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美学特征与西方崇高概念的比较及其概括

2024-03-24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上文谈到，雄浑风格的主要特征即是在朦胧中展示空间与力量的无限，而这大致也就是雄浑的美学特征了。这里要结合与西方美学“崇高”概念的比较，再对雄浑的美学特征作更具体一点的讨论。反观《雄浑》一品，同样在强调着诗歌中自然景物形象的这一特征。“雄浑”二字，正将有机结合着的三大特征，准确地托了出来。至此，当可对“雄浑”的美学特征进行概括了。

二、雄浑的美学特征

这里要进一步探讨一下“雄浑”的美学特征。探讨之前，需作一点说明，即:诚如本文一开头所指出的，《雄浑》品的第九到第十二句，是讨论的诗歌创作中的一般现象和理论，虽然并不排除或者说也包括着对雄浑风格的指涉，却并非仅针对雄浑风格而发，也非仅只适用于具有雄浑风格的诗歌作品。因此，在下面探讨“雄浑”的美学特征时，将不对它们进行讨论，也不将它们所表达的理论内容作为“雄浑”美学特征的有机因素加以概括。

上文谈到，雄浑风格的主要特征即是在朦胧中展示空间与力量的无限，而这大致也就是雄浑的美学特征了。这里要结合与西方美学“崇高”概念的比较，再对雄浑的美学特征作更具体一点的讨论。在西方美学史上，学者们对“崇高”的研究涉及很多方面，其中，能够引起观照者崇高感的对象，其特征也曾得到过不少美学家的研究与描述，在他们的看法之间，也常表现出某些一致性。而在《诗品》的《雄浑》一品(其实还有《劲健》、《豪放》等品)中，也对能够引起主体崇高感的对象作了类似的探讨，其看法与西方美学家们的看法也表现出了相当的一致性。只不过，西方美学家们的研究对象主要是自然景物，而《雄浑》的探讨主要集中在表现于诗歌作品中的自然景物的形象上罢了。

十八世纪英国经验主义美学家博克说:“体积的庞大是崇高的一个有力的原因”，“崇高的另一个来源是无限性”。^[7]十九世纪俄国美学家车尔尼雪夫斯基说:“任何东西，如果是比我们拿来跟它比较的事物更伟大的，那就是崇高的”，“若果一个东西远超过我们拿来同它比较的所有物象，这个东西便是伟大(在西方一些学者笔下，“伟大”与“崇高”大体相近——引者)的”。^[8]在康德看来，这种由体积上的无限广大而来的崇高便是数学的“崇高”。而我们看到，在《雄浑》品中，也正是在强调和追求着同样的东西。“返虚”所追求的那种辽远空阔、横无际涯的艺术境界，显然表明了这一点。而“具备万物，横绝太空”两句，更十分形象地强调着诗中景象的这一特征:淹有万物万理而超越鸿蒙广宇，这是何等的浩阔无垠啊!诗的境界包罗万象，是其内蕴的无限丰富;诗的意象横越广宇，则显示出其空间上的无限大、绝对大。从能够引起主体崇高感的对象的特征看，这正是所谓数学的“崇高”。

博克又说:“没有一个崇高的事物不是力量的某种变形”。^[9]康德认为，崇高对象的特征，还表现为一种力量上的无比威力，例如“凸露的、下垂的、好象在威胁着的峭石悬岩，乌云密布天空挟着雷电，带着毁灭力量的火山，飓风带着它所摧毁的废墟，惊涛骇浪的无边无际的大海，巨大河流的高悬的瀑布，诸如此类”^[10]的景象，这就是力学的“崇高”。在他们看来，对象能引起主体的崇高感，是因为它们蕴含着并显示出了无限大的力量，成为某种绝对大之力的体现。反观《雄浑》一品，同样在强调着诗歌中自然景物形象的这一特征。所谓“积健为雄”，“健”是刚强遒劲之力的体现，而“雄”更是不断积蓄劲健之力而最终形成的一种无比巨大的力量。故曰:“大力无敌谓之雄”;“雄，刚也，大也，至大至刚之谓”。试想，若无这样一种“至大至刚”而“无敌”之力量贯注于内，万物万象万理又怎能横越茫茫无际的太空而展现出笼盖宇宙的无比气势来呢?

此外，博克在比较美与崇高时又指出:“美必须不是朦胧模糊的，而伟大的东西则必须是阴暗朦胧的”。^[11]这表明在博克看来，朦胧模糊乃至于晦暗，也是崇高对象的一大特征。对此，《雄浑》品也表示了类似的看法。它所要求的“入浑”之“浑”亦即“雄浑”之“浑”，如前所述，就正是以朦胧模糊、浑沦一气为主导艺术特征的。(www.chuimin.cn)

在《雄浑》中，上述三个特征是结合着的。分开看，“虚”主要是空间(体积、数量)的无限，“雄”主要是力量的无限，“浑”则主要是基于空间的无限之上的混沌朦胧。然而，“具备万物，横绝太空”，既是“虚”的辽阔充盈，又是“雄”的大力无敌;“荒荒油云，寥寥长风”，既是视觉上的浑一朦胧，又是力量与生气的洋溢与鼓荡。可见，空间的无限和力量的无限，以及浑沦朦胧，在这儿的确是有机结合着的。“雄浑”二字，正将有机结合着的三大特征，准确地托了出来。

这样看来，尽管存在着研究范围、角度、理论重点以及所用术语概念等等诸多方面的不同，但对于能够引起主体崇高感的对象的特征，《诗品》与西方美学家们的看法却存在着高度的一致性。考虑到《诗品》的作者很可能是唐代的司空图，他早于博克、康德等人千年左右，那么《诗品》关于能够引起主体崇高感的对象的特征的认识和揭示，就不仅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而且在世界美学史上，也有着不可低估的价值和意义。尤其是将“浑”作为一种美学风格或风格要素来加以揭示和标举，不仅在中国美学史上属于首创，而且在西方美学史上也不多见，更加值得重视与肯定。

至此，当可对“雄浑”的美学特征进行概括了。据我看，其美学特征大致如下:

从内容与形式的角度看，雄浑是真实丰厚的艺术内蕴与浩大宏壮的艺术外现的统一(“大用外腓，真体内充”)。从艺术创作的角度看，一方面，作者最大限度地拓展作品的境界(“返虚”)以使之辽远空阔而涵容无限，并从而去获致一种浑浩的艺术风格或说进入一种浑茫的艺术境界(“入浑”);另一方面，作者最大限度地蓄积强劲之力(“积健”)以使之达于“至大至刚”的境地(“为雄”)，并将之艺术地表现在作品中。合二而一，雄浑风格于是乎生。从作品的艺术形象看，表现出雄浑风格的诗歌意象，必须具有空间(体积、数量)上的无限和力量上的绝对大的性质，并伴有茫然混沌、朦胧模糊的特征。具体说，具有雄浑风格的诗作，往往有阔大的境界、丰富的景象和深厚的内蕴，有横绝太空的宏伟气势和鼓荡无边的劲健风力;其艺术境界，常常显得浑浩涵容、完整一体而不可分割，这就更适宜整体性地诉诸鉴赏者的视听之区和内心心理而令鉴赏者较难对之作丝缕的刻求。

中国古代美学特征与西方崇高概念的比较及其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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