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革命之后1963年暑期,我从台湾到埃塞俄比亚探亲。“白色革命”当时我不知道,伊朗在国王的倡导下刚刚开始一场“不必流血的”“白色革命”。为了制止国内外伊朗公民的不满,他越来越依赖特务组织。伊朗会发生革命应属必然,但是革命后的发展却有相当多的偶然性。由于多数军人原本效忠国王,新政权在国家军队之外又建立了一支“伊斯兰革命卫队”。总体来说,伊朗在革命后,政教合一得到了制度化的保障,教士阶层掌握了大权。......
2024-01-22
伊朗:波斯文明巡礼
上世纪60年代我第一次认识了一个伊朗家庭;70年代我认识了几个伊朗学生;80年代伊朗的伊斯兰革命引起全世界的关注,我曾想去体验一下这个革命后的文明古国的风貌。2008年春,我终于有机会造访伊朗,满足了二十多年来的夙愿。
我看到的伊朗是一个既受传统束缚又有现代脉动的国家。伊朗人一方面以本国文化自豪,另一方面又渴望与外国交流。本文将对六个伊朗城市做一个简单的扫描,以此勾勒出伊朗历史与文化的特色。
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
大约四千年前,说印欧语言、自称“雅利安人”(意为“高贵之人”)的游牧部落自中亚北部迁徙到伊朗高原,征服了说闪米特语的埃兰人(Elamites),建立了米底王国。距今两千七百年前,一群语言文化与米底人相近的部落以阿契美尼斯(Achaemenes)家族为核心在今天伊朗的西南部建立起波斯王国。
波斯王国的居鲁士二世(Cyrus II,公元前559-前530年在位)吞并米底王国后,继续征服了小亚细亚的吕底亚(Lydia)王国和美索不达米亚的新巴比伦王国,造就西亚最强大的国家。他实行中央集权和地方自治相结合,诸教共存、异法并举的统治政策,为日后的扩张打下了制度基础。
到了大流士(Darius,公元前522年-前486年在位)时代,波斯成为地跨亚、非、欧三洲的大帝国,领土西北达多瑙河,南至尼罗河,东北邻锡尔河,东界印度河。这个大帝国比秦帝国要早三百年。公元前4世纪时,波斯帝国在波斯波利斯大兴土木修建新宫殿。如今虽然已成废墟,遗址之辽阔壮观,柱廊之坚实高挺,仍然令人惊叹。
(上)波斯波利斯王宫遗址
(中)波斯波利斯王宫遗址一角
(下)波斯波利斯王宫遗址的浮雕
(上)作者与大不里士艺术学院的学生合影
(中)17世纪波斯绘画
(下)伊朗伊斯法罕的一位工艺技师
我特别留意地观赏了几组描述各国使臣到波斯波利斯觐见波斯国王,并呈献贡礼的精美浮雕。由此我联想到我们不必过分沉湎于中华帝国旧日的光辉,因为“万国衣冠拜冕旒”这个写作于盛唐时期的名句,完全适用于更早一千多年的波斯帝国。
库姆(Qom)
在德黑兰之南一百五十公里的库姆历来就是什叶派的圣城和学术中心,也是伊朗革命后两任领袖——霍梅尼和哈梅内伊(Khamenei)的根据地。
在今日伊朗,女性在公共场所必须戴头巾,库姆的女性就更严谨,几乎每个人都穿从头到脚的黑色罩袍(chador),只把脸露出来。我们一行中的妇女都租了黑罩袍,并且兴奋地照相留念。但是在一袭黑袍之外,我们的领队需要与圣地管理员进行“台下交易”,才能使我们在仅有的时间内参观库姆最为神圣的陵墓和清真寺。
当如此多的黑色罩袍与清真寺的金色圆顶和斑斓装饰同时映入眼帘,又得知原来提早参观陵墓可以有“特殊安排”时,我不由得要回顾波斯社会伊斯兰化的历程。
波斯和拜占庭对峙了数百年,结果两败俱伤。7世纪,阿拉伯人轻易地消灭了捐税苛重、为人民所厌恨的波斯萨珊王朝,并致全力于波斯的伊斯兰化和阿拉伯化。在不到两百年里,波斯人几乎全部改奉伊斯兰教;波斯语中加入了大量阿拉伯词汇。最终,波斯废弃了原有的巴列维文(Pahlavi),开始用稍加改造的阿拉伯字母拼写波斯语言。
