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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巴嫩行:大中东之旅

【摘要】:黎巴嫩:再度近距离观察1963年夏天,我要从台北去埃塞俄比亚的首都亚的斯亚贝巴,选择飞行路线颇费周章。在他看来,美国政府最大的错误就是一年前将一万四千名海军陆战队撤出黎巴嫩。1926年,法国将黎巴嫩与叙利亚分开。黎巴嫩并未逃过历史的规律。1990年黎巴嫩各派宣布结束内战,但是派系武装力量和社会张力并没有消失。再度近距离观察2010年1月底,我在四十七年之后故地重游。

黎巴嫩:再度近距离观察

1963年夏天,我要从台北去埃塞俄比亚的首都亚的斯亚贝巴,选择飞行路线颇费周章。有一点我很坚持:一定要在黎巴嫩的贝鲁特停留。这是因为我知道贝鲁特是一个现代化的繁华城市,素有小巴黎之称;它同时又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是发明字母和建立迦太基腓尼基人根据地

旅行社经理为我安排了理想的路线:从印度孟买飞到约旦的安曼(Amman)停留一晚,第二天转到贝鲁特,因为错过每周两次飞亚的斯亚贝巴的班机,“被迫”要在贝鲁特逗留两夜三天,航空公司负责我的住宿。

“狮子奶”

泛美航空公司安排我住在地中海滨最高级的宾馆——腓尼基饭店(The Phoenician Hotel)。我这个二十三岁初出茅庐的后生仔确实很幸运。到前台询问第二天如何游览黎巴嫩时,遇到和我同班机从安曼来的一位美国女郎。我们合包了一辆汽车,司机是一个留着短须的粗壮汉子,三言两语就谈好了价钱,早上9点到下午6点,两人共付三十美元,还包括午餐

第二天早晨,汽车如约而至。天气炎热而干燥,车上没有冷气,司机不断建议停下来买柠檬汁、可口可乐。他是基督教徒,绘声绘影地告诉我们他在前几年的内战中如何英勇战斗,后来又如何多次协助依据“地区稳定”条约前来维持秩序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在他看来,美国政府最大的错误就是一年前将一万四千名海军陆战队撤出黎巴嫩。

1963年作者摄于巴尔贝克的罗马古神庙遗址

一路上司机带我们拐来拐去,说是避免进入穆斯林区域;中间停了几个小镇,还逛了一个市场。中午,司机带我们到一个风景颇佳的露天餐馆吃羊肉。司机劝我们喝一杯当地著名的Arak(意为狮子奶),是一种透明的烈酒,加上水之后呈乳白色。据这位基督教徒说,《古兰经》禁止穆斯林饮酒,所以这里就“偷天换日”,把这种奶色酒精饮料称为“狮子奶”(后来知道地中海周边不少地方都有这种用大茴香制成的酒,希腊叫“ouzo”,土耳其叫“rake”,法国叫“pastis”)。吃完饭,他跑到一个水果摊上买了三个极大的水蜜桃,我生平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桃子。一日三次饱口福,觉得很满意。

行程中最值得去的地方是肥沃的贝卡谷地(Bekaa Valley),而其中的珍品是巴尔贝克(Baalbek)的神庙遗址。我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司机用他那阿拉伯英语给我们介绍,美国游伴偶尔补充两句,使我大约明白了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罗马时代的遗址,庞贝和凯撒都来过这里。于是在一根半倒塌的高柱前摄影留念;照片保存至今,看到像中人,不能不感叹岁月之流逝。

回到饭店,司机收费时把一路上的咖啡、可乐、水蜜桃和Arak都算在内,又加收额外路程的汽油费,每人再付十五美元。我们这才知道被这个嘻嘻哈哈的家伙给宰了。天下真是没有免费的午餐!

宪法、内战、和解

一次世界大战前,叙利亚(包括今天的黎巴嫩)是奥斯曼帝国的一个行省。在英(尤其是Laurence of Arabia)、法两国的鼓励下,属于穆罕默德的哈希姆家族的费萨尔酋长领导叙利亚人夺取了大马士革,于1918年建立政府,并颁布宪法,领土是大叙利亚(包括今天的叙利亚,及黎巴嫩、巴勒斯坦和土耳其的一小部分),费萨尔担任国王;他的哥哥阿卜杜拉(Abdullah)被推为伊拉克国王。

