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理想校长的必备特质-来自《新教育讲演录》

作为校长，最重要的是应该有一种激情，有一种不断挑战自我的成就动机，应该视学校的发展为生命。理想的校长要真正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做一些人文精神的浸润和培养，为学校发展营造良好的氛围，办出有特色的教育，为中国教育贡献自己的智慧。

各位校长：

大家好！

这次论坛给我的命题作文是《理想的校长》。各位都是校长，所以我是班门弄斧。但是，弄斧必须到班门，不到班门不能成长，不到班门不显真功。我认为，理想的校长应该具备以下五个方面的条件。

第一，校长要有很强的成就动机

成就动机，在心理学中研究得很多，在教育学中用得很少。大家经常讲校长的能力，讲校长的知识结构，但是，很少讲校长的成就动机和理想追求。

实际上，做任何一件事情，尤其是管理一所学校，作为校长，最重要的是应该有一种激情，应该有一种创造冲动，有一种不断挑战自我的成就动机。我认为，这是最最重要的。宋代著名学问家张载说过：“志大，则才大，事业大；志久，则气久，德行久。”没有大的志向不可能做出大的事业来。但是，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有多少校长，胸怀非常广阔，志向非常高远？我觉得这一点相差还很远。事实上，你的志向越大，你越是有梦想，就越有可能实现你的理想。所以，我的下一本书——《新教育之梦》的序言，就是《梦想成真》。只要你有梦想，你就有可能把梦想变成现实。如果你连梦想都没有，你就不可能圆你的梦。

有梦想，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有信心。你要自信，你要相信自己有能力把学校建设得非常辉煌。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朱永新教育定律之一：说你行你就行》。我一直认为，我们的教育，是一种摧毁自信的教育。我们不断地对老师说“不行”，老师不断地对学生说“不行”，家长也不断地说孩子“不行”。社会上有副对联，是讽刺干部用人的不正之风的：“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是“不服不行”。我说，这句话用在教育上，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校长不仅要跟老师说行，同时更要跟自己说行，你要相信自己。因为，只要你是有理想的校长，只要你有强烈的成就动机，你就一定能够取得成功。

我们最近开了一个教育在线网站，大家有时间可以去访问一下，网址是：www.eduol.cn。刚刚开办了26天，发帖已经达到1万多条，访问人次超过1万。一些年轻的教师和校长，在上面发表他们的观点。我认为，我们这个网站能够培养中国教育的新生代。经济学有经济学的新生代，文艺学有文艺学的新生代，电影有电影的新生代，那么教育里有没有新生代？在主流媒体上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看不见他们的影子。我们的主流刊物、主流媒体，很少给教育界的年轻人登场的机会。所以，我们的网站——教育在线，就是要让年轻人站到台前，让年轻的老师们能在里面大显身手。有很多精彩的文章，我看了真是感动。教育界真的是藏龙卧虎。

第二，理想的校长必须有服务意识

教育界的服务口号应该说已经够多了，最典型的是“三个一切”——“一切为了学生，为了一切学生，为了学生一切”。但是在课堂上，在校园里，有多少老师、有多少校长想着我们是为了孩子？

事实上，教育服务的概念是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把教育服务贸易作为专项，在谈判中提出来的。随着多元化办学机制的形成，随着民办教育的兴起，民办学校公开提出“学生就是‘上帝’，教育就是让‘上帝’满意”这样的理念。如果没有很强的服务意识，学校今后的生存就会遇到很大的挑战。前天吴忠魁教授给大家讲了美国俄亥俄州教育战的事件。我觉得这是一个信号，是一个教育必须增强服务意识的警钟！公办学校的校长们，特别是名牌学校的校长们，要树立起服务意识，树立起为纳税人服务的意识。

或许你会说，我们有多少多少服务意识，但是，现实是，课堂上学生不是为了展示自己而存在，而是为了配合老师的表演而存在！很多的公开课，学生不是在配合老师表演吗？配合老师事先写好的剧本，配合老师运转的模式，很少有课是真正为了孩子自身的发展而做的。当然，作为校长来说，在服务中还必须明确为教师服务。并不是所有的校长都具有明确的为教师服务的意识，很多校长是让教师为自己服务的，让教师的成绩证明自己的存在。在很多学校，校长既是导演，又是主演；演了A角还不够，还不让别人演B角，根本不给其他教师展现自己才能的舞台和机会。

在有些学校，很多教师在校长的影子下生活，没法展示自己的才能。评特级教师、全国模范教师、全国先进教师等，都得校长先同意了，他才有机会。这是不合适的。

同时，校长应该有为学校长期发展服务的意识。任何一位校长，你任期再长——现在都有校长任期制，你干得再长，也是学校发展中的沧海一粟。要争取在学校的发展中留下你思想的痕迹、物质的痕迹——盖一些房子、买些设备，我觉得更重要的是留下思想的痕迹——视学校发展为生命。

