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东行纪：医院骑士团的故事

2024-01-22 历史故事版权反馈

【摘要】：从罗得岛到马耳他：医院骑士团的故事从十字军说起罗得岛是古希腊文明的核心地区之一；马耳他今天是欧盟的成员国，也是阿拉伯联盟的一员。要从罗得岛写到马耳他，就不得不先谈欧洲十字军。而医学正是我把罗得岛和马耳他联系在一起的原因。为了象征性地显示西班牙对这两个小岛的主权，查理五世规定罗得岛骑士团每年要向西班牙国王和西西里总督各交一只马耳他猎鹰作为租金。

从罗得岛到马耳他：医院骑士团的故事

从十字军说起

罗得岛是古希腊文明的核心地区之一；马耳他今天是欧盟的成员国，也是阿拉伯联盟的一员。这是两个我十分喜欢的地方。要从罗得岛写到马耳他，就不得不先谈欧洲十字军。

公元11世纪末，塞尔柱突厥人（Seljuk Turks）大举进入拜占庭的领土安纳托利亚（Anatolia，即小亚细亚）。尽管希腊正教和拉丁教会业已分裂，拜占庭皇帝还是要求罗马教皇协助抗击穆斯林。

这时西欧已经从几个世纪的混乱和破坏中逐渐恢复，经济有所发展，文化渐露生机，基督教（即天主教）是社会的中坚力量。基督教徒开始对长期占领西班牙和西西里的穆斯林采取攻势。

罗马教皇乌尔班二世（Urban II）于1095年号召信徒夺回被穆斯林占领的圣地耶路撒冷。各地的贵族和平民随即组成军队，开赴巴勒斯坦进行圣战。他们相信杀死异教徒是为了荣耀耶稣基督；为捍卫信仰而死于战场会成为殉教者而升天。他们的衣饰上画着十字架，所以称为“十字军（Crusaders）”。

十字军一共发动过七次大规模东征，前后持续二百余年。1099年十字军攻下耶路撒冷，建立了一个拉丁王国，其后又在巴勒斯坦、叙利亚等地建立了几个拉丁公国，与当地的穆斯林势力进行斗争。

整体而言，十字军运动的最大受害者是拜占庭帝国。颇具讽刺性的是，十字军第四次东征（1204年）的目标竟然是君士坦丁堡。大事劫掠之后，十字军在君士坦丁堡和其他几块拜占庭领土建立起拉丁王国，以致拜占庭帝国支离破碎，自此元气大伤。

十字军的最大受益者是西欧，特别是意大利。大规模的十字军动员和补给促进了各地的生产和贸易，也促使欧洲建立起税收和财政制度。通过十字军运动，西欧与亚洲之间的贸易得到推动，从而造就了威尼斯、热那亚等当时的贸易强国。

在长时间和大规模的交往中，西欧人吸取了许多东方的生活方式和知识，包括先进的阿拉伯医学。而医学正是我把罗得岛和马耳他联系在一起的原因。

几经转变的医院骑士团

十字军运动兴起前，一些天主教的修士在耶路撒冷建立了医院和招待所，救助患病和贫困的朝圣者，并以施洗者约翰（St John Baptist）之名为团体命名。十字军到达之后，这些修士也参与战斗，但继续办医院救治伤兵，成为最早采用阿拉伯医术的欧洲人。

12世纪初，他们得到罗马教皇批准，成立一个修道会兼具战斗力量的骑士兵团，称为“The Knights of Order of St John of Jerusalem”，简称为“圣约翰骑士团（Knights of St John）”。

后来许多出身贵族、善于战斗的骑士加入这个医院骑士兵团，逐渐成为一个在当地具有主权性质的统治团体，但受罗马教皇监督。

圣约翰骑士团有说多种不同语言的团员，所以骑士团以语言划分为不同的支队，每个支队有自己的统领和管理会议；食宿和责任分工都以支队为单位。虽然骑士分为八九个语言支队，但所有正式文件都使用拉丁文，日常生活和工作则用法语。

作者与“罗得岛骑士”

12世纪末，伊斯兰世界的英雄人物萨拉丁（Saladin，即Salah ad-Din）击败十字军，占领耶路撒冷。圣约翰骑士团认为他们不久就会回去，所以将总部迁至耶路撒冷附近。13世纪末，埃及的马木留克奴隶军团将十字军势力完全驱逐出巴勒斯坦。圣约翰骑士团退至塞浦路斯，但无法立足；遂于1309年克服罗得岛上居民的抵抗，成为这个著名岛屿的主人，并更名为罗得岛骑士团（Knights of Rhodes）。

这个本以照顾病患为宗旨的宗教慈善机构历经二百多年战乱后，蜕变为一个著名岛屿的统治者。

骑士团的团员分为三等：骑士（Knights），必须是贵族出身；另外的教士（Chaplains）与辅士（Serving Brothers）也不可以是奴隶的后代。

从这一点看，圣约翰骑士团和把他们驱逐出巴勒斯坦的马木留克军人恰恰相反；后者全是从中亚和高加索等地买来的奴隶兵，凭军力取得政权。不过两者之间在组织上有很大的相似处：双方都是以宗教兵团之名进行统治；领袖由上层成员互相推选，属终身职，但不世袭。

