“恶之花”、“世纪巨骗”。邱满囤大哭一场。同年12月20日，邱满囤到安徽亳州指导灭鼠，用药10吨，灭鼠率达91．4%。邱满囤给刘日介绍了他灭鼠的方法，并当场进行了表演。

邱满囤　灭鼠英雄还是世纪巨骗？

人物档案

邱满囤，1934年出生于河北省无极县农村。20世纪80年代末，邱满囤靠土法研制出“邱氏鼠药”。当时的媒体报道说邱氏鼠药“能将50米以内的鼠类引出”，“要杀公的杀公的，要杀母的杀母的，还能将老鼠引上树”。邱满囤因而名满全国，并于1988年5月当选河北省政协委员。

1992年，五位科学家联名撰写《呼吁新闻媒介要科学宣传灭鼠》一文，指出邱氏鼠药含有国家禁止使用的成分。邱满囤将五位科学家告上法庭。二审结束后，邱满囤败诉。他关闭了鼠药厂，跌入人生的低谷。

2004年秋天，邱满囤带着他的“邱氏粘鼠板”再次出山。

历史天幕

当年，邱满囤之所以备受关注，是因为媒体的报道。邱满囤“成也媒体，败也媒体”。曾几何时，邱满囤被冠以“老鼠克星”、“灭鼠大王”，甚至被视为中国改革开放进程的风云人物，然而，后来又被媒体称为“恶之花”、“世纪巨骗”。

今天，我们之所以关注邱满囤，是因为邱满囤案至今仍然被人们争论不休：在法律面前，科学究竟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学术之争与民事诉讼的边界在什么地方？

与此相比，还原邱满囤真实的面目、揭开当年未解的谜团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往事回放

“我是一个老鼠精。”

“我是手榴弹绑屁股——危险人物。”

这是邱满囤的两句口头禅。大字不识几个的邱满囤也许从来也没有想到要对自己的人生进行总结，但这两句话，确实准确地概括了他的一生。

邱满囤出生于河北省无极县郝庄乡，家境极为贫苦。巴望着过上好一点生活的父母亲给他起了一个吉祥的名字——满囤。但是，他家的粮食从来没有“满囤”过。

一年能从地里收获多少粮食装到粮囤里，邱满囤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不是个本分的庄稼人。甚至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即便他曾经当过兵，在部队经受过四年的纪律约束也没有收心。自从1957年他从部队复员返乡后，在村民的眼里，他就是一个“二流子”了。他很少到地里干活，反而养了一群老鼠，常常在老鼠洞边一蹲就是半天，有时还拿家人都舍不得吃的粮食喂老鼠。

当时，邱满囤给家里带来的最大好处是：交老鼠尾巴。那是国家提倡除“四害”的时候，队里安排每家每户必须交一定量的老鼠尾巴，以实际行动支持国家的除“四害”运动。天天琢磨老鼠的邱满囤“大显身手”，他家上交50根老鼠尾巴的任务没两天就完成了，他还有功夫帮助别人逮老鼠。

除“四害”运动像一阵风一样地过去了，邱满囤的“才华”没了施展的地方。他遭到了妻子唐月罗的白眼。在妻子眼里，丈夫不说顶天立地，至少也要老实本分、踏踏实实地撑起一个家。但邱满囤总在白天上工时呼呼大睡，晚上熬夜去看老鼠，身上总有一股老鼠的味道。还有更过分的。生活艰难，粮食不够吃，手头紧巴，邱满囤竟然却配了老鼠药拿出去卖。没赚到几个钱，反而被绑着送到公社里，要“割他的资本主义尾巴”。唐月罗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向邱满囤提出离婚。离婚后，唐月罗带着女儿回到娘家去住。不久，他们的女儿夭折了。

邱满囤大哭一场。他觉得，自己的不幸全都是老鼠祸害的。他发誓，一定要配制出高效的老鼠药，把它们“统统判处死刑”。邱满囤卖掉了家里的房子，开始了长达11年的流浪生活。这11年中，他讨过饭，睡过窝棚，足迹遍及河北、河南、山西、陕西、山东、宁夏……他一边卖老鼠药糊口，一边摸索着配制老鼠药。

经过几千次试验，邱满囤摸索出了一种配方。这种配方调制的老鼠药对老鼠有着巨大的诱惑力，把它放在老鼠洞旁边，老鼠就会争相出来吞食，然后很快毙命。邱满囤给这种药物取了个响亮的名字“王牌一扫光”。他带着“王牌一扫光”，开始了大规模的灭鼠行动。当时的媒体记下了邱满囤的“光辉业绩”：

