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调查的重要性及不足

第五节　现场调查

现场调查，是保证新闻稿件应有吸引力和感染力的重要前期工作。对任何一名作者来说，不论是记者还是通讯员，也不论是作家还是诗人，都不可能对人防建设的任何领域做到一清二楚;即便对人防的工作都了解了，也不可能对哪个市的内部情况、建设情况、主要成就都一清二楚。

所以，在通过各种材料、专题座谈、个人采访等手段获取大量素材之外，还应当尽可能地到现场去进行调查采访，至少也应当去实地看一看;事件演进的过程现场未能看到的，事后也要去补上实地感受这一课。正如外国某著名战地摄影记者所讲的那样，"如果你拍得不够好，那是你走得不够近"。

《陕西人防》记者在采访宝鸡渭河隧道人防工程期间，曾两次前往隧道现场实地探看。第一次是在正式采访开始之前，先到隧道里外去看一遍，这样就对这个隧道的地理位置、总体概貌有了一个基本的印象。当采访工作开始后，记者脑子里对隧道已经有了具体的感受，而不是仅仅停留在去宝鸡之前翻阅书面材料得来的肤浅认识，实际的采访工作也远远超过了在省办机关面对书面材料所得印象的层面。

采访工作结束之后，记者又去隧道现场来回看了一遍，这次是为了把采访中得到的新素材、新感受，在隧道现场进一步具体化。等于说，在这一反一复之间，就已经实现了几次从认识到实践、从实践到认识的递进演化过程。等回到省办写稿子时，就已经完全胸有成竹了，因为脑海中有实地得来的对隧道工程的实际感受作基础和依托，其他各条渠道汇来的线索也就全部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如果因为偷懒等原因，没有前往宝鸡人防办实地采访，没有去隧道现场实地探看，稿件也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深度，对全局工作的指导价值也会被削弱。

如果用更高的标准来衡量，这次去宝鸡进行的所谓现场调查，其实仍然不是令人满意的。因为隧道毕竟已经建成通车五年了，五年之后就是现场看的次数再多，也只能是建成后的模样;就是找有关领导和技术人员交谈再多，也只能是引导大家对往事进行回忆。宝鸡人防办的领导、干部职工和建设单位，当年在隧道建设期间付出巨大劳动、战胜无数困难的过程，都只能在采访素材的基础上，由记者在脑海里自己想象。如果当时记者能够亲眼目睹一次建设过程，特别是对工程建设期间渭河突发大水、施工现场一片汪洋，宝鸡人防办全体出动、奋勇抗洪，最终确保了工程安全和施工工期、质量这样的典型事例，如果能够亲临现场并实际参与，那全篇通讯写出来的感觉，将比现在要好得多。

现场调查，并不单单是指隧道人防工程这样的"物"，有时还要对"事"、对"人"。当然，这三者多数情况下是不可分割的，因为有人才能有事，有事便会有物。就是仅仅对人，特别是在撰写先进个人通讯报道稿时，必须要尽最大努力与当事人见面采访，否则就不能动笔，硬写出来也难免会偏离当事人作为主人公的应有面貌。就是见了面，也要真正全面、深入地了解，否则还是会弄错。国外曾有个著名的战地记者，战争结束后开始改写经济建设的报道。有一次，他在国家大报上发表了一篇描写一位老工人的典型通讯报道，其中有一段关于老工人的头发如何如何的描述。不料老工人见报后不久，就找上门来了，对着记者苦笑着摘下了帽子，记者一看便傻眼了，因为那老工人的脑袋基本是全秃的，几乎一根头发都没有。

假如作者与需要采访的当事人相距甚远而无法见面，或者当事人已经不在人世，作者也应当尽可能到当事人离开之前工作和生活的实际环境中去作一番探寻，从其当时看过的书、用过的物品、相处过的人当中，仔细挖掘，力争让当事人当初的形象慢慢更清晰、更准确。

