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芸芸的选择：成为中国的穷人

2024-04-24 历史故事版权反馈

【摘要】：杜芸芸选择做“穷人”人物档案杜芸芸，1958年出生于苏州。一时之间，杜芸芸成为风云人物，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如此背景下，凡人杜芸芸选择做“穷人”的行为，成为怀疑与赞扬的对象是一点也不奇怪的。最后，他们发现，财产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是杜芸芸。法院最后做出判决，姑妈的遗产全部由杜芸芸继承。经过再三考虑，杜芸芸提出，把这10万元钱全部捐献给国家。

杜芸芸　选择做“穷人”

人物档案

杜芸芸，1958年出生于苏州。1981年3月25日，时为苏州丽华丝绸厂普通女工的她将继承的10万元遗产全部捐给国家。这一举动引起全国范围内的金钱观和价值观的大讨论。一时之间，杜芸芸成为风云人物，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历史天幕

杜芸芸捐出巨款的行为，发生在1981年。那正是中国社会各种思想潮流激烈碰撞的时候。走出禁欲年代不久的中国人，面对物质和精神、经济利益和心灵需求的矛盾和冲突，似乎还难以有一个清醒的立场、明确的态度，特别是二者产生冲突的时候。关于“向前看还是向钱看”、“金钱是罪恶的渊薮还是幸福的源泉”、“金钱与人生价值是什么关系”等一系列的问题正在被提出。

如此背景下，凡人杜芸芸选择做“穷人”的行为，成为怀疑与赞扬的对象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当年的那些问题，现在早就不是问题了。但是，回望当代中国人心灵历程的时候，杜芸芸的故事，仍然能够让人们发出感叹。

往事回放

1981年，苏州丽华丝绸厂23岁的女工杜芸芸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一年注定要成为她人生的分水岭。之前，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普普通通的杜芸芸；之后，她似乎成了另一个人，恍然之间，她都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1958年，杜芸芸出生在一个大家庭里。她来到人世不久，父亲就被判了劳教。后来，母亲也离开了她。4岁的杜芸芸只好离开苏州，给上海的姑妈当养女。姑妈的丈夫是有钱人家的长子，只可惜解放初期就死了。他给姑妈留下了一大笔钱，足够姑妈一辈子衣食无忧。无儿无女、孤身一人的姑妈待杜芸芸如掌上明珠。

好景不长。1966年“文革”开始后，靠银行利息生活的姑妈被视为“不劳而获的寄生虫”遭受冲击。家被抄了，金银首饰、名人字画被一卷而空。不堪打击的姑妈第二年就郁郁而终。9岁的杜芸芸又成了孤儿。无奈之中，杜芸芸重新回到苏州，寄居在一个远房亲戚家。此后，她和亲戚每个月都要到上海，从一个叫“抄家办”的地方领取15元生活费。

1980年，抄家单位发放被抄物资。姑妈的财产竟然超过10万元。

姑妈那边的几个亲戚吵翻了天。他们都声称自己有权利继承这笔钱。协商解决不了，最后闹上了法庭。受理此案的是上海市静安区法庭。工作人员展开了很细致的工作，又是找当事人谈话，又是摘抄当年的抄家材料。最后，他们发现，财产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是杜芸芸。

在此之前，杜芸芸还不知道姑妈有这么一大笔钱，那些亲戚竟还在为此打官司。她将自己二十多年的坎坷身世向法官讲了，并提供了“抄家办”的一份材料，证明了她是姑妈的养女。

法院最后做出判决，姑妈的遗产全部由杜芸芸继承。

1981年，绝大多数人拿的都是平均工资36块钱，当时甚至流行一种“36块万岁”的说法。10万元钱，按其购买力，抵得上现在的七八百万元。

因为这10万元钱全归杜芸芸一人继承，她的亲戚一怒之下不再和她往来。这让本来亲戚就很少的杜芸芸很伤心。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大家庭的人出言必谈钱，为了钱生出了不少事端。现在，自己有了这么多钱，却并没有感到快乐。