第三，理想的校长应该有人文情怀

人文情怀讲得很多，但是在校园里真正落实的却很少。首先，大家对人文这个概念就不是很清楚。根据我的理解，也很简单。人文，人文，拆开来看，一个是人，一个是文，第一是关心人，关心人类的命运；第二是关心文化，关心人类的文化，关心民族的文化，关心文明的发展。

人文精神的衰减，到20世纪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在世纪之交的时候，大家都在为20世纪取得的成就而陶醉，我也写过一些文章。但是进入21世纪以后，我越想越不对。我觉得20世纪除了创造了辉煌的物质文明以外，对精神文明的践踏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大片大片的森林，在这个世纪被砍伐了；所有的河流，被污染了；臭氧层，被破坏了。更重要的是，两次世界大战死伤的人数，多到了人类史上任何一次战争所无法比拟的程度。现在局部战争还在继续，巴以战争、印巴冲突……人文精神的衰落跟我们的教育有什么关系？我给教师、校长作报告的时候，他们都讲，这都是“当官的”作的孽，跟教育有什么关系！我问他们，我们当官的是谁培养的？没有民主的教育怎么会有民主的社会呢？没有人文的教育，怎么会有人文的社会呢？(www.chuimin.cn)

我们应该反思一下，在我们的教育中，在20世纪教育思想演变发展的历程中，有多少人文的教育思想成为教育的主流？实际上都是功利主义的教育，都是急功近利的教育。无论是美国的《2001计划》，还是《国家处在危机之中》、《国家仍然处在危机之中》，所有这一切，都是针对科技发展、针对军备竞赛的，很少有针对人类自己的发展的。

所以说，一个校长要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这点非常重要。很多校长都这样认为，我们的教育在和社会对着干，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事实并不是这样。就拿网吧来说，网吧如此泛滥，对此学校又做了什么？在出来之前，我和我们的教育局长说，我们的校园能不能为学生提供最好的网络服务？星期六、星期天能不能开放网络？能不能装一些健康有益的游戏？孩子们为什么要到那些地方去呢？学校的一切怎样能更好地为学生精神世界的发展服务，怎样着眼于孩子们德行的成长，这是我们校长必须考虑的事，责无旁贷。现在很少有人真正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地、踏踏实实地做一些人文精神的浸润和培养。

第四，理想的校长应该具有办学风格

我曾到过苏州一个非常好的学校，我问校长：你的办学风格是什么？办学特色是什么？办学理念是什么？他说：“我是什么特色？我什么都是特色！我什么都好。”我问：“真的吗？你什么都好，就什么都一般！”我说，我们的教育，往往打着“全面发展”的幌子，干着“全面不发展”的勾当。人的个性、人的才能，都是丰富多彩的，如果用统一的大纲、统一的计划、统一的考试、统一的评价，怎么可能培养出全面发展的人！上帝把每个孩子带到人世间，就是要他成为他自己。我们教育的使命，也就是把他培养成他自己。所以学校教育办得有特色，也有助于把孩子培养成他自己。

我经常说，教育的历史只会记住有特色的教育，只会记住那些有办学理念的校长，只会记住那些有办学风格的校长。

特色，是差学校变成好学校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突破口。我们苏州一所非常有特色的学校——苏州市第六中学，原来是苏州最差的学校。8年以前，校长肖德生去找我，当时我还在苏州大学教书。他说：“你说我这学校怎么弄？这么差的生源，这么差的老师，我怎么能尽快赶上去？”我说别无二途，只有特色。好了，他就办了两个特色班，请了苏州最好的美术、音乐、体育老师，很多是大学老师，来给这两个班的孩子上课。三年下来，成效显著，这两个班的大部分学生都考取了大学，考不上大学的，就业时苏州各界也非常欢迎。所以这所学校很快成为省重点，成为国家示范学校。你们看，一个原来苏州最差的中学，现在已经成为国家重点示范学校。

吴江有一所屯村中心小学，是一所农村学校，这所学校我去过三次。他们的特色是什么？写字。所有的学生，所有的老师，都写得一手好字。我说，这个特色对你们学校的发展非常有好处，否则，谁知道屯村啊？对学生的发展也有好处。父母给了孩子们第一副面孔，这副面孔，他们也许是无力改变的；但是，他们给自己做了第二副面孔，这副面孔是可以改变的，可以把它做成最美最美的。这副面孔对孩子终生的发展是有用的。有人说，现在是电脑时代，写字有什么用？我说，越是电脑时代，好字越是稀缺资源！大家都不写了，你的字就更加值钱！今后，要想找几个字写得好的，大家就会想到：我到屯村小学去。这些孩子今后如果没有饭吃，他还可以靠教人写字养家糊口。苏州形成了一批这样的学校，如城东中心小学的学生每人都会两种以上的民族乐器；平直中心小学要求学生从一年级开始写日记，等等。我觉得，他们所做的这些，对办好一所学校非常非常有用。好多校长都来问我：“我搞什么特色？”好像我是专门的“特色批发商”。我说，这需要你自己开动脑筋。特色是你教育思想的体现，所以，作为校长，你一定要读书，如果不读书，你就不可能产生好的办学理念。