2007年冬，浙江金华曾经发生过一件轰动全国的事。在金华驻扎的二炮某基层部队中，有一位叫孟祥斌的年轻军官。一天，他带着来队探亲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在散步时，突然看到一名年轻女子从大桥上跳入河中，便不顾妻子和周围群众的劝阻，毫不犹豫地从大桥上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救人。最终，那名试图自杀的女子被救上来了，而孟祥斌却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孟祥斌的英雄事迹在当地报纸、电视等媒体上集中刊发后，立即在当地引起巨大反响，同时也引起了第二炮兵高层宣传部门的重视，他们随即在本兵种报纸《火箭兵报》上连续刊发孟祥斌生前优秀事迹的典型报道;而孟祥斌家乡的宣传部门和新闻媒体，也都开始连续推出相关报道。由于孟祥斌确实是位思想过硬、表现突出的优秀年轻干部，各报发表的稿件非常多，声势很大。但是，其中却有一个空白点，那就是一直没有孟祥斌在院校专升本学习期间的情况反映。后来，经由当时尚在部队工作的《陕西人防》大军记者等同志共同努力，在《火箭兵报》上发表了一篇人物通讯，这才填补了这个空白:

范例3(人物通讯):

老孟，我们想你

——孟祥斌烈士母校师生追忆英雄成长片断

大军　兵峰　李明

12月上旬，孟祥斌烈士生前曾学习生活过两年的母校某学院，连续举办了多场"孟祥斌先进事迹报告会"。在台上泣不成声、追忆往事的，都是曾与英雄朝夕相处的教员、队干部、学员。在随后进行的补充采访中，一个令人敬佩的年轻学子的形象，渐渐变得完整而清晰……

一声没有回应的呼唤

"老孟!"曾几何时，这句呼唤经常会在四十三队的学员宿舍走廊里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句"山东味"很浓的大声回应:"到!什么事?"

一声"老孟"，道出了孟祥斌与同学们结下的深厚情谊，表达了大家对孟祥斌的尊重与敬佩。某学院教练团助理工程师、曾与孟祥斌在一间宿舍里学习生活整整两年的李晨告诉我们，同学们喊"老孟"，完全发自内心，因为孟祥斌身上表现出来的那种始终如一的品德、气质和作风，无一不是令人叹服的。

孟祥斌做事，高度负责，不论大小。他是第二学期担任兼职区队长的，虽然自己学习压力大，但对管理事务却事无巨细，从不马虎。专升本队不比生长干部学员队，人员组成复杂，有时也会发生一些矛盾，当骨干的就非常操心，还容易受委屈。有的同学看孟祥斌经常"吃力不讨好"，劝他别干了。他说:"让别人从头干起，会更加受累。再说，这是党支部对我的信任，我不能随便辜负!"于是，就连专业教室的灯管烧坏了，也总是孟祥斌去联系工人来维修更换。

既然当区队长，那就要小处做起，事事带头。队长王旭光告诉我们，孟祥斌的被子总是那么方方正正，铺面总是那么平平整整，物品摆放也总是那么井井有条。两年下来，他们宿舍的内务秩序始终稳居全队前列。

一次，孟祥斌要寄一份普通的专业资料回部队，但却拿不准这份材料是否涉密，便找到跟机关较熟的李晨，请他通过学院机要室传送。李晨说:"老孟，你这倔脾气又上来了，不就是一份普通的资料么，从邮局发个快件就过去了!""老孟"一下严肃起来:"保密无小事!宁可自找麻烦，也不能出一点差错!"

孟祥斌待人，无我无私，不论对谁。2006年5月，孟祥斌得知同学胡飞飞家境贫寒，父母生病，付不起医药费，他就带头发动全班同学为胡飞飞捐了2360元钱。其实，孟祥斌家庭也非常困难，他每月2000多元的工资，一般只留200元用于日常开支，其余全部寄回家。他父亲心脏不好需要开刀，但七万多元的手术费却没有着落;母亲、岳母也都有病，经常住院，孩子年幼，家属还没有固定工作。可孟祥斌却从来没向组织提过任何要求，每年年底组织申报家庭困难补助时，他总是把名额让给别人。当同学们商量着要为他组织捐款时，他爽朗地笑了:"我还没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呢!真到那时候，大家别跟我争啊!"

毕业前夕，王队长让孟祥斌带几个人把全队公用物品统计一下。过了一会儿，队领导看到他一个人拿着本子到每间宿舍里详细登记，就问他，工作量这么大，为何不多找几个人?孟祥斌说:"快毕业了，事情比较多，有的毕业设计还没完，就不再占用大家的时间了，我自己能行!"