另一方面,因为波斯人娴熟于治国之术,阿拉伯帝国的大臣有许多波斯人。波斯人很效忠于伊斯兰,许多早期的伊斯兰教理学家都是波斯人。中世纪时,大批波斯裔的科学家和文学家用阿拉伯文著述;阿拉伯文学中最著名的《一千零一夜》,就是以波斯的《一千故事集》为素材写成的。因此,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是波斯人的智慧结晶。
公元1000年前后,波斯民族的自觉性再度提高。菲尔多西(Ferdosi,940-1020)写成十万余行的近韵体史诗《王书》(Shahnameh,又译《列王纪》),记载伊朗的神话传奇和历史故事。今天,《王书》是伊朗学生必读的课文;德黑兰的菲尔多西广场上有这位波斯文学巨人的塑像。
大不里士(Tabriz)
伊朗先后被阿拉伯人、突厥人、蒙古人征服,也曾被奥斯曼人和俄罗斯人部分占领过。位于伊朗西北部的大不里士因而多次被外国人统治。今天大不里士是伊朗的第二大城,也是西阿塞拜疆省的首府,人口约一百万。
13-14世纪时,蒙古人建立的伊儿汗国以大不里士为首都。那时正是亚欧大陆上东西交通最便捷的时代,因此这个城市见证了东亚与西亚多方面的文化交流。
其中很值得一提的是细密画(Miniature painting)。细密画是结合伊朗装饰艺术和东西方绘画技巧的一种具有伊朗特色的绘画艺术。虽然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前伊斯兰时期,但它的真正发展是在中国的造纸术于9世纪传入西亚之后。由于纸张成为书画的主要载体,细密画作品大量增加。伊儿汗王朝和帖木儿王朝时期,细密画进入繁荣阶段,各种著作抄本的插图都是细密画作品。这时出现的大不里士画派,融合了波斯对动物生活的关注与中国的自然主义。
从帖木儿汗国的首都赫拉特移居大不里士的细密画大师比扎德(Bihzad,1455-1536)为萨迪(Saadi,1208-1292)的《果园》和内扎米的《五卷诗》的抄本作了许多插图,开创了细密画更精致的笔法、更有节奏的构图和更微妙的色彩,把中国画的影响完美地融入波斯本土的传统。他的鞍马人物可以媲美中国元代大画家赵孟頫。
(上)伊斯法罕著名的三十三孔桥(www.chuimin.cn)
(中)伊斯法罕三十三孔桥下
(下)传统伊朗健身运动“左哈纳”会馆
在大不里士游览,最大的喜悦是和几个美术学院的学生在比扎德的塑像前讨论波斯绘画里何时开始出现卷云、盘根、鸾凤和盘曲如蛇的龙。
伊斯法罕(Ispahan)
“伊斯法罕是世界的一半”,这是萨法维时代的流行说法。萨法维王朝把都城从大不里士迁到伊朗中央的伊斯法罕后,努力将伊斯法罕建设为一个舒适、美丽、有气派的城市。我去过很多伊斯兰文化的城市,伊斯法罕的建筑绝对是其中翘楚。
伊斯法罕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不是可称极品的清真寺,也不是闻名遐迩的三十三孔桥,而是伊朗文化中特有的“左哈纳(Zurkhaneh)”。
左哈纳是一种集体健身的场所,起源于阿拉伯征服波斯之前,早期具有秘密结社的性质,近代发展为强身健体和培养意志的组织。这个组织有明确的等级和严格的纪律:一个鼓手在场外击鼓并吟唱波斯史诗《王书》中歌颂英雄的篇章,众人按照鼓声的节奏在队长的指挥下轮番做各种动作。
伊朗体操和使用的器械与中国武术的动作和器械全然不同。但是左哈纳的社会功能和中国的武术馆却十分近似:它们都有反对外族统治的传统,有“江湖规矩”,也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当权者的操控。
设拉子(Shiraz)
设拉子在伊朗西南部接近波斯湾的法尔斯(Fars)省,距离波斯波利斯不远。今天伊朗全国通用的语言Farsi就源自Fars省,因此得名。
