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文化革命：大中东行纪

2024-01-22 历史故事版权反馈

【摘要】：共和国的国民议会也通过了一系列法律，以促使土耳其与当时的西欧“接轨”。这是一场意义重大、影响深远的“文化革命”。世俗化的守护者土耳其宪法规定国家公务员和军人必须严格遵守国家世俗化的原则。这是土耳其多年来西化政策的结果。

土耳其：正在上演的“文化革命”‍

阿塔图克的燕尾服

土耳其共和国的缔造者穆斯塔法·凯末尔（Mustafa Kemal）出生于一个说土耳其语的穆斯林家庭（在今希腊境内），父亲经营木材生意。他自幼学习成绩良好，是一个军校毕业、熟悉科学、法语流畅的战时英雄，也是一个有魄力和魅力的政治家。

他在共和国初期的一系列演说中宣扬他的“建国六原则”，也就是西方人所称的“凯末尔主义”。他主张土耳其要从西方化走向现代化；国家政权应该世俗化，宗教是个人的信仰和行为。

共和国的国民议会也通过了一系列法律，以促使土耳其与当时的西欧“接轨”。

1924年，土耳其废除了哈里发制度，解散了过去在政治上很有影响力的苏非教团，没收了许多伊斯兰教产，政府直接介入清真寺的管理并支付高级宗教法官的工资。1928年，土耳其废止了用阿拉伯字母拼写土耳其语的奥斯曼文字，改用拉丁字母拼写土耳其语，并加入了许多法语和英语的借词。

法律禁止人民戴奥斯曼人的圆柱形高帽（Fez）。上层男士开始戴有沿的欧式礼帽，穿西装皮鞋；女士则抛弃了头巾，穿欧式套装和高跟鞋。

国民议会通过法案，每个公民都要有一个姓氏；凯末尔也被国会冠以“阿塔图克（Ataturk）”这个姓，意为“土耳其人之父”。

公立学校里不再教学生读阿拉伯文的《古兰经》（这是旧式学堂里最基本的课程），只有一门介绍宗教（主要是伊斯兰教）的课程。

这是一场意义重大、影响深远的“文化革命”。今天，土耳其的中产阶级多半倾向于认同欧洲。他们已不能阅读清真寺里的阿拉伯文或是奥斯曼时代的书刊和碑文，也看不懂街头商店出售的大量旅游纪念品上的文字。

阿塔图克选派了许多年青人到西欧各国去学习各种专业及技能。其中一个到巴黎学习裁缝的青年，回国后在伊斯坦布尔开了一家西装店。开张不久就有人向他定做一套燕尾服，这个顾客竟然就是阿塔图克。

世俗化的守护者

土耳其宪法规定国家公务员和军人必须严格遵守国家世俗化的原则。阿塔图克的几位继任者都是军人出身，秉承世俗化的原则。土耳其共和国成立八十年来，所有宣传伊斯兰主义的政党和政治人物都会受到军方和法院的制止。远的不说。现任总理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就曾经因为在一次政治集会时背诵、引用《古兰经》的诗句而被判入狱；他所属的政党也曾被解散，后来改名“正义发展党（AKP）”重新登记，才获得重生。

过去，每有军人不认可的政府，军队就发动政变；然后举行选举，由另一个文人政府执政。1980年之前，平均每十年就有一次军人政变。但是最近三十年来，国际上和土耳其内部的政治生态都发生了变化，以至于过去曾被查禁的正义发展党已经连续执政了九年，并且在议会里修改了不少颇具敏感度的法律，还逮捕了几十名退休的高级军官、法官、大学教授和新闻记者，以秘密结党、图谋政变的罪名起诉他们。

今天的土耳其军队仍以维护宪法规定的世俗化为己任，但是已经不太可能再直接介入政治。

（左）身着西式礼服的土耳其共和国国父凯末尔·阿塔图克

（右）曾经企图由衰转盛但最终被迫施行君主立宪的阿卜杜·哈米德苏丹（1878-1909 年在位）

作者与安卡拉Bilkent大学的两位学生合影（2006年）

现任总统居尔（Abdullah Gul）就任时，总统夫人戴着传统伊斯兰妇女的头巾参加典礼，引起三军总司令当场退席，表示对国家机构世俗化的坚持。但这大概就是军人所能做的最强烈的表态了。任何实际上干政的行为都会引起国内伊斯兰主义者的抗议和欧盟的强烈批评，分裂土耳其社会，并减低土耳其加入欧盟的机会。而加入欧盟是土耳其全国政治、文化精英（包括温和的伊斯兰主义者）和军人的共同愿望。(www.chuimin.cn)