2007年5月，孟祥斌所在的九系组织全体党员，严格按程序投票选举出席学院第七次党代会的代表。结果一出，满场掌声，孟祥斌高票胜出，光荣当选为全系600多名学员中唯一的党代表。(www.chuimin.cn)

"都十几天了，我几乎每天都到我们当初的宿舍、教室，还有一齐排队打饭的食堂，去转，去找，去悄悄地喊'老孟'。可是，我的老孟，你在哪里?"采访中，李晨忍不住两眼滚涌而出的泪水，俯首低语。

老孟，我们想你!

一句尚未践行的诺言

2007年6月，即将毕业的孟祥斌专程跑到404教研室，向授课老师兼毕业设计导师李敏副教授告别，并郑重邀请:"李教员，我马上就要回部队了，请您一定抽时间到金华去转转，我将隆重地接待您!"

时至今日，孟祥斌这句未能践行的诺言，仍旧清晰地回响在李敏的耳边。同样清晰地烙刻在她脑海中的，是孟祥斌那执著求知、勤奋用功的身影，还有那张虽然略显黝黑但却永远乐观开朗的年轻笑脸。

孟祥斌所学的机要专业，课程理论性强，要求具备较好的数学基础。这对于来自部队、基础相对薄弱的孟祥斌，无疑是一座高山。但这座高山，最终被永不放弃的孟祥斌踩在了脚下，他的《高等数学》、《工程数学》、《数字电路》等课程总评成绩均达到良好。

有一次，李敏在课堂上给大家介绍了一个目前较新的编码算法。由于难度很大，又不是课程必学内容，李敏未作要求，很多同学都没能听懂，也都没再钻研。只有孟祥斌，次日一早就跑到李敏的办公室，恳切地说:"教员，您昨天讲的算法，我没听懂;昨晚请了一位研究生给我讲了半天，然后我又琢磨到半夜，有些地方还是没想明白，您能再给我讲讲吗?"李敏当时就愣住了。半晌，李敏才对他说:"这个问题比较难，属于'拔高'内容，大纲没要求，可能我再给你讲半天你也不会明白，我看就算了吧!"没想到，孟祥斌并没有"算了"，而是坚持站着不走，也不吭声。望着那双渴望知识的眼睛，李敏彻底被感动了，师生两人坐下来一直探讨到12点10分，直到孟祥斌脸上绽露出了胜利的喜悦，这才一齐去饭堂。

一次课间休息时，同学们都呼啦啦跑到教室外面去了。李敏独自在讲台上整理课件，忽然听到有个同学在门口喊道:"老孟，别学了，出去玩一会儿吧!"李敏抬头向四周环顾，只见孟祥斌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看书。"老孟，又是这个老孟!"李敏走过去问他:"看什么书，这么用功?"孟祥斌脸红了:"教员，昨晚看书睡得太晚，今天这脑袋一直不太清醒，您刚才讲的我没太搞明白，想再回忆一下。"李敏又一次被感动了，立即坐下来给他单独辅导。

搞毕业设计时，孟祥斌选择的是又一道难关——"军事网络信息安全系统研究与设计"。这个课题与部队实际结合紧密，需要实践动手、思考调研的地方比较多。李敏劝他换一个研究方向，以确保顺利毕业。可孟祥斌却说，毕业设计，是对自己两年来学习的最后总结和提炼;如果不认真对待，既对不起自己两年的时光、对不起自己的家人，更对不起把自己送到学院来的部队!就这样，经过半年的奋斗，孟祥斌终于顺利通过了毕业设计答辩。

老师最喜欢的，永远是好学上进的学生。副教授李敏与专升本学员孟祥斌，就是这样一种深厚而牢固的师生情谊。捧着孟祥斌当初留下的一本本字迹工整的作业本，李副教授睹物思人，泪如泉涌:

"我带过的学员里，孟祥斌并不属于很聪明、底子好的一类，但他却是最勤奋、最刻苦的一个!听课最认真的是他，提问最多的是他，作业完成最好的也是他!可是现在……我一定会去金华的，我要到他奋勇跳下的那座桥上，亲手给我最喜欢的学生献上一束最美的花……"

一个未能实现的心愿

2007年3月，孟祥斌经过认真准备，勇敢地报名参加了研究生入学考试，与那些基础扎实的生长干部本科学员同场竞争。遗憾的是，他未能通过。

队长王旭光找他谈话，安慰他说:"没事，不读研究生到部队也一样工作，现在你们单位还正等着你回去呢!"孟祥斌笑了，说:"队长，没错，考上研究生是我的心愿，但我考研不是为了单纯上个研究生，而是为了继续学习!"