设拉子历史久远,是世界上最早酿制葡萄酒的地方,现在许多人喜爱的一种酿酒葡萄便是以它为名。13世纪中叶,蒙古大军到来前,设拉子的统治者决定献城投降,所以这里没有受到破坏。在蒙古人统治伊朗时期,设拉子出了两位伟大的诗人。
波斯世俗情诗发展到13世纪达到高峰,其中佼佼者是出生于设拉子、被称为“语言巨匠”的萨迪。萨迪最著名的叙事诗集《果园》描写他心目中的“理想王国”,是对纯洁、善良、正义和公道等美德的礼赞。
波斯宗教情诗的集大成者是与萨迪同时代、生活于小亚细亚的苏非诗人鲁米。
将世俗情诗与宗教情诗融为一体,结合鲁米的灵魂与萨迪的语言的是14世纪的诗人哈菲兹(Hafez,1327-1390;“哈菲兹”是能熟背《古兰经》者的称号)。哈菲兹生活在蒙古人统治日趋衰微、设拉子政权更迭的年代。所以他对时局十分关注,诗作中既有对暴政的揭露,又有对善举的颂扬。但是,他的许多抒情诗都含义暧昧,扑朔迷离,可以说是“朦胧诗”的先行者。
萨迪和哈菲兹在设拉子的陵墓都非常精致高雅,周围有宁静怡人的公园。而当日那些叱咤风云统治一方,有时也会附庸风雅邀请诗人在他们的宫廷里吟诵诗歌的王公们,却没有留下值得后人凭吊的遗产。
我游览设拉子最大的感受就是“The pen is mightier than the sword!(文化之伟力更胜于刀剑!)”
德黑兰(Tehran)
德黑兰作为城市的历史不算很长,不过却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一站。蒙古人入侵后,德黑兰才逐渐由一个小镇成为一个地区性的城市。由于这里有山、有河、有树林,16世纪起开始被萨法维王朝逐渐修建成为一个皇家别宫。
18世纪末,来自北方的军人消灭了建都于设拉子的赞德王朝(Zand Dynasty,1747-1779),建立了卡加王朝(1779-1925),把首都迁到德黑兰。从那时起,伊朗的首都一直在德黑兰。
作为一个古老国家的最新的首都,德黑兰见证了卡加王朝的衰朽颓废和帝国主义的强权侵凌。19世纪时,俄罗斯和英国把伊朗北部和南部的领土分别并入自己的领土,又在伊朗人自己治理的地区划分势力范围;而卡加王朝那些没出息的王子们则不时从王宫里取出珍贵的绘画和珠宝,卖给常驻德黑兰的欧洲商人。
卡加王朝被巴列维王朝取代之后,德黑兰经历了半个世纪由皇家主导的现代化过程,但这个过程终于因为伊斯兰革命的到来而失败。
我见到的德黑兰有些像一个具有多重性格的人。它有庄严高贵令人赞赏的一面,如德黑兰大学的校园和伊朗国家博物馆;有华丽雅致的一面,如戈勒斯坦王宫(Golestan Palace)和地毯博物馆;也有庸俗平凡的一面,如德黑兰大巴扎。在南部旧区的一些小街里,还不难见到它猥琐龌龊的一面。城北近山的一区是现代化的果实,有优雅的咖啡馆、考究的餐厅和高档住宅区。
通过朋友介绍,我在一对伊朗教授家里吃了一顿典型的伊朗晚餐。我已经记不得那些菜的名字,但是很清楚地记得我们谈到了伊朗知识分子的处境。当时,我非常想知道主人夫妇认为伊朗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我没有追问。毕竟,我不应该滥用他们对我的善意。
带着这个疑惑,我登上了返程的飞机。当飞机差不多离开伊朗领空时,我注意到飞机上的妇女们纷纷摘下了她们的头巾,有些人涂上了唇膏,还有人到洗手间里换上了时髦的衣裳。顷刻之间,我明白了,伊朗的未来就在这些有机会出国的人们的心中。
到达德黑兰那天,朦胧的天气使我无法从机窗看清楚德黑兰的面貌。而离开这天,我在机舱内见到了它未来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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