由于英、法私下早有协议,国际联盟后来通过由法国托管叙利亚,英国托管伊拉克及巴勒斯坦。法国随即放逐了费萨尔,英国也不承认阿卜杜拉。

1926年,法国将黎巴嫩与叙利亚分开。黎巴嫩当时的人口构成依次是马龙派基督教徒、逊尼派穆斯林、什叶派穆斯林和德鲁兹派(Druzes,一个11世纪始于埃及的带有神秘色彩的什叶派的小宗派)。法国在托管的二十多年里,基本上是利用各派的矛盾,实行分而治之。

1943年,正当法国被德国占领之际,黎巴嫩的各方势力达成一项不成文的协议:未来独立后,总统由马龙派基督徒担任;总理由逊尼派穆斯林出任;国民议会的席次由基督教徒与穆斯林按1932年的六比五的人口比例分配;议长由什叶派穆斯林担任;军队总司令是马龙派人;参谋长是德鲁兹派。这个协议看起来是寻求权力的平衡,实际上是固化不同的身份。(www.chuimin.cn)

黎巴嫩1946年独立后,内部既有不同的身份认同,外部又有以色列建国与几次以、阿战争,这些外部因素无一不凸显黎巴嫩国内不同派别之间的分歧。虽然黎巴嫩举行了多次选举,但是在任上被暗杀的高官为数众多,而各派之间兵戎相见的事件更是屡见不鲜。

由于黎巴嫩紧邻以色列,有大量巴勒斯坦难民分批涌入黎巴嫩的难民营,迫使黎巴嫩政府不得不调和国内不同集团对巴勒斯坦难民的不同态度。黎巴嫩的邻国叙利亚、以色列、约旦,以及稍远的伊朗、埃及、沙特阿拉伯,都对黎巴嫩有自己的图谋与行动。在这样的内外环境中,如果黎巴嫩能够不卷入冲突,避免内战,简直就会是人类史上的大例外

黎巴嫩并未逃过历史的规律。自杀袭击、汽车炸弹、劫持人质、屠杀难民营,马龙派的长枪党(Phalangists)与什叶派的真主党(Hezbollah)的军事力量,使黎巴嫩从1975年开始陷入了十五年的全面内战。我于1963年住的腓尼基饭店被战火摧毁,那位主动为我买水蜜桃的司机命运难测。

1990年黎巴嫩各派宣布结束内战,但是派系武装力量和社会张力并没有消失。叙利亚、以色列和伊朗分别有自己的代理人,并且时而指挥代理人为他们火中取栗。

又是十五年后,致力于战后重建、深受民众拥戴的前任总理哈里里(Rafik Hariri)死于汽车炸弹。这次事件引起强烈反响。从那以后,真主党在南部与以色列长期交火。以色列连续轰炸三十三天,也没能消灭真主党的武装力量。相反,由于真主党是阿拉伯人第一次和以色列对垒而没有以失败告终,它在伊斯兰世界的声誉隆起;在国内它又加强服务工作,获得了下层老百姓的拥护。

以色列撤兵和停止轰炸后,黎巴嫩进入了一个新时期。外资开始进入,政府大力推动社会和解,发展旅游业。

再度近距离观察

2010年1月底,我在四十七年之后故地重游。刚一落脚,我就迫不及待地赶往在原址重建、仍袭用原名的腓尼基饭店。新酒店气势恢宏,布置精致,大堂里熙熙攘攘。我找到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要了一杯咖啡。

大堂里,客人与侍者的面貌、语言反映了黎巴嫩多世纪以来的多元文化。在三天行程中,我几乎看不到战争的痕迹,但是从基督教徒导游的话语中,我知道抚平心灵的伤痕绝不是三年五年的事。

由于基督教徒大量移民海外以及穆斯林生育率较高,今天黎巴嫩的人口以穆斯林占多数。在伊朗的支持下,什叶派的真主党目前是黎巴嫩最具有社会动员能力和战斗力量的组织。

黎巴嫩是整个阿拉伯世界与西方最为接近的国度;虽然人口不多,却有极大的文化影响力。19世纪以来鼓吹阿拉伯民族主义知识分子中,许多是黎巴嫩人。但是在全球化时代,阿拉伯民族主义逐渐式微;在苏联解体之后,伊斯兰社会主义思潮也全面退却。黎巴嫩今后能否摆脱历史的包袱与超越地理的影响,我不敢妄下断语。

我特意去了一趟黎巴嫩北方的历史名城、马木留克时代的商业重镇特里波利(Tripoli)。我见到的是一个缺乏经济活力而无特色的小城,在多座古旧的建筑上留有没被洗刷掉的竞选海报。在一家制造香料肥皂已有七百余年历史的小工厂里,为了向继承腓尼基人传统的黎巴嫩商人的坚韧致敬,也为了让我自己对人类历史的发展有信心,我买了三十块并不需要的香皂。

古希伯来文的死海羊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