公元1523年，奥斯曼帝国最伟大的苏丹苏莱曼大帝（Suleyman the Magnificent）亲自督军，攻下了罗得岛这个十字军的最后一个据点。失去了领土的罗得岛骑士向教皇求助，获得西班牙国王兼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Charles V）的同意，于1530年得到位于西西里之南的马耳他和戈佐（Gozo）两个小岛的统治权。为了象征性地显示西班牙对这两个小岛的主权，查理五世规定罗得岛骑士团每年要向西班牙国王和西西里总督各交一只马耳他猎鹰作为租金。进驻马耳他之后，骑士团又易名“马耳他骑士团（Knights of Malta）”。

郁金香花纹瓷器

2008年10月初，我到罗得岛参加一个国际文化论坛。论坛的开幕仪式和晚宴在首府的历史性建筑——罗得岛骑士大统领（Grand Master）的宫殿里举行。虽然已经过了五百年，宫殿仍然气势非凡。

在罗得岛的历史中，最为当今岛上居民称道的是当初曾被抗拒的罗得岛骑士二百余年的统治。16世纪上半叶欧洲最强大的奥斯曼帝国围困罗得岛，要苏丹亲自督军才能攻下，说明岛上居民已经认同他们的拉丁统治者。

骑士大统领宫殿四周的围墙给人厚重的历史感。在它周围的中世纪古城里，另一个吸引人的文化景观是苏莱曼清真寺，由攻下罗得岛的奥斯曼苏丹所建造。在风光旖旎的东部小镇林都斯（Lindos），我一面喝咖啡，一面观看绘有郁金香花纹的瓷器。我问店主，这些纪念品是土耳其瓷器还是希腊瓷器？店东含混其词地说，都是一样的。她也许是搪塞我，但说的确是历史事实。

一个小岛上兼有希腊文明的古迹，拜占庭时代的遗风，拉丁十字军骑士团的宫殿和碉堡，奥斯曼人的清真寺，现代欧洲人的生活方式，又勃发出旅游业的活力。罗得岛的确迷人。(www.chuimin.cn)

马耳他掠影

马耳他位于地中海中部正中间，在西西里岛之南约一百公里，距的黎波里和突尼斯市各约三百公里。所以它被迦太基人作为进攻西西里的基地（迦太基位于今天的突尼斯），又成为罗马人进入北非的跳板。今天，它是非洲人前往欧洲最便捷的通道，因为马耳他是欧盟的一员。最近突尼斯和利比亚发生动乱，许多人都到马耳他寻求庇护。

我2008年初去马耳他旅游，主要是被它的独特语言和多种文化基因所吸引。

岛上最早的移民应该是腓尼基人。腓尼基人来自地中海东岸（约在今黎巴嫩），后来在北非建立了盛极一时的迦太基，为了和罗马争夺地中海世界的霸权而发生过三次战争，最终惨败。那时岛上的语言是腓尼基语。后来拜占庭领有马耳他，但没有移民，所以马耳他没有受到希腊文化的影响。8世纪到12世纪，阿拉伯人在马耳他统治了四百多年，给马耳他的语言（包括地名）留下了今日的遗产。13世纪西班牙人赶走阿拉伯人，统治西西里和马耳他，马耳他岛上的居民大批改宗天主教，在语言中加入了许多西西里语的词汇。今天马耳他的官方语言马耳他语（Maltese）是在腓尼基语和阿拉伯语的基础上，加上西西里语的词汇和部分语法，以拉丁字母拼写。全世界只有八十万人使用马耳他语。

罗得岛东部小镇林都斯

圣约翰骑士在马耳他首先要克服本地士绅的反对。他们在岛上的统治还未巩固，奥斯曼的大军就于1565年追踪而至。在骑士团大统领瓦莱塔（La Valetta）的领导下，马耳他实行“广储粮，高筑堤，不出战”的政策，结果奥斯曼军在1566年无功而返。这时正是欧洲宗教战争的年代，马耳他骑士们的胜利使他们名声大噪，要求入会者增多，包括很多富有的贵族依规定把五分之四的财产献给骑士团。骑士团同时也是天主教的修会，团员都是修士，要发神贫、贞洁和服从的誓愿；因此马耳他骑士团成为非常富有的宗教组织。

马尔萨斯洛克渔港

19世纪法国大革命时期，骑士团的领导层很多都是法国贵族出身，所以他们支持路易十六，反对共和。当时尚未称帝的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执政（Consul）拿破仑对这个十字军时代的残留团体很是不满。他在征服意大利后，决定1798年远征埃及，这是十字军之后欧洲军队第一次入侵伊斯兰心脏地区。在往埃及的途中，拿破仑顺道先攻下马耳他，并驱逐马耳他骑士团。他所入住的马耳他骑士团大统领的宫殿，就是今天游客可以参观的马耳他国会和总统府。

