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经济学基础：经济体制概述及分类

第一节　经济体制概述

一、经济体制的内涵及构成

对各类经济体制进行比较研究，首先要明确经济体制的内涵。对“经济体制”这一概念内涵的理解，经济学家的观点并不完全一致，他们有的把经济体制称之为“经济机制”、“经济模式”;有的称之为“经济制度”。因此，西方经济学家认为:“经济体制”的概念几乎不可能得到精确一致的定义。

美国经济学家保罗·R·格雷戈里认为，经济体制是指在特定的地理区域内进行决策并执行有关生产、收入和消费决策的一组机制的制度。广义地讲，经济体制是由对稀缺资源的配置进行决策并执行决策的各种机制、组织安排和规则所构成。显然，经济体制是一个多元函数:ES=f(A₁，A₂，A₃，…，A_n)。

在这个由A₁，A₂，A₃，…，A_n多个因素决定的经济体制特性的函数中，有四个因素特别重要，因此，上述经济体制(ES)的多元函数可以简化为四元函数:

ES=f(A₁，A₂，A₃，A₄)

这四种特别重要的因素是:第一，决策组织，即决策机制;第二，市场和计划，即信息和调节机制;第三，财产所有权的控制与收入，即财产机制;第四，确立目标及诱导人们行为(激励因素)的机制，即激励机制。

瑞典经济学家林德贝克认为，经济体制可以是“多面体”的解释，即:

(1)在决策上是集中还是分散;

(2)在信息传递、资源配置和协调机制上，是通过市场还是通过行政;

(3)在财产关系上，是私有还是公有;

(4)在动力机制上，个人和公司是通过经济刺激还是通过行政命令来推动自己的行为;

(5)在个人之间和公司之间的关系上，是竞争性的还是非竞争性的;

(6)在整个经济体制与外部的关系上，是开放的国际化的，还是封闭的自给自足的，等等。

关于社会主义经济体制，不同经济学家从不同角度提出了各自不同的观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家从人类社会经济形态的历史演进过程总体考察，把经济制度定义为一定社会占统治地位的生产关系的总和;把经济体制定义为一定社会各种生产关系的具体实现形式，即人们在经济过程中各种经济关系的具体形式、经济行为规则和组织管理、经济协调、监控机构的总和。布鲁斯从经济决策的角度，将社会主义经济体制的决策分为三个层次，即:基本的或主要的宏观经济决策;一般的或日常的微观经济决策;个人或家庭在劳动力分配和消费选择方面的决策。

我国对经济体制比较通行的解释主要有两种观点:

一是刘国光的定义。他认为，经济体制构成要素包括五大项，即:

(1)所有制结构;

(2)经济决策结构或经济决策体制;

(3)经济利益或经济动力体系;

(4)经济调节体系;

(5)经济组织体系。

这就是所谓的“五分法”。而通用的“两分法”，又将经济体制分为微观经济和宏观经济运行机制，大体上前者是指所有制结构(包括公有制内涵及其实现形式)，后者包括了以调控体系为中心的其他方面。

二是陈秀山的定义。他认为，经济体制是在经济运行过程中所形成的并保证经济过程按既定目标运行的经济秩序、规则及组织机构的总和，它是人们在经济活动中的决策过程，行为协调过程及反馈调整过程的表现和结果。

二、经济体制的分类

(一)按所有制和意识形态分类

所有制是生产关系的基础，生产关系的社会性质表明了一定经济制度或经济体制的根本特征，因此，根据生产资料所有制的性质特征和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历史阶段性质划分为不同的经济制度或经济体制，可以把它们从本质上区分开来。

例如，马克思把社会经济形态划分为原始公有制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五种类型。这种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仍然是我们今天划分不同经济制度和体制的科学依据。应该指出，马克思的分类方法不仅仅是单纯从生产资料所有制性质出发，而是同时考虑到了生产力因素，他把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的具体结合方式作为区分不同社会经济形态的标准，从而把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标准统一起来。这种分类方法可以从本质上把握不同经济制度和体制的性质特征，然而却难以具体地说明各种不同经济体制的全部基本特征。因此，还有需要进一步探寻其他分类标准，并把它们结合起来，完整地说明各类经济体制的基本特征。

