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对于艾青的“诗的散文美”主张,很多人错误地认为艾青在提倡“诗的散文化”,是用“散文”代替“诗”,并认为艾青应该为新诗史上出现的“散文化”倾向负一定的责任。[10]为了防止误解,艾青多次从诗与散文的区分说起,对“诗的散文美”与“诗的散文化”二者进行了辨析。......
2024-03-26
一、诗的真情
诗美是诗人情感的“闪灼”与“迸射”。诗歌作为一种抒情文学,感情的真实、自然、强烈是特别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抒情是诗歌的生命,是诗歌的最主要的功能,这也即白居易所说的“诗者,根情”,诗圣杜甫所说的“直滤肺腑为文章”。用艾青的话就是:“‘情’是一切思想,情感的活动。由思想,情感在我们的脑际所激起的灵感作为写诗的出发——这出发就叫做‘根’”。[1]正是因为艾青知道“人们喜欢读诗,最重要的是想从诗里获得情感上的启发和帮助。当一首诗缺少感情的时候,人们就开始对诗失去了信任。这就像和一个使我们觉得不诚恳的人在交往,心里难免有些隔阂一样。”[2]所以他认为“对生活所引起的丰富的、强烈的感情是写诗的第一个条件,缺少了它,便不能开始写作,即使写出来了,也不能感动人。”[3]因此,诗情应是在“情绪饱满,浸透了心胸”时才能动手抒写,稀薄的情感写不出令人感动的诗。这样,情感在艾青那里,既是创作的驱力、抒写的对象,又是生命情绪的体验和沟通读者的桥梁。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艾青认为,“抒情”在诗里存在,“有如‘情感’之在人类中存在——是永久的”[4],诗歌艺术是“情感的诗”,诗应当“具有感情之最宽伸缩度”,诗人应当“将全部的情感都在生活里发酵,酝酿”,从内心的最深处,“流出无比芬芳与浓烈的美酒”。
1.诗人主体之情
作为最体现作者个性的一种文学艺术,在艾青看来,诗总是要艺术地呈现诗人的“我自己”,总是要通过诗人的“我自己”来这样那样地反映时代,歌唱人民的。“我”始终应是诗人诗情画意中动人心弦的媒体。没有“自己”,没有独特鲜明的个性和个性化感受的人,就不可能成为诗人。所以艾青所谓的诗情美,首先是说诗情要忠实于诗人自己的真实感受,每首诗都应该通过自己的心去写,每个字都应该是诗人脉搏的一次跳动。艾青本人在许多场合曾表达过这样的诗学观点:要说由衷的话,就必须自己内心里的确对自己所歌颂和赞美的东西发生了强烈的感情,不说出来就不舒服,这就绝不是人云亦云,而是吐自肺腑的心曲。艾青还认为:“诗与伪善是绝缘的。诗人一旦接触到伪善,他的诗就失败了”[5];“诗的情感的真挚是诗人对于读者的尊敬与信任。只有这样,诗人才能以自己的忠实去换取读者的忠实”[6];“人人喜欢听真话,那么诗人只能以他的由衷之言去摇撼人民的心。而人民不喜欢假话,哪怕多么装腔作势,多么冠冕堂皇能打动人们的心”[7]。因此,只有为自己而写,才能通向别人,只有说出诗人自己的心里话,才能反映出最深刻的真实,这样的诗才可以避免成为时事新闻,才能在诗中体现出诗人所特有的情感个性。尽管“诗人必须说真话”这一命题,是很平凡的一个真理,对于诗人来说,也是理所当然、无需讨论的,现实中,也确实有很多诗人都强调真情实感之于诗歌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性,但是像艾青这样在整个诗歌创作实践过程中,彻头彻尾地践行这一诗论主张的诗人并不多见。即便是在延安,在解放初期,显然不适应新时代的社会语境的时候,艾青也真诚努力地改变着自己,使自己的作品向新时期、新环境的需求靠近,因为他相信“世界上有更好的理想”和“那属于万人的一个神圣的信仰”,而他也甘愿为此理想牺牲自己个人的情感。表现在诗人当时的诗作中的颂歌情绪,因明显不契合他的艺术个性,而给人一种平淡且捉襟见肘的感觉。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也是艾青在特殊时期所表现出来的又一种真诚。在艾青的诗的世界里,靠的不是实践理性的支持,而是个人情感的支持。他从不写自己未曾感受的悲欢。他的每一首诗几乎都是将自己的心胸袒露在读者面前,将自己的情感倾诉在读者的面前。为说真话,成了“鱼化石”,成了“出土文物”,一旦出土,便又能唱出时代的悲欢与民族的忧乐,又能创作出堪称这一时代最优美、最动听的优秀作品,而这都是因为他有一颗真诚的赤子之心,这也是艾青之所以能够感染广大读者并影响一代诗风的一个重要原因。