20世纪80年代末，邱满囤在陕西大荔县进行灭鼠表演，“能将50米以内的鼠类引出”，“要杀公的杀公的，要杀母的杀母的，还能将老鼠引上树”。

1989年12月7日，广西南宁统一组织灭鼠，杀鼠35万只，老鼠尸体重82．6吨。

同年12月20日，邱满囤到安徽亳州指导灭鼠，用药10吨，灭鼠率达91．4%。

发明了这样的“灵丹妙药”，邱满囤想不出名都不行。陕西大荔县一位新闻干事写了一篇关于邱满囤灭鼠的《你不亲眼见怎么也不信》的文章，刊登在《陕西工人报》，被全国几十家媒体转发或作了跟踪报道。一时之间，邱满囤，这位居无定所的流浪汉，被冠以“灭鼠大王”、“老鼠克星”的名头而红遍全国。

邱满囤风光无限。1987年春天，邱满囤带着在陕西大荔县再婚的妻子回到河北老家，受到了当时的无极县县委书记刘日的热情接待。邱满囤给刘日介绍了他灭鼠的方法，并当场进行了表演。刘日被邱满囤折服了。他很快作出决定，在无极建设一个鼠药厂，让邱满囤只管负责生产，技术鉴定的事情由政府出面协调。

1987年6月，“无极县邱氏灭鼠研究所”成立，邱满囤任所长。“邱氏鼠药厂”随即破土动工。

1989年4月15日和1991年12月30日，“邱氏诱鼠剂”分别通过了河北省科委和商业部两级鉴定。鉴定认为“这项成果为国内首创，达到国际先进水平”。(www.chuimin.cn)

1990年7月15日，全国最大鼠药厂在无极县城东拔地而起，省地两级投资达190万元。“邱氏诱鼠剂”获得了“中国消费者信得过产品”、“全国新科技成果奖”等几个奖项。灭鼠药“邱王”、“满囤”商标被定为河北省著名商标。

邱满囤当上了省政协委员、无极县政协副主席、邱氏鼠药厂厂长。一部名为《无极之路》的报告文学和电视专题片让邱满囤和县委书记刘日一起，轰动一时。曾经的“二流子”、“懒汉”邱满囤，登上了人生的巅峰。

他意气风发地说：“我这是要得诺贝尔奖的”，“我的发明可以和袁隆平相比”。他也开自己的玩笑：“我是老鼠精。”也许真的是因为和老鼠打交道时间长了，长着一对小眼睛、八字眉、招风耳的邱满囤还真有点像老鼠。

然而，人世间的规律往往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绚烂至极，归于平淡。邱满囤的好日子没有持续多久，1992年6月，《中国乡镇企业报》上一篇《呼吁新闻媒介要科学宣传灭鼠》的文章使他猝不及防地从天空跌落尘埃。

这不是一篇普通的文章。这篇文章的作者是五位专家。他们都在国家级的科研机构工作，都是行业内响当当的人物。作者之一汪诚信被称为中国灭鼠一号权威，1986年8月，经人介绍，他担任了邱氏鼠药厂的技术顾问。

五位专家先是联名致信田纪云副总理，反映邱氏鼠药中含有国家明令禁止使用的氟乙酰胺的问题，并提出，“新闻媒介广泛宣传报道‘灭鼠大王’，造成了一些混乱和误解”。他们呼吁，要“尊重科学事实，保证灭鼠工作的健康发展”。

6月17日，这封信以《呼吁新闻媒介要科学宣传灭鼠》为题，发表在《中国乡镇企业报》上，马上被全国十几家报刊转发。各大媒体提醒人们“灭鼠大王不可信，邱氏鼠药不能用”。随后，北京、天津、南京、山东、湖南等省市下令禁止销售和使用“邱氏鼠药”。

邱满囤四面楚歌。8月，他向北京市海淀区法院提起诉讼，状告五名科学家的文章对其进行了诽谤和侮辱，要求对方“恢复名誉并赔礼道歉，赔偿所造成的经济损失”。

五位专家倒是信心十足。此前，他们在市场和邱氏鼠药厂搜集了样品，并经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院进行了定性分析。分析报告显示，邱氏鼠药含有氟乙酰胺。此外，他们还得到了中国政法大学老师的援助，由几名教授组成了律师组。