第五，理想的校长应该有沟通能力

首先，要学会和政府沟通。在中国目前的教育背景下，在法制还相对不十分完善的情况下，跟政府的沟通就尤显必要。我们苏州有个二十四中，今年3月份，我去了一趟这个学校。一个普通的分管教育的领导到一个学校去，我没想到会让他们如此感动。他们把离退休的老教师、老校长全部请回学校，他们说，在历史上，从没有一个市长来过我们学校。我跟他们说，我来了。我为什么来？并不是我一下子想到了你们，而是你们现在的校长一直在盯着我。你们过去的校长为什么不去盯着市领导呢？为什么不搞各种各样的活动吸引市领导来关心呢？这就是校长的沟通能力。应该说，我去的学校还是比较多的，我有很多校长朋友，在座的也有我的很多好朋友。苏州就不要说了，那些名校长我差不多都能讲出他们的名字，都能说出他们的特色。但是，我也不可能所有的学校都去。因此，谁能主动跟我接触，我就会多关心一点，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作为领导要密切联系群众，但是作为群众也要善于“密切联系领导”，争取领导的支持。在中国，政府的支持，是任何一所学校都不能缺少的。

其次，要学会与企业沟通。我常说，中国的企业还没有高度的自觉，来主动地关心教育。因为我们的税收政策、其他政策还没有激发他们主动关注教育和关心教育的积极性。在我们苏州也是这样。在苏州，关心教育最多的是外商。很多外商是“兵马未到，粮草先行”，他们已经在我们各类学校设立了各种各样的奖学金。

苏州有一所办得非常有特色的学校——苏州市工业园区的职业技术学院。这所学校本来是工业园区自己投资建立的职业培训学校，但后来由于他们非常注重加强与企业界的合作，经过努力组成了一个有企业家加入的董事会。没想到这些外商董事一个个都把自己最好的设备放在了这所学校。有一位外商在这所学校一下子放了500多万的设备，他把自己企业刚刚研制出来的东西放在这所学校展示，同时供学生使用。学生使用过后，进了企业，就不需要二次培训了。有人说，苏州的企业愿意做，贫困地区的企业就不一定愿意做。事实不是这样。昨天我刚从山西长治回来。我觉得长治是一个非常值得推介的城市。市委书记吕日周已经是个新闻人物。他非常注意教育，他所做的工作，我觉得非常值得推崇。第一，他做到了决不拖欠教师的工资。这个市共13个县，有5个国家级贫困县，竟能做到不拖欠教师的工资！第二，他做到了所有的校舍（包括村校）无危房。第三，他要求所有的孩子都一定要上学，他保证今年做到。我觉得能把这几点做到相当不容易。他也十分注重与企业的合作，并且合作得很好，其中有一个企业家，一下就捐了150万。如果我们的校长有意识地加强与企业界的沟通——实事求是地讲，跟企业家沟通是要培养感情的。我们不支持很多校长拿孩子做筹码跟家长去谈判，让家长支持。这样的支持是很有限的，孩子在你的学校，可能支持你一次，也许两次。但是你如果具有非常好的沟通能力，能跟企业家成为朋友，他就会源源不断地给你支持。

最后，要学会和其他学校进行沟通。有些校长说，我跟其他学校有什么关系呀！现在学校之间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校长之间常常因为某件事争得面红耳赤，甚至相互不理睬。我记得有一次作报告，听报告的人递上一张条子，揭露另外一所学校的丑事，说他们是如何搞应试教育的，让我回答对此怎么看。我回答完了之后，另外一个校长马上站起来，接着就当众吵起来了。这件事提醒我们，一定要注意处理好与其他学校的关系。名校主要靠学生。老实讲，这些好学生，你不教他，他一样学习很好。好学生，长期以来形成了良好的学习习惯，你不用花很多精力，他们也不会太差。因此，你要关注其他学校，取长补短，让你们学校的好学生在原有的基础上得到更大的发展。那天，谈松华老师讲了教育的效能如何评价的问题，说学生的起点相差那么多，办学成本差那么多，生均经费差得更多，结果你的分数比人家高不了多少，那就说明人家的效率比你高。所以我说，即使你是名校，也千万不要得意，偶尔得意一下也可以，但千万不要忘形，否则你就会失道寡助，就不会得到最好的发展。事实上，营造一个良好的教育氛围，需要共同合作。

一个校长如果具备了这五个方面的条件，我想，在中国教育界就应该有他的声音，他也一定能够为中国教育贡献自己的智慧。

谢谢大家！

【注释】

[1]本文为2002年7月在北京师范大学举办的全国中小学校长论坛上的讲演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