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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以来日本对中国的观点:《保全中国论》的浮现

【摘要】:该会标榜中日提携,“保全支那”。1898年6月,进步党元老铃木重远在进步党党报上撰文,明确提倡中日提携下的“保全中国论”。然而,在这一期党报上,岛田三郎的“保全中国论”腔调却完全不同。

耐人寻味的是,“三国干涉还辽”后,虽然“东洋盟主论”遇到当头棒喝而一度低沉,但是面对西方列强蚕食中国行动步伐的加快,日本朝野“亚洲提携”、“中日结盟”的主张再次抬头,进而发展为颇具欺骗性的“保全中国论”。其后,“保全中国论”时起时伏,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地丰富着内涵,直至彻底脱掉华丽的外衣,露出其本来的狰狞面目。

与“早期亚洲主义”的人物、团体及其思想流派的延续性发展相联系,这一时期的东邦协会、东亚同文会、《大阪朝日新闻》、进步党等,均不同程度地表现出亚洲主义倾向,他们在对外政策上的主张是亚洲一体、中日合作以及“保全中国”。

东邦协会于1891年成立(1914年解散),发起人是1884年曾策划中国分裂、制造“福州组”事件的核心人物小泽豁郎,副会长是副岛种臣,理事有陆羯南、高桥建三、大井宪太郎、杉浦重刚、志贺重昂、三宅雄二郎、井上哲次郎等。福本诚、白井新太郎等任干事。成员包括乾坤社和《日本》(《日本人》)系统的人员、山县有朋系统的官僚、国民协会系统的人员、以板垣退助和中江兆民为核心的自由党人员、以犬养毅和尾崎行雄为首的改进党人员、伊东己代治与小村寿太郎等官僚系统的人员、谷干城与三浦梧楼等贵族院的成员、中野二郎与岸田吟香等大陆浪人,可以说社会成分极为复杂。机关报为《东邦协会报告》及《东邦协会会报》。

东亚同文会于1898年11月成立(1946年解散),其前身是1898年4月成立的东亚会和同年6月成立的同文会,两会合并后又有若干既有的其他亚洲主义团体成员加入。会长是贵族院议长、公爵近卫笃麿,成员中不乏宗方小太郎、犬养毅、大石正己、谷干城、榎本武扬、渡边洪基、长冈护美、花房义质、福本诚、岸田吟香、宫崎滔天、平山周、内藤湖南、陆羯南、副岛种臣、小川平吉、山田良政、根津一、竹越与三郎等社会各界名流。该会标榜中日提携,“保全支那”。机关报为《时论》及《东亚时报》。由于有很深的政府背景,该会曾得到4万日元外务省机密费资助,其对华“活动”的范围极大,与康有为梁启超张之洞刘坤一孙中山等不同政治派别的中国要人均有联系和来往,因此其对华政策主张所产生的影响非同寻常。

1898年1月,时任贵族院议长的东邦协会副会长近卫笃麿(1863—1905)在综合性杂志《太阳》上发表《同人种同盟——附研究支那问题之必要》一文,公然提出黄白人种对立说。文章写道:“以余观之,东洋的前途难免成为人种竞争之舞台。即使通过外交政略可解决一时的事态,那也只是权宜之计。最后的命运仍是黄白两大人种的竞争,在此竞争中,支那人与日本人共同处于以白人种为仇敌的位置。”他看到甲午战争带来了列强瓜分中国的危机,同时,白种人通过甲午战争观察到日本的能力,“顿悟黄种人难以轻侮,反而呈现出畏惧之色”。他认为“支那人民的存亡,与其他国家休戚相关,也关乎日本自身之命运”,故日本必须与中国合作共同商讨“人种保护政策”,以“保全”中国。

近卫还主张日本应与张之洞为代表的中国改革派合作,促进中国的近代化,以便通过中日合作,谋取日本的在华利益。

1898年4月6日,陆羯南针对德、俄、英加紧瓜分中国的动向,批判了伊藤首相等官僚政府的反应迟钝和无作为。他认为,日本在中国和列强的面前应该表现出强硬的外交姿态,特别是原本为日本占领的威海卫交换给中国后,决不能允许他国再占领。他说:今日之东亚局势,不进则退。……吾辈虽不知内阁之动静,但时局既已至此,奉劝当局对于作为抵押的威海卫,切勿无条件放弃。而且要想维护威海卫就必然会导致与某国发生冲突,这原本就是提前应该想到的。我国应该一面向北京提出异议,另一方面否认德、俄、英的行为,以开启将来进取之端绪,否则就从速停止军备扩张计划,今后永远从东亚局势中退却出来。