早期的西方比较经济学家试图把所有制标准和意识形态标准结合起来，把经济体制划分为资本主义、法西斯主义、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四种类型。后来，有些学者注意到了法西斯主义的经济体制逐渐消失，而以不发达国家的体制类型代替了法西斯主义。还有些学者，按这种方法进行了重新划分，把现存的经济体制划分为成熟的资本主义经济(兼有美国、英国、前联邦德国、法国、日本这样一些国家经济制度共同的主要特征)、成熟的民主社会主义经济(包括瑞典、挪威等国)、发达的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经济(包括前苏联等国)、不发达国家经济(包括中国、印度及非洲和拉丁美洲地区的许多国家)。

显然，上述这种分类方法是不严格、不科学的，人们很难找出所谓民主社会主义经济的瑞典与成熟的资本主义经济的前联邦德国的经济体制之间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而同是不发达国家的中国和印度在社会经济性质上却又有本质的区别。这种同时运用所有制性质、意识形态和经济发展水平多重标准划分经济体制类型，势必导致某种混乱，使人们难以准确把握不同经济体制的基本特征。

(二)按经济协调和决策方式分类

当代西方比较经济学家大多数倾向于按资源配置方式或经济协调方式和决策方式对经济体制进行分类。

例如，格罗斯曼认为，社会中有三种经济调节机制，即传统方式、市场机制和命令式计划，因此，经济体制可分为传统经济、市场经济和命令经济。他把纯粹资本主义的完全市场竞争模式和社会主义的纯粹或绝对的命令模式看作是现代经济社会中的抽象模式，在这两极之间还存在着计划和市场的不同混合的现实经济体制，这些体制或者是属于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模式的变体，或者是前苏联命令经济模式的变体。

科尔奈则把经济体制按协调机制划分为:a.行政协调;b.市场协调。在行政协调中又进一步区分为1a直接行政协调，2a间接行政协调;在市场协调中分为1b完全的市场协调，2b有宏观管理的市场协调。

主张按经济决策方式对经济体制进行分类的经济学认为，经济体制是指生产、消费、分配领域为解决经济决策问题所设定的一套机制。它规定了国民经济中由谁、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为谁进行经济决策，与此相应的是社会经济的信息系统和动力系统。根据决策结构的差别，他们把经济体制划分为四种类型:

(1)完全集中的决策体制。即只由一个中央的统一的权力机构作出所有决策的经济体制;

(2)管理分散的经济体制。即中央决策机构作出首要的决策，把执行决策的责任和作出必要的、次要决策的权力下放给下级机构的体制;

(3)受操纵的分散的决策体制。它与管理分散的决策体制有类似之处，不同的是，中央对下级机构并不是直接规定其可独立决策的界区，而是间接地通过对下级机构活动环境的影响而控制下级机构的分散决策;(www.chuimin.cn)

(4)完全分散的决策体制。即经济活动的决策都是由单个经济主体分散进行的。

按经济协调方式和经济决策方式的分类方法，把握了经济体制基本特征的一个重要侧面，即资源配置方式和决策方式，因而使经济体制类型的划分进一步具体化了，为比较不同类型的经济体制奠定了基础。但是，资源配置过程中的经济协调和决策方式虽然反映了不同经济体制的特征，然而并不能反映不同经济体制之间的本质差别，某些在资源配置方式上相近或相同的经济体制之间，由于生产资料的所有制性质的不同而存在本质上的差别，而本质上相同的经济体制也可能存在不同的资源配置方式和决策方式。

当代西方比较经济学的普遍倾向是:忽略经济体制之间的本质差别，单纯以经济协调和决策方式来划分经济体制。这是不科学和不足取的。

(三)不同分类方法的综合

对经济体制进行科学的分类，关键是确定科学、合理的分类标准，既能反映不同经济体制之间根本性质差别，又能体现不同经济体制的结构特征。能够反映不同经济体制之间根本性质差别的是生产资料所有制性质，它是划分经济体制类型的一个首要标准，但不是唯一标准。