经过再三考虑，杜芸芸提出，把这10万元钱全部捐献给国家。

案件的主审法官桑秀明得知杜芸芸的这种想法之后，三次找到她和她谈话。桑秀明劝她慎重考虑这件事情。法院已经作出了判决，这钱就是她杜芸芸个人的，她完全有权利来处置这笔钱。

杜芸芸认为这10万元钱不是自己的劳动所得，这笔钱对自己来说也没有多大用处。她说：“我不想当不劳而获的继承人。我还年轻，能劳动，我要把这笔遗产献给国家，为人民造福。”

实际上，此时的杜芸芸正在筹备婚礼。她和恋人童三男已经领取了结婚证书。按照当地的风俗，他们还要办一场喜宴，请来亲戚朋友作为结婚的见证。当时正是他们最需要花钱的时候。

童三男是杜芸芸插队时的“战友”，当年在乡下时和杜芸芸产生了爱情。他出身于社会的底层，同样过着不富裕的生活。但他支持杜芸芸的想法，他要和杜芸芸一起，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的幸福。

1981年3月25日，经过上海公证处公证，杜芸芸正式将这笔10万元的巨款捐献给了国家。

苦难的身世让杜芸芸从小就学会了低调做人。她从来没想过要通过自己的行为引人注目。始料未及的是，1981年7月31日，《文汇报》对她的事做了报道。8月20日，《苏州报》也以《爱祖国、想四化的好青年——记上缴十万元遗产的杜芸芸》为标题，在头版头条的位置做了宣传。此后，《人民日报》、《工人日报》、《青年报》都派人到杜芸芸家里采访她，对她展开了连续报道，在全国引发了一场关于金钱观和价值观的大讨论。

1981年的中国，经济基础和社会结构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此而导致的价值迷茫与信仰的多元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文革”中，钱被看成罪恶的东西，而此时，不少人公开认为拜金主义、金钱万能论是可以理解的，“人生苦短，当及时享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可以接受的。杜芸芸的所作所为在一些人眼里简直是“逆历史潮流而动”。她一共收到几百封来信。有人说，杜芸芸太年轻、太傻，今后一定会后悔；有人说她是害怕钱多了过日子不安稳，别人会找她麻烦；还有人认为杜芸芸长了个政治脑袋，有野心，想捞取政治资本。(www.chuimin.cn)

杜芸芸很苦恼。她自小命运多舛，为了生存不得不四处奔波，文化水平又不高，哪有什么“政治野心”？她只想过一种平淡的生活，依靠自己的双手生活，哪里想到要追名逐利呢？1982年4月4日，杜芸芸在《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文章倾诉自己的想法：

有位读者来信问我：“你献出十万元遗产不觉得是丢弃了幸福生活吗？”还有一位同志说：“我要是有了这笔遗产，可以选择一个理想的对象，盖个小洋房，虽然没得到你那样的荣誉，但得了实惠。”

我回信告诉他们，我不羡慕他们讲的那种物质享受，不贪求他们说的那种“实惠”。金钱，买不到“理想”的对象，也买不来真正的幸福。

在现实生活中，确有一些人由于追求物质上的享受而放弃了理想、信仰、事业。这样的人，即便是有了舒适的生活环境，得到了某种“实惠”，但他们的心灵却只能是空虚的。说心里话，这样的“幸福”，我不稀罕。

更多的人还是认为杜芸芸值得佩服：她以自己的行为，给中国人信仰的天空开辟了一个洒满阳光的空间。她是一代青年的骄傲，“不愧为社会主义新中国培养哺育出的新的一代年轻人”。

各种荣誉落到了杜芸芸身上。她成了“中国青年学习的榜样”、“80年代的活雷锋”。工作单位和主管单位先后分配了两套房子给她，其中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还是从她的厂总经理那里调剂给她的。她还当选为共青团中央委员，受到了邓颖超、李先念等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她的工作也有了一系列调整。先是从生产车间调到图书室，然后，受单位选派到连云港教育学院进修，回来后当上了工会主席。