2.诗情源于生活(www.chuimin.cn)
任何一种诗情都不是孤立绝缘的个人感受,只有外界刺激,才可以在心中产生。艾青认为,诗的“三轮马车”是奔驰在“生活的原野”上的。这样,艾青就从诗的本源意义上肯定了诗与生活的关系、诗与现实的关系:诗情产生于生活,“我生活着,故我歌唱”[8],“诗,永远是生活的牧歌。”[9]“诗的旋律,就是生活的旋律;诗的音节,就是生活的拍节”[10],“生活是艺术所由生长的最肥沃的土壤,思想与感情必须在它的底层蔓延自己的根须”[11]。这里,艾青特别强调生活的“底层”。他认为,诗人必须把自己的身心溶浸在生活的“底层”,“而不是在生活里做一次‘盲目飞行’”,“在脆薄的现象的冰层溜滑”。基于此,他极为重视生活实践,反对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苦思冥想。他认为:“生活实践是诗人在经验世界里的扩展,诗人必须在生活实践里汲取创作的源泉;把每个日子都活动在人世间的悲、喜、苦、乐、憎、爱、忧愁与愤懑里,将全部的情感都在生活里发酵、酝酿,才能从心的最深处,流出无比芬芳与浓烈的美酒。”[12]也即,丰富的现实生活,永远是艺术创造的最丰富的源泉;对社会实践全身心的投入,也只会使艺术的根株根植得更深与更广。总之,面向时代生活,感应时代生活,愈把艺术家的心理活动溶浸在生活里面,愈丰富地体味了人生,对世界的认识愈清楚、愈深刻,愈能获得创作的源泉和“灵感”,产生真实感人的诗篇,这就是艾青对诗与生活现实关系的认识。正是对于生活之于诗情本源意义的重视与追求,他的诗不是在自己实践理性的生活中零零星星地迸发出来的诗的火花,不是面对自然美景、爱情或其他超常事物产生的暂时的情感冲动,而是面对现实、面对社会人生所采取的基本的人生态度。可以说,在中国现代诗歌史上,没有一个诗人能像艾青这样,把他的几乎全部的生活观察都纳入到诗的形式中来表现,并且在这种表现中都贯注着诗人真实的而非臆造的诗的激情。他写巴黎,他写马赛,他写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他写旷野,他写太阳,他写黎明的通知,他写死难者的画像……在艾青笔下,几乎没有不可能用诗表达的对象。所有这一切,都证明艾青是作为一个真正的诗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他的诗作之情深深植根于生活和时代土壤的底层,因而其作品具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养料,枝繁叶茂,蓬蓬勃勃,结出了鲜美而丰硕的花果。
显而易见,在生活与诗歌的关系问题上,艾青的观点是:生活第一位,诗歌第二位;诗人体验生活的深度与广度是诗歌迈向成功的重要步。不仅如此,在他的诗论中,艾青还涉及到了生活的真实与诗歌的真实的辩证关系:第一,生活的真实是诗歌的真实的依托、根据和源泉。“必须了解生活的美,必须了解凡我们此刻所蒙受的一切的耻辱与不幸、迫害与困厄,即是我们诗的最真实的源泉。”[13]他认为,“只有忠实于生活”的诗人,才能创造出真实的诗篇。第二,诗人必须把自己对生活的感受、对世界的认识真实地反映出来,要把表现客观世界之真和抒发主观情感之真很好地结合起来,既不能粉饰客观生活,也不能伪造主观感情。诗美应该是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高度结合。为此,艾青强调,诗人们应该是在真诚面对生活现实的基础之上“说老实话——你是被凌辱的,或是凌辱人的;你是生活得悲惨的,或是生活得欢愉的;以及你对于你的周遭是嫉视的,或是感到和谐的,等等。”[14]艾青认为,一个真正的诗人有权沉默,却无权说谎,说谎是骗子,绝不是诗人。“必须讲真话”是作为一个诗人必备的品德,它是做人之本,也是作诗之本;它是诗人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对所有诗人的要求。