除了生产资料所有制性质以外，经济体制的基本结构特征还包括:经济运行的协调或调控方式、经济决策方式、信息传递方式、经济动力或经济激励方式、经济监督方式等。其中经济协调或调控方式具有重要作用。因为，经济决策方式从根本上要受生产资料所有制性质的制约，信息传递方式、经济动力方式、经济监督方式与经济协调或调控方式又是密不可分的。

基于上述理由，我们选择生产资料所有制性质和经济协调或调控方式作为经济体制的分类标准，各种所有制形式和经济协调或调控方式的不同组合可以反映各类经济体制的基本特征，从而把现实的、曾经存在过的或可能出现的经济体制划分为各种具体类型。划分结果如下表。4－1。

表4－1　　　　经济体制类型划分

三、经济体制与经济制度之间的关系

经济体制，是指一定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生产关系总和。

从本质上看，经济制度的基本内容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占统治地位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二是与占统治地位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相适应的从而也是占统治地位的分配方式。生产资料所有制既是生产关系的基础，同时它本身也是生产关系，而分配方式则是分配领域中的生产关系。强调经济制度是一定社会占统治地位的生产关系的总和，而不是一定社会所有生产关系的总和，这对认识社会形态的本质以及社会形态的更替具有重要意义。

一定经济制度决定了一定社会的本质。经济制度的改变意味着社会性质的改变，而经济制度是否改变则以这一基本内容是否改变来确定。但是，不同经济制度要能成为不同社会相互区别的特征和标志，它的内容就只能是占统治地位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和分配方式。因此，一种经济制度取代另一种经济制度，实质上只是不同的占统治地位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和分配方式的更替，更准确地说是在以前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和分配方式在新的社会中不再占统治地位。如果把经济制度看成是一定社会生产关系的总和，就不能解释一种经济制度被消灭以后，为何这种经济制度的构成要素包括以前社会中占统治地位和不占统治地位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和分配方式，在新的社会中仍然存在这一现象。

经济制度是一定社会的本质，因此，经济制度具有普遍性和稳定性。经济制度本身不存在什么特色问题。同一经济制度可以存在于同一性质社会的不同发展阶段，而在不同发展阶段上的经济制度也没有本质区别。如果经济制度发生了质变，社会性质也就会随之而改变。

经济制度决定经济体制。一定的经济制度总是要求一定的经济体制与之相适应，总是要求经济体制能很好地反映经济制度的本质和内容。经济体制是一定社会经济制度以及其他各种生产关系的具体表现形式，包括一定社会的所有生产关系:既包括占统治地位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和分配形式，也包括不占统治地位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和分配形式，还包括经济运行方式，因为经济运行方式体现一定的生产关系。

经济体制作为生产关系的具体形式具有特殊性、多样性和不稳定性。经济制度虽然决定经济体制，但它并不要求经济体制与之完全等同。但经济体制的选择恰当与否，会影响到经济制度的完善和优越性的发挥，进而影响一国生产力的发展。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国情，因此，经济体制存在特色问题。不论选择什么样的经济体制，都应当能够充分体现该社会经济制度的本质;否则就可能改变社会经济制度的本质，从而改变社会性质。

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应当是社会主义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生产关系的总和。它的基本内容是社会主义公有制和按劳分配。这两方面的内容都具有社会主义性质，因此，它们既是社会主义社会的本质规定，也是社会主义社会与其他社会相互区别的特征或标志。

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是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以及其他各种生产关系的具体表现形式，包括经济运行方式。在我国，社会主义经济体制的具体内容就是社会主义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形式并存的所有制结构、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结构以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方式。从社会主义经济制度来看，它涉及的是要不要实行社会主义公有制和按劳分配的问题;从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来看，它涉及的是如何实行社会主义公有制和按劳分配以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如何运行的问题，也包括如何实行非公有制和非按劳分配的问题。

总之，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与经济体制是对立统一的。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决定社会主义经济体制，也决定社会主义社会的本质;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是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表现形式，社会主义经济体制对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也有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而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改革，是对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逐渐完善，也是充分发挥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优越性的前提。

四、经济体制的决定因素

在一定时期，一国选择什么样的经济体制，取决于现实条件下不同经济体制的优劣比较。

(一)利益的差别性与产权结构选择

任何经济活动的参与者，都是具有一定物质利益和精神利益追求的人。经济关系从本质上讲就是利益关系，利益关系从本质上决定经济体制的选择。有效的经济体制必然是以现实利益关系状况为基础的。