陆羯南认为,面对列强瓜分中国的态势,日本不应缩手缩脚,而应主动出击,帮助清政府推行改革,改订法律,起用人才,采用铁道电信等文明利器,开放内地。

《大阪朝日新闻》代表着城市工商业者的利益,在对华政策方面,其主张与大隈重信等提出的“保全中国论”相近,认为“就清国问题而言,大隈内阁当然在现内阁(山县内阁)之上,宪政本党(原进步党)当然在宪政党(原自由党)之上”。(www.chuimin.cn)

《大阪朝日新闻》,1899年5月24日。对于列强瓜分中国的严峻形势,该报的观点与陆羯南相似。1898年4月末,针对日本在中国北方的势力扩张受到俄、德的抑制,而伊藤内阁却满足于清政府对日承诺的福建省“不割让”,该报表示不满,认为:“此次为了保证台湾之稳固,我国至少获得了福建一省,吾人亦非不喜。但得知我帝国不得不因此而步步抛弃在支那北部之权势,吾人则为向来之主张化为泡影而感到悲哀。”

同上书,1898年4月30日。该报还认为:“衰弱的支那帝国的各地沿岸都拥有良好港湾却不能自我保护,不断丢失军事要地,这必定成为恣意妄为的强暴国家他日开启事端的阶梯。对此,我日本应该发挥最大力量以行防卫。”

同时强烈地要求日本政府在对清交涉中获得铁道、矿山开发的优先权,迫使中国解除大米出口的禁令。

1898年5月中国发生沙市暴动中时,针对日本领事馆被烧一事,该报要求政府与“相关各国联合起来向各要地派兵”,在对华政策上坚持强硬态度。

进步党是众议院的第二大党,其党首是大隈重信。1898年5月27日,该党在第12次帝国议会的众议院会议上,提出了关于辽东半岛问题的上奏案,其中严厉批判了伊藤内阁外交政策上的无作为。由于遭到自由党和国民协会的反对,在30日表决时,该议案以116∶171被否决。

1898年6月,进步党元老铃木重远在进步党党报上撰文,明确提倡中日提携下的“保全中国论”。今之东亚问题为整个社会所讨论,人们意见各异,甚至有人主张与欧洲列强共同瓜分支那。以予之管见,我帝国之独立只能由帝国自己来维护,东洋整体之独立,则需东洋各国来维护。眼下清国内部纲纪败坏,对外不能维护国权,恐怕难免被欧洲列国吞噬,故应给之以一大刺激,开导之诱掖之,巩固其独立,以互为辅车、唇齿相依,维护东洋和平,实乃我帝国之责任。

然而,在这一期党报上,岛田三郎的“保全中国论”腔调却完全不同。他说:支那的崩溃是日本之忧又为英国之患,此忧虽不能免除,但应该尽量使其步伐放缓些。……熟虑东洋今后之命运,支那既然不能恢复元气,就会渐次被诸国蚕食,禹域将四分五裂,然爱新觉罗失天下,而其四亿民众依然栖息于四百余州,成为地球上勤勉一生的人民。有怀柔此民之心、开导此族之意、包容此俗之量而又能贯彻自我意志的国民,应该占据其统治地位。欧洲列国虽争相用力于此,然无如我日本对此大陆具有如此便利之地位者。无事时贸易之利无出于日本距离最短者,有事时海陆用兵无及于我国之形胜者。……为东洋又为日本之计,日本应主动加入欧洲列强之行伍,以东方主人之身份,占据并维持和平友邦及共同协商解决东洋问题之地位。今日世界由于器械学术的发达而混合成一个交际社团,划出东西洋区别或标立人种的异同,杞人忧天式地担忧欧力东渐,毕竟是锁国精神的变形,绝非具有进取精神的远见卓识,退却于世界潮流之外的支那到了今日之地步,完全起因于这种保守主义,故日本在外交上须要加入列国的会同盟约,以保护自我之权益,……吾人不承认天然之敌,只可确立我国应有之目的,为此而缔结同盟,以英、俄、法、德、美任何一国为友,与相反者为敌,开导人道、推进文明、保护和平的正义国民,阔步于世界,此乃我之国是。

可以认为,1898年成为热点讨论话题的“保全中国论”尚处在初期形成阶段,其主流思想的表面洋溢着亚洲连带的理想主义情怀,强调人种和区域的差异,呼吁同种同域的亚洲人携手互助,而率先跨入“文明之域”的日本有责任也有能力“扶掖”和“保护”中国免遭列强的吞并或瓜分。然而在实质上,它不过是新形势下“东洋盟主论”的翻版,也是后来出现的排他性“亚洲门罗主义”的先声。相比之下,岛田的“保全中国论”虽属另类,或者说更接近后述的与列强为伍,“共同分割”中国的主张,但却凸显现实主义和功利主义的特点。岛田的逻辑是:与列强携手分割中国才是日本的“国是”,而中国也可以在犬牙交错的列强权益均衡中得到“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