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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花园》:探析叙事视角种类

【摘要】:以此为据,分析萧红的小说《后花园》,可以发现无论是观察的视角还是叙事的视角,事实上都由两类人物分别予以承担:一类是孩子,由此也便相应形成了叙事过程中的儿童视角;另一类是大人,由此也便相应有了叙事过程中的成人视角的存在。

关于叙事的视角,学者童庆炳主编的教材《文学理论教程》定义为:“视角也称聚焦,即作品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角度。”[1]作为教育部推荐的面向21世纪课程教材,此教材所宣讲的观点影响甚巨,但仔细斟酌,却可以发现其中的表述,虽然吸收了一些现代叙事理论的内容,但是吸收却不完全到位,其中甚至存有某种明显的误解,即如其关于叙事的视角和声音的表述。

观察的问题和讲述的问题不是一回事,于此间人们的误解和混淆,通过语气和语态的辨析,现代叙事学大师热奈特曾深刻批判说:“在我所称作的语气和语态之间的令人遗憾的混淆,即谁是叙事文中观察者的问题和完全不同的谁是叙述者的问题之间的混淆,或更直截了当地说,谁看与谁讲之间的混淆。”[2]即此,人们也便可以清楚,观察指涉的故事提供者一面的事情,所以它和视角相关,说明的其实是故事讲述中谁看即谁在观察的问题,而讲述则指涉的是讲述者一面的事情,所以它和声音相关,说明的其实是谁说即谁给读者讲出故事内容的问题。

以此为据,分析萧红的小说《后花园》,可以发现无论是观察的视角还是叙事的视角,事实上都由两类人物分别予以承担:一类是孩子,由此也便相应形成了叙事过程中的儿童视角;另一类是大人,由此也便相应有了叙事过程中的成人视角的存在。

儿童视角主要用之于小说前半部分的叙写,亦即在关于后花园和磨坊的介绍之中。在这些段落中,萧红主要是通过一个孩子的眼光引导读者去观察和感知文中对象的。通过这种视角的运用,萧红不仅将读者引向了自己过往的童年经验,使不同时空的读者在与《呼兰河传》等作品的互文阅读之中,得以重新触摸她个人业已逝去的早年生命痕迹,感知到一个孩子深入骨髓的欢欣、自由、茫然和寂寞,而且在纯粹孩子样的感知和幻想之中,赋予文中对象以成人描述所不具有的鲜活和生动形态,使萧红的小说文字因此别具一种稚拙、淳朴和生机勃勃的气息:

到六月,窗子就被封满了,而且就在窗棂上挂着滴滴嘟嘟的大黄瓜、小黄瓜;瘦黄瓜、胖黄瓜,还有最小的小黄瓜纽儿,头顶上还正在顶着一朵黄花还没有落呢……于是随着磨房里铜筛箩的震抖,而这些黄瓜也就在窗棂上摇摆起来了。铜箩在磨夫的脚下,东踏一下它就“咚”,西踏一下它就“咚”;这些黄瓜也就在窗子上滴滴嘟嘟地跟着东边“咚”,西边“咚”。

——这样的描叙,满是童趣,单纯的事物的颜色和声音反映,对应于孩子感知世界时单一的视觉和听觉方式,孩子的眼光,孩子的心理,一切的介绍仿佛都是发自孩子心中的。(www.chuimin.cn)

六月里,后花园更热闹了起来,蝴蝶飞,蜻蜓飞,螳螂跳,蚂蚱跳。大红的外国柿子都红了,茄子青的青,紫的紫,溜明湛亮,又肥又胖,每一棵茄秧上结着三、四个,四、五个。玉蜀黍的缨子刚刚才出芽,就各色不同,好比女人绣花的丝线夹子打开了,红的绿的,深的浅的。

——而这样纯粹于视觉和以物喻物的打量,不仅生动了文中的对象,而且也在言说者与事物一体化关系的书写之中,诚如一研究者所言:“当大自然将自己的无穷奥秘全部裸露在这些尚未被红尘蔽住心灵眼睛的孩子们面前时,他们不仅能得到自我心理、性格、体格发展所需要的宽厚与容忍,而且也能享受到好奇和幻想的天性任意驰骋与嬉戏的无穷乐趣”[3]

成人视角则主要用之于小说后半部分亦即主人公冯二成子故事的书写。冯二成子是一个大人,在对这个人物的命运进行叙写之时,萧红又在其中寄寓了许多关于国民性和人的存在的文化哲理思考,这些内容自然都是一个孩子无从感知的,所以,一俟小说将对后花园的介绍转到了对冯二成子的讲述,作品的叙事视角也便相应地由儿童转向了大人。

作为这种转向的标志,在对冯二成子故事的叙写之中,作者先是具化了文本中的观察视点,将叙事的内容局限于冯二成子的感知和思维,通过他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给读者介绍围绕他自己发生的故事。赵家女儿所给予的心灵震颤,送走赵老太太之后的落寞,和寡妇老王的悲剧婚姻,所有的事情都是通过冯二成子的眼光和心理而呈现的,所以,一切内容的表现之中,也便都附着或者带有了冯二成子的心理、观念。而后,在故事内容的讲述之中,她又有意识地加强了叙事中的分析,亦即大人思维中常见的逻辑或理性的成分。譬如在写伸手触摸窗外黄瓜之后黎明时分冯二成子疯狂敲打梆子,好像要把梆子打断似的情景之时,成人视角的审视,便将冯二成子本人都未曾意识到的、潜伏于其心中的紧张、焦虑、恐惧和压抑情绪,给予淋漓尽致却又符合人物实际的呈现。

小说前半部分——即写后花园的部分虽然主要以儿童视角为主,但在主要的儿童视角之中,间或也有成人视角的介入。譬如“人们并不把它当花看待,要折就折,要断就断”,或者“这花园从园主一直到来游园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爱护这花的”之类的分析性叙述,它们将成人的批判性意识或观念嵌入儿童懵懂的观照之中,入乎其内而又出乎其中,使后花园的叙描因此和其后的人物故事相一致,启示、对照或者象征人物的命运,成为叙事整体的一部分。而小说后半部分——即对于冯二成子故事的书写虽然主要是通过成人的视角而完场的,但有时——譬如在冯二成子与寡妇老王结婚和结婚之后两种生活的叙述之中,作者又适时地插入了一段关于后花园的描写,这描写亦借用了儿童的视角,这种视角的借用,不仅改变了故事叙写之时略显匆忙的叙述节奏,而且也在成人视角所给予的灰暗叙事色调之中,复又加入些许亮色,回光返照似的,反衬也加速了人物悲剧结局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