但是，法院没有采纳几位专家提供的鉴定结果，而是指定公安部二所、北京农业大学应用化学系对邱氏鼠药重新鉴定。重新鉴定的结论是：邱氏鼠药“样品均不含氟乙酰胺及其化合物”。1993年12月30日，海淀区法院一审判决宣布邱满囤胜诉，要求几位专家向其赔礼道歉，并赔偿损失。

法院的这个判决在科学界激起了轩然大波。五位专家所在的单位均发表声明，支持专家上诉。次年春天的全国政协会议上，“邱氏鼠药案”成为委员讨论的焦点问题。不仅全国政协副主席朱光亚给中央政治局汇报科协工作时谈到此事，还有290多名政协委员针对此案提了提案，要求维护科学的尊严。而300多位院士评选的年度中国十大科技新闻中，“邱氏鼠药案”赫然位居第二条。

1994年12月26日，“邱氏鼠药案”在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审理。1995年2月，法院作出了终审判决：五人文章属于学术争鸣范畴，并未侵害邱满囤的名誉权。原判不当，应予纠正。但同时表示，关于“邱氏鼠药”是否含氟乙酰胺的确认问题，以由国家行业管理的主管部门调查、确认和处理为宜，本案不予认定和处理。至此，这起持续了30多个月的诉讼案终于画上了句号。

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宣判后，邱满囤面如死灰，面对蜂拥上来的记者，扔下三句话：今天是老鼠的节日。今后我冤死不告状了。我是好猫，灭鼠无罪。

然而汪诚信在几年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在邱满囤的鼠药厂，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其产品含有国家明令禁止的成分。邱氏鼠药虽然灭鼠效果很好，但隐患很大，“光是安徽省一个地方，就毒死了几千头牛”。

如今，人们已经很难还原事实的真相。不过，法院对于“邱氏鼠药案”的最终判决，却依然很耐人寻味。此案的初审判决，被解读为“伪科学战胜了科学”；终审判决又被归纳为“科学最终战胜了愚昧”。但是，法院的判决书上，并没有对邱氏鼠药到底含不含禁用成分作出认定。那么，科学是怎么战胜“伪科学”的？“伪科学”之“伪”，到底在哪里？学术观点之争和法律诉讼之间，界限到底在哪里？这是一个没有解决的问题。

不过，对于邱满囤来说，人生的败局已经无可挽回。虽然他曾拿出李铁映同志接见他时的照片，又频繁地四处搞灭鼠表演、召开记者招待会，但所有这一切都止不住他的命运急转直下的势头。

中央国家机关五个部门组成调查组，对邱满囤的工厂展开了调查。1995年4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出通知，要求邱氏鼠药厂立即停止生产、销售所有产品，含有禁用成分的鼠药应全部予以销毁。

鼠药厂关闭了，邱满囤下岗了，但是邱满囤的背运还不算完。2000年第1期的《读者》杂志转发了一篇题为《恶之花：世纪中国巨骗“梦幻组合”》的文章。这篇文章将邱满囤和袁世凯、胡万林、海灯法师、牟其中等人相提并论，称他们组建成了一支中国巨骗的“梦幻组合”足球队。文章称，在“中场”这几个位置上，“邱氏诱捕法”的发明人邱满囤“虽然是骗术中的新秀，但也反映出‘骗’这一丑恶现象对人们的影响”，“希望这样的新秀还是少涌现出来几个为好”。邱满囤再次走上法庭，将《读者》和原发文章的刊物《山西青年》告上法庭。他的官司胜诉了。一家杂志的赔款兑付给了他，但另一家杂志社的赔偿并没有执行。

2003年秋天，一身债务的邱满囤卖掉了他仅有的一套三居室房子还债。他自己借住在朋友的一处平房里，妻子和孩子们都回到了陕西。

繁华褪去，邱满囤又恢复了他的“流浪汉”身份。以后的岁月中，遥想当年，邱满囤往往会感叹：树大招风。

命运追踪

2004年8月，淡出人们视线近十年之后，邱满囤又重新出山。他和无极县的一位企业家联手成立了一家公司。公司专门生产邱满囤最新的发明——“邱氏粘鼠板”。

据说，如今，河北省会石家庄市大大小小的饭店都使用这种粘鼠板。粘鼠板上印着一张图片：邱满囤一只手拿着一个老鼠夹子，一只手拎着一只大老鼠。

邱满囤：中国灭鼠英雄还是世纪巨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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