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历史故事新文学的历史场域与命名:探索二生活事件的文学显影

新文学的历史场域与命名:探索二生活事件的文学显影

【摘要】:另一方面,在从生活事件转化为小说内容的过程中,读者自是可以明白,小说故事本质上是不同于生活本事的,是对生活本事的增删或者改变,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在通过自己的小说对这些生活本事进行表现之时,鲁迅便自然不仅仅是以一个生活的回忆者的身份和读者交流,而是更为经常地作为一个思想启蒙者站在启蒙的立场上对读者言说。

很明显,虽然在具体的故事内容的构成上,依据不同的表意目的,在不同的小说写作中,鲁迅有着不同的增删变异处置,但是,这些不同的增删变异处置,毕竟都是增删变异,其增其删其变异,自然都是围绕着一种基本的东西进行的,因此,归根结底,在不同的叙事之中,鲁迅事实上都借用或涉及了一个大体相同的个人故事。

这种被同一作者反复讲述的故事,依据心理学的理解,往往是作者生活经历中富有意义的构成,其可以称之为个人生命中的“故事原型”,也可以算作是个人心理中的“重要情结”,它往往有意无意地即成为作家写作的“母题”类故事,贯穿或遍布于作家一个阶段甚或一生的写作。通过对于这样的母题类故事的分析,读者不仅可以触摸作家深层的心理构成,还可以探究作家对其进行变异处置时的目的、意图,从而对于作家及其写作都获得更好的理解。

翻阅鲁迅的小说,读者可以发现许多这样的母题类故事,如幻灯片事件中的看和被看的故事,如狂人或疯子的故事,如人血馒头或牺牲的故事,等等,它们作为被鲁迅反复写作的主体故事,构成了我们走进鲁迅小说和其精神世界的极为重要的基石。联系鲁迅生活的实际,具体到前述的老母和夭折的儿子的故事的小说表现,我们可以有如下发现:(www.chuimin.cn)

一方面,我们从中可以体味到鲁迅对于母爱的理解。鲁迅十三岁时,祖父科举案发,在家里不断为此变卖家产之时,虑及一家人的生活,母亲每每为此潸然泪下;十六岁时,久病的父亲逝去,母亲寡母抚孤,备受生活的磨难;十八岁时,年幼的小弟弟又突然夭亡,母亲为此哭红了双眼,但强忍着悲痛,她还是于各种复杂的家族关系之中左右谋划,坚强地将他们兄弟养大成人……诸多的事例,都说明了母亲对于儿子们满含苦涩但却深沉的爱。缘此,虽然有人曾因为鲁迅没有直接写过自己有关母亲或母爱的文章(事实上是有的,根据冯雪峰等人的回忆,鲁迅病逝前曾有过写一篇表现母爱文章的念头的,只不过因为病情发展得太快,没有来得及动笔),遂想当然地以为在鲁迅的世界中,母爱其实是根本上缺失的,但从这些有关老母(或寡母)与儿子母题类故事的反复讲述之中,通过另一种文字表达方式,读者自是可以明白,母爱在鲁迅的意识中其实根本就不可能缺失。鲁迅曾给人讲过:“我娘是苦过来的”,因为有这样的理解,所以从《药》、《明天》到《祝福》、《在酒楼上》,从其中描写母亲和儿子关系的片段之中,读者便都能够发现鲁迅深藏于内心的对于无边而又无私的母爱的感知和体会。因为这种感知和体会,所以读者还可以看到,几乎在所有相关故事的叙述之中,鲁迅还通过叙事人的叙述,凸显了生活世界中人们对于这种爱的缺乏感应:夏四奶奶和华大妈的悲哀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单四嫂子的苦痛没有一个人可以分担,祥林嫂的唠叨有谁会真心聆听呢,对于母亲于死去弟弟的爱念,吕纬甫甚至也不以为然。对别人冷漠的刻意揭示,恰恰从相反的角度,具体说明了鲁迅对于这种冷漠的不能认同或真心的反感。

另一方面,在从生活事件转化为小说内容的过程中,读者自是可以明白,小说故事本质上是不同于生活本事的,是对生活本事的增删或者改变,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在通过自己的小说对这些生活本事进行表现之时,鲁迅便自然不仅仅是以一个生活的回忆者的身份和读者交流,而是更为经常地作为一个思想启蒙者站在启蒙的立场上对读者言说。“我以为母爱的伟大真可怕,差不多是盲目的……”[5]鲁迅的话,联系母亲在他和朱安婚姻缔结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自是有着来自于经验的切肤之痛,但是,作为文学的虚构,在小说的写作于具体的生活事件所进行的加工变异之中,在对这种切肤之痛的描述之上,读者还发现鲁迅对于以母爱作为象征符号的整个传统文化的深刻认知:它是盲目的,它源自于一个人的血缘或自然情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因而即使予人以伤害而伤害者本质上是不能自觉的,譬如鲁迅的母亲对于鲁迅,譬如吕纬甫的母亲对于吕纬甫;它是可怕的,因为正是借助于血缘和母爱的伟大,它让身在其中者——如鲁迅、吕纬甫等,即使意识到它的盲目但却根本上无从反抗。“我向来的意见,是以为倘有慈母,或是幸福,然若生而失母,却也并非完全的不幸,他也许倒成为更加勇猛,更无挂碍的男儿的”[6],鲁迅决绝的话语起自于其人生的沉痛经验,但其中更夹杂了他对于自己并许多现代知识分子精神现状的考察。至爱消磨软化了战斗的意志,使觉醒者因为忌惮对于所爱者的伤害因此而失去了对于已然腐朽的传统或黑暗的战斗能力,魏连殳因此而“躬行先前自己所反对的”,吕纬甫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苍蝇,飞了一大圈,结果还是回到了起点,而鲁迅更是常常以“历史中间物”或“光明和黑暗之间的影子”自认,他的认知,显见了他作为一个现代知识分子的写作身份,所以文学的变形加工之中,自是内含了对于盲目的母爱的回忆和感性呈现之上的理性审视以及严肃批判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