1984年，北京电影制片厂以杜芸芸事迹为原型，摄制了电影《清水湾，淡水湾》。片中的主演是当时正如日中天的著名电影演员张瑜。

杜芸芸走上了“名人之路”，但她的“名人之路”很短，也直接影响了以后的生活。“名人”这两个字不仅没有给她带来好运，反而成了她的包袱。

杜芸芸和丈夫童三男在一个单位工作。杜芸芸是工会的头儿，童三男是工会的兵。童三男觉得不方便，向领导提出来给自己调换个领导岗位，领导没有同意。他想干脆辞了工作去经商算了，可领导说：“你是名人的家属，不能一心想着钱。”

童三男心里别扭，总觉得妻子头上的光环是自己的阴影。他不想生活在这个阴影当中。特别是1994年7月，苏州市召开劳动模范表彰大会，杜芸芸受到了隆重的表彰，对童三男造成了更大的压力。自尊心很强的童三男在1995年初，向杜芸芸提出离婚。几个月后，这对患难夫妻终于分道扬镳。

家庭散了，杜芸芸打碎牙齿咽到了肚子里，但是还有更加难熬的日子。由于工厂效益不好，职工有的下岗，有的到社会上自谋出路。她虽然还是工会主席，但每个月只能领到四五百元，带着女儿过日子的经济状况捉襟见肘。上街买菜，杜芸芸总是挑便宜的买；买件衣服，也要考虑一下母女俩是不是都可以穿。

1996年11月底，杜芸芸狠心辞去工作，接受了苏州一家公司的邀请，到一家酒店担任经理。

这是杜芸芸的宿命。当年，丈夫要辞职去经商，她不同意。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走上了同样的道路。当年，她漠视金钱，眼睛都不眨地把10万元钱捐献给国家；而今天，为了钱，她做出了艰难的选择——“下海”。她感到了造化弄人。

有人说，杜芸芸当年把钱捐了，现在又辞职下海，不还是说明她贪图钱财吗？

女儿也不理解妈妈：“听人家说以前你把一大笔钱都捐了，这是为什么呢？”

杜芸芸能怎么说呢？她对女儿说：“你还小，不懂事，等你长大了妈妈会告诉你的。”

然而商海是无情的。由于经营不善，酒店没有多长时间就倒闭了。杜芸芸背着2万元的债务回到了家中。她也不能再回到原来的工厂了。她成了无业人员。

女儿要上学，自己还要生活。虽然心里的郁闷到了极点，杜芸芸还是强忍着苦痛，坚持用自己的劳动来解决自己生活困难的原则。她联系了几家单位，可是并没有合适的地方。甚至还有人嘲笑她当年捐款的行为：那10万元钱要是自己留下来，不管是存在银行还是自己慢慢花着，也不会落魄到这地步呀。

不过，当年的善举给了杜芸芸以善报。名人效应让杜芸芸又有了新工作。得知她的情况后，上海的《新民晚报》发了消息，报道了她困窘的现状。出于对杜芸芸的敬佩，1997年年底，上海海通证券公司苏州分支机构热情邀请杜芸芸加盟，月工资1100元。

2002年，在公司竞争办公室主任一职失败的杜芸芸提出内退，公司同意了。杜芸芸现在每月可以领到1300元左右的生活费。等到2013年，55岁的时候，她将正式享受社保待遇。

命运追踪

内退之后的杜芸芸很少与外界联系。她住在一套面积为12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平时很少出门，一般情况下都在家看书、上网。她的女儿已经从韩国留学回国，现在在苏州工作。

对于当年选择做穷人的事，杜芸芸很少讲。她从来就认为自己是个凡人，没什么传奇。有人问她，如果是现在，那10万元钱会不会捐出去？杜芸芸说，也许不会直接捐款，也许会捐建一所希望小学。

杜芸芸的选择：成为中国的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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