大学女生的头巾

土耳其世俗化政策的一个特殊表现是法律禁止大学女生在校园中戴头巾。土耳其现任政府几年前就开始提议修改这条法律。可想而知，这是会引起社会激烈辩论的敏感问题。所以法律至今仍未修改成功。

我到过多所土耳其大学访问，土耳其大学生的穿着和欧美大学生没有任何分别，校园里男女学生当众拥抱亲吻的现象也和欧洲、美国差不太多。这是土耳其多年来西化政策的结果。土耳其这一代大学生行为上如此西化，它未来社会精英的价值取向应该可以预测。因此，土耳其将来走回传统伊斯兰社会的可能性应该是非常低。

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而且有时还有物极必反的情况。

在土耳其，西方化最彻底的高校是伊斯坦布尔的海峡大学（Bosphorus University），它也是自由主义派的堡垒。海峡大学本名Robert College，是美国教会于1863年创立的，至今仍以英语教学。前几年，正当土耳其社会热烈辩论大学女生头巾的时候，海峡大学具有浓厚自由主义思想的女校长说：“如果我可以穿牛仔裤来上班，为什么我们大学的女生不能戴着头巾来上课？”

于是，闸门打开了一道缝。不少海峡大学的女生果真戴上传统头巾来上课。刚开始还发生一些骚动，后来不了了之，现在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依我看，校园里大约有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的女生戴头巾。

到目前为止，这所最为西化的海峡大学应该是唯一容许女学生在校园戴头巾的大学。

大学食堂里的斋月

2006年10月，我曾经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的科学之城大学（Bilkent University）做过一个月的学术访问。当时恰逢伊斯兰斋月，但我的生活和交流活动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当然，一定有不少人是按规定从日出到日落既不进食也不饮水。但秘书为我和不少教授约定的会面都在大家都有空的中午，他们一般请我在完全正常营业的教员餐厅吃午饭。出于好奇，我也曾特地到学生食堂看过，中午时也是熙熙攘攘，感觉不出来这是伊斯兰的斋月。

伊斯兰传统与西方人的现代生活方式和节奏的确存在互相适应的问题。土耳其人既然无法改变《古兰经》有关斋月的规定，又想依照西方现代人的方式发展自己的社会，就只能在两者之间作一个并不容易的选择。

据我观察，大学高层和大部分学生都不守斋；但一部分学生和比较多的低层校工还是守斋的。

“肥皂剧”里的乾坤

2009年10月至2010年2月，我在海峡大学担任了一个学期的客座教授，住在校园内一栋可以俯瞰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小楼的顶层。公寓内的设备很齐全，但是电视只能收看土耳其语的频道。伊斯坦布尔的秋冬之际，经常阴雨连绵，所以我留在公寓里的时间很多。有时为了好奇而硬看土耳其电视，渐渐地居然看出一点道理来。

总体来说，土耳其的电视节目和欧美国家差不太多：新闻、访谈、足球、有奖比赛、儿童节目、好莱坞电影、文艺表演，等等。连续剧和美国“肥皂剧”很相似，不外是大家族里不同人物的钩心斗角、男女私情、事业纠纷之类；热吻和缠绵戏镜头时而出现，但比美国节目要“自律”一些，比中国的同类电视剧似乎又开放一点。美国电视上有许多牧师布道以及信徒见证等宗教节目；在土耳其电视里，没有周五清真寺内聚礼的节目，但是任何对伊斯兰文化稍有认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肥皂剧”的主人翁是穆斯林。

有一次，我把我的直观印象说给一个很世俗化并且相当西方化的教授听。他首先说我的观察很正确，但他的分析却是我没想到的。

他认为，很多西方国家的谋士们并不希望土耳其真的西方化以后加入欧盟，而是设法把土耳其留在中东的伊斯兰阵营里，以“浅绿”色的穆斯林身份去影响其他“深绿”的穆斯林社会。制止土耳其军方压制当政的正义发展党（属于温和伊斯兰主义），是这个大战略下的一个布局；鼓励土耳其的电影电视美国化并外销到中东各国，则是另外一个布局。

不论这个说法有没有根据，土耳其政府已加强对中东地区的关注，以及土耳其电影、电视在中东各国十分卖座却是事实。

土耳其文化革命：大中东行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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