3.诗情是“向上之情”
是否只要写了真情实感,就是好诗?是否人的感情的一切方面,在诗中都应该有它的位置?艾青说:“是的,什么感情都可以写成诗。但是,高尚的感情出高尚的诗,卑鄙的感情出卑鄙的诗,美的感情出美的诗,丑的感情出丑的诗。因此不仅要看感情的真实,还要看什么样的感情,谁也不能拿狗屎鼻涕当香花,阴沟里的东西成不了诗美”。[15]他指出,艺术真实不应该是自然主义、摄影主义。“感伤主义”也不应是“抒情主义”的同义语。那种与人们“向上发展”毫无关系的感情,是不需要表达的,也不是诗的,这就防止诗“陷入非理性的纯感情的稚气里”。既然不是什么感情都可以表达为诗的,那么需要表达、可以入诗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呢?艾青认为,那必须是以真、善、美为标准的感情,促使人们向真、善、美发展的感情。也就是说感情除了真实、丰富、强烈、集中之外,还必须是健康的,亦如他在《诗论》中所言:“凡是能够促使人类向上发展的,都是美的,都是善的;也都是诗的。”[16]“存在于诗里的美,是通过诗人的情感所表达出来的,人类向上精神的一种闪灼。这种闪灼犹如飞溅在黑暗里的一些火花;也犹如用凿与斧打击在岩石上所迸射的火花,能激发人们的精神向上发展。”[17]基于上述认识,在美学思想上,艾青也完全确立了这样的观点:文艺绝不是俗众的玩弄物。他在《艾青诗选·自序》中说:“对于人生,有着极强的爱慕和执着……所发出来的诅咒、愤激、赞叹、企慕,欢呼的声音,不就是文艺么?在这样的意义上,文艺就是朝着真善美的理想,追赶向上的一路的生命的进行曲,也是进军的喇叭。”
有关诗的散文美与艾青的诗学观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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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26
这浓烈的情感,这一片赤诚,凝聚成了《我爱这土地》一诗。这是一只痴情的鸟对于生养自己土地的爱的一泻千里的感情表白。诗人所深深爱着的这片土地,正在经历着一场历史的大搏斗、大变革。也就是说,“我”的一切,都要毫无保留地全部献给这片土地……......
2024-03-26
艾青深知诗的韵律美作为诗歌艺术的不可或缺部分对于增益诗情、感染读者的不可忽视的作用。总之,在艾青看来,只有和情绪结合的内在韵律,才是活的韵律;也只有活的韵律,才能增益于诗情的表达,使诗具有无穷魅力。......
2024-03-26
[1]这段话既是对《大堰河——我的保姆》一诗的评价,也可看做是对该诗的感人之处的总结。诗人艾青出生在中国农村的土地上,长在乳母“大堰河”的怀抱中。“大堰河”的乳汁,养育了诗人的身体,也滋养了诗人的感情。他要把自己对养母“大堰河”的感情倾诉出来。......
2024-03-26
艾青认为的明快,应与含蓄并行,是诗人对诗的一种理解,也是对诗的一种要求,是诗美的一个要素。读艾青的诗,即可获得对诗的明快的具体认识。毫无疑问,艾青对诗歌提出朴素、单纯、集中、明快的要求,是经过了长期诗歌创作实践后的规律性发现,是艾青在发表《诗的散文美》整整40年后,对构成“散文美”的诸要素,所做的一次归纳。......
2024-03-26
《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就是蓄积着艾青深深的“救世意识”与“忧患之情”的优秀作品。比喻、象征、拟人等形象思维的手段在《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一诗中也得到生动而广泛地运用,极大地增强了这首诗的艺术魅力。......
2024-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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