考研之前，与孟祥斌一同从部队来上专升本的同学李林山，看他学起来很费力，曾委婉地劝他放弃:"老孟，以你的人品和工作能力，回单位后肯定会有更好的发展，何必非要挤这条独木桥呢?"孟祥斌却说:"说句心里话，我对考研并没有抱多大期望，我只是想，现在有这么好的环境和条件，能多学就多学一点。我实在是忘不了，以前在单位，经常想做一些事情，却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同屋的李晨，也曾就此与孟祥斌做过长谈。"十一"黄金周到了，全宿舍19个同学，有18个都在忙着收拾行李准备次日启程回家休假，只有孟祥斌一个人坐在床边抱着专业书埋头苦读。晚上就寝时，李晨问他为何要如此认真，孟祥斌半晌才说道:"其实也没啥，我就是觉得部队把咱们送来学习不容易，机会难得，责任重大。学不好，回去怎么交代?将来打起仗来，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意外情况。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不多掌握一点新知识新技术，将来碰到问题解决不了、误了大事，那还得了?"不止是这一个黄金周，两年中的所有"五一"、"十一"长假，孟祥斌都是这样独自在宿舍捧书度过的。

2007年6月，毕业的时间到了，别的同学都忙着买西安的小吃、特产，准备带回去分送亲朋好友，孟祥斌却马不停蹄四处收集专业资料、书籍。李林山说:"老孟，你的行李还不够重啊，拿这么多书干什么?"孟祥斌说:"有用!部队肯定会需要这些资料的!再说，我还得继续学习啊，我还要考研的，考上研究生，才能有机会学到更多的东西，也才能为部队干更多的事情啊!"

就在离校前几天，孟祥斌还向队长王旭光请假进了趟城。回来销假时，王队长见他提着一个袋子，问他买的是什么好东西，孟祥斌说:"没啥好东西，买了几本书。"王队长拿过来一看，全是计算机专业方面的，加起来得二百多元，就说:"你还真舍得啊!"孟祥斌笑着回答:"我在书店翻了翻，好多知识自己还不掌握，看着看着就放不下了，干脆买了吧。回去还是要学的，就是考不上研究生，工作中也用得上啊!"

"孟祥斌事迹报告会"上，王队长讲到此处，哽咽不止:"那么多书，可能祥斌都没来得及看完……"

(《火箭兵报》2008年1月3日)

这篇稿件，是一篇标准的人物通讯。按常理，写这样的人物通讯必须要对当事人进行个别访问。但由于当事人孟祥斌已经英勇牺牲，个别访问是无法进行的。但是，正是由于记者带领两名年轻干事亲赴孟祥斌上学深造期间所处环境，包括他住过的宿舍、睡过的床铺、用过的柜子等等，进行现场探访，并与其当初关系密切的教授、领导和同学们大量交谈，这才摸到了丰富、真实而感人的素材。采访表明，孟祥斌不仅是毕业到部队后表现过硬，在院校学习期间也同样很突出。就在这种素材不断积累、形象不断清晰的采访过程中，人物通讯的基本框架，即"一声没有回应的呼唤、一句尚未践行的诺言、一个未能实现的心愿"，已经初步形成。于是，稿件顺利写完，并很快在《火箭兵报》全文发表。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尤其是对新闻采访来说，就更是如此。有的同志由于工作繁忙或作风不实等原因，总是通过电话、网络、传真等手段对有关情况进行所谓的"电话采访"，这是远远不够的。并不是说电话、网络和传真不能用，事实上这都是完成采访工作的常用基本手段，但它们却无法取代现场调查的作用，只能与现场调查相互补充;也只有现场调查与其他类型的采访相结合，才能拿到既丰富又翔实的素材，也才能通过稿件，尽可能真实地把有关事物或有关人物当时的情况，全面、准确地重现给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