马耳他骑士团大统领的宫殿始建于17世纪，比起在14世纪修建的罗得岛宫殿当然高明许多。恰是这个原因使它的可参观性也低了很多，因为它的豪华不及欧洲后文艺复兴时代的宫殿，历史价值又不及前文艺复兴时代地中海东部的那些宫殿。

马耳他的引人处在于首都瓦莱塔（Valletta）的市区街道、面海的高堤和狭窄的海港。由于海岸曲折，瓦莱塔与它相邻的两个小城形成一个饶有趣味的旅游圈。我和妻子用了一整天时间乘坐公共汽车一段一段地游览，几次停下来品尝各种当地的特产Qubbajt（英文称Maltese nougat，是一种由榛子或杏仁和蜂蜜制成的糕点）。

马耳他最有特色的旅游景点是位于岛中央的姆迪纳（Mdina）。它是腓尼基人在公元前800年就开始修建的一座老城。现在的名字却是阿拉伯人定下的；“姆迪纳”是阿拉伯文“麦地那”（意为“市镇”）的变音。在这个具有阿拉伯名字的市镇里，最值得参观的建筑是圣保罗大教堂。早期基督教的奠基者圣保罗被小亚细亚的罗马法官判刑，他以罗马公民的身份到罗马向皇帝上诉，船行至马耳他时遇险搁浅，于是圣保罗在马耳他居住了三个月。传说这期间他劝化了不少人皈依基督教。

马耳他的面积只有二百五十平方公里，各地的特色却是不少。其中最给人鲜明印象的是南部一个叫马尔萨斯洛克（Marsaxlokk）的海湾和同名的小渔港；港内绘上鲜艳色彩的摇橹渔船和那些晒得黑黝黝的船夫是游客拍照的上好素材。而我还发现了另一个好去处，一家名叫“南苑饭店”的粤菜馆。

第一次当家做主

1964年，马耳他从英国的殖民地成为一个独立国家，这是有着自己独特的语言与文化身份认同的马耳他人三千年来第一次做自己的主人。

他们怎么会从英国人手中独立呢？1798年拿破仑登上了埃及的土地后，他的地中海舰队就被英国的纳尔逊（Nelson）摧毁。此时法国想从埃及撤走军队都没有足够的舰只，更不要说顾及刚到手的小岛马耳他。于是英国就意外地得到一个殖民地，并逐渐将其发展成地中海贸易的转口港。苏伊士运河开通以后，英国在马耳他建造了一个很大的船坞，给马耳他带来了繁荣。二次世界大战时，马耳他作为英、美两国反攻西西里的集结地，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1960年，英国已经无法保留如此多的殖民地。所以尽管马耳他并没有反殖民地运动，英国也让它独立。

作为欧洲最南部的天主教国家和唯一有阿拉伯文化联系的国家，只有八十万人口的马耳他很认真地扮演它自己兼具双重文化的角色。2008年2月，正当我在马耳他的那几天，欧盟和阿拉伯联盟的外交部长们在瓦莱塔召开首次联席会议，讨论如何加强合作，增加贸易和投资。

仅仅三年之后，阿拉伯世界发生了巨变。可以肯定，当时没有一个参加会议的部长能够预见：今天的马耳他会被卷入利比亚的大动乱，且成为内战双方和北约都想借重的国家。

有主权没领土

虽然已经写到了2011年5月正在进行中的利比亚内战，这篇“从罗得岛到马耳他”的故事还不能结束，因为被拿破仑赶走的马耳他骑士团的下落还没有交代。

离开马耳他之后，马耳他骑士的大统领和主要官员流亡到俄罗斯，受到沙皇保罗一世的保护。1802年英国和法国签约议和，英国承认法国的共和政体，并协议让马耳他骑士团回到马耳他继续统治。一如1530年，当地人民反对这个他们无权参与的决定，游说英国继续留在马耳他，英国于是同意接受这个当时没有什么价值的小岛作为殖民地。

空有主权却没有领土和人民的马耳他骑士团面对现实，决定将总部迁至当年马耳他驻罗马的大使馆。二百年来，马耳他骑士团轮换了六代终身大统领；现任大统领是自1120年在耶路撒冷建团以来的第七十八位。

近一百多年，这个宗教兵团又回到它的老本行，以开设医院和救济灾民为主要工作。这个“主权体”和世界上九十几个国家有外交关系，在八十个国家派有大使或代表，还是联合国大会的永久观察员。

马耳他骑士团在马耳他共和国设有大使馆。自1991年起，马耳他骑士团又租赁了首都瓦莱塔附近一个三面环海的要塞，租期为九十九年。

故事要到2090年也许才有完结篇。但令我难解的是：人类所有的政治关系都是由人定出来的；任何国家内部的架构或国际关系的范式都可能有例外，而例外的存在一般都以特殊力量为基础。至今仍能自铸硬币和发行邮票的马耳他骑士团的“主权”是一个不易理解的例外。它的特殊力量来自何处呢？

大中东行纪：医院骑士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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