一般来说，利益差别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不同经济主体都有各自不同的经济利益;二是任何经济主体，无论是政策制定者还是政策的执行者，都怀有追求个人利益的动机。这种利益的差别性必然影响到经济体制的各个方面，其中受影响最直接的是产权结构。

(二)决策的非完全科学性与决策结构选择

经济决策，是指决策者对经济活动各种可能性的选择和决断，是一种对未来经济活动的计划和安排。由于决策结构在经济体制和资源配置中的核心作用，决策愈是科学，资源配置便愈加合理。但是，现代经济是异常复杂的立体动态网络系统，经济比例关系错综多变，对未来预期存在诸多不确定因素，并且决策手段远未达到高度发达的程度。因此，现实中无法实现完全科学的经济决策。这就使得我们对于经济决策不能追求“最优”，只能退而求其次，即选择“次优”。对“次优”的选择通常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经济决策较为科学性，二是不科学决策造成损害较小性。

具体地讲，经济决策的科学程度主要受三个因素的制约:

(1)决策对象的简单程度。

(2)决策手段的发达程度。

(3)决策者的能动程度。一般而言，决策对象越简单，决策手段越完善，决策者的能动程度越高，则决策的科学程度就越高。在决策手段相同的情况下，经济决策的科学程度就取决于决策对象的简单程度和决策主体的能动程度。

(三)信息的不充分性与信息结构选择

在现实经济运行中，由于经济环境不确定性因素的存在，或由于信息参与者理性程度的局限，或两者共同作用，国家、企业和个人对经济信息的掌握往往是不充分的，因而对经济体制中信息结构也存在一个“次优”选择的问题。这种“次优”选择表现在经济信息的真实程度和经济信息的迅捷程度上。

(1)从信息存在的形式上看，价格信息优于数量信息。价格信息的特点(优点)在于能灵敏反映资源稀缺程度和资源配置次序，能将利益机制和信息机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容易提高信息参与者的理性程度。与价格信息相比较，数量信息则具有两个完全相反的特点:第一，数量信息对资源稀缺程度和资源配置效率反映性差。这除了主观因素之外，还因为各种瞬息万变、纷繁复杂的经济活动和经济比例关系本身难以准确而及时地被量化。第二，在数量信息形式下，信息机制和利益机制相隔离，使信息参与者既无内在动力又无外部压力去追求真实和迅捷的信息。

(2)从信息传播方式上看，横向传播也优于纵向传播。在纵向传播条件下，经济信息在企业、消费者和行政机关之间传播，其传播的链条过长、环节太多。当经济信息在这些机构中层层过滤时，大部分归于丧失，剩下的则可能已面目全非、失去时效。而在横向传播条件下，经济信息在市场和企业、市场和消费者之间直接传递，无需经过诸多环节，能较有效地避免“中梗阻”现象，故能保证经济信息的真实性和迅捷性。

(四)需要的层次性与动力结构选择

经济体制正常运行，必须具备有效的动力结构。而要使动力结构有效，就必须做到与受激励者需要结构相一致。如果刺激手段和需要结构存在矛盾或脱节，则不仅不会激发受激励者的积极性，反而会增加其对工作的厌恶感。因此，我们对经济体制的选择，必须考虑到现实的需要结构。

人的需要是有层次的，而物质需要最为基础。物质利益的需要是人最持久的、基本的动力，除非社会产品极大丰富而使物质需要能够轻易得到满足。但是，在现实社会和可以预见的较长时间内，物质产品和人的需要相比总是处于稀缺状态，因而追求物质利益满足是劳动者最基本和首要的需要。基于这一现实，在动力结构选择上，我们应当在不忽视精神动力的同时优先强调物质动力。

我国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在动力结构上忽视个人对物质利益的需要，否定经济刺激手段的作用，实行平均主义收入分配政策，结果严重挫伤了劳动者的工作积极性，造成普遍低效率。因此，要充分发挥每个劳动者的积极性和创造力，保证整个经济高效运转，就必须承认个人经济利益的存在，实行物质刺激和精神激励相结合、以物质刺激为主的动力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