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第一填词一道，文人之末技也。止因词曲一道，但有前书堪读，并无成法可宗。尝怪天地之间有一种文字，即有一种文字之法脉准绳，载之于书者，不异耳提而命，独于填词制曲之事，非但略而未详，亦且置之不道。填词首重音律，而予独先结构者，以音律有书可考，其理彰明较着。至于结构二字，则在引商刻羽之先，拈韵抽毫之始。......
2024-01-27
填词之妙，《闲情偶记》语求肖似
【摘要】：语求肖似文字之最豪宕，最风雅，作之最健人脾胃者，莫过填词一种。元帝时入选掖廷，呼韩邓单于入朝求美，帝以墙赐之。万案其事，画工皆弃市。越王句践败于会稽，范蠢取西施献吴王夫差。后以西施为美女的代称。西天为佛教圣境；蓬岛为“蓬莱仙岛”之省称。写一个人像一个人，不让他们隆格雷同，不使人物语言浮泛。
语求肖似
【原文】
文字之最豪宕，最风雅，作之最健人脾胃者，莫过填词一种。若无此种，几于闷杀才人，困死豪杰。予生忧患之中，处落魄之境，自幼至长，自长至老，总无一刻舒眉，惟于制曲填词之顷，非但郁藉以舒，愠为之解，且尝僭作两间最乐之人，觉富贵荣华，其受用不过如此，未有真境之为所欲为，能出幻境纵横之上者。我欲做官，则顷刻之间便臻荣贵；我欲致仕[1]，则转盼之际又入山林；我欲作人间才子，即为杜甫、李白之后身；我欲娶绝代佳人，即作王嫱[2]、西施[3]之元配；我欲成仙作佛，则西天、蓬岛[4]即在砚池笔架之前；我欲尽孝输忠，则君治亲年，可跻尧、舜、彭篯[5]之上。非若他种文字，欲作寓言，必须远引曲譬，蕴藉包含，十分牢骚，还须留住六七分，八斗才学，止可使出二三升，稍欠和平，略施纵送，即谓失风人[6]之旨，犯佻达之嫌，求为家弦户诵者难矣。
填词一家，则惟恐其蓄而不言，言之不尽。是则是矣，须知畅所欲言亦非易事。言者，心之声也[7]，欲代此一人立言，先宜代此一人立心，若非梦往神游，何谓设身处地？无论立心端正者，我当设身处地，代生端正之想；即遇立心邪辟者，我亦当舍经从权[8]，暂为邪辟之思。务使心曲隐微，随口唾出，说一人，肖一人，勿使雷同，弗使浮泛，若《水浒传》之叙事，吴道子[9]之写生，斯称此道中之绝技。果能若此，即欲不传，其可得乎？
【注释】
[1]致仕：交还官职，即辞官。
[2]王墙：西汉美女字昭君,晋人避司马昭之伟，改称明君。元帝时入选掖廷，呼韩邓单于入朝求美，帝以墙赐之。戎服乘马，提琵琶出塞去。先是，元帝使画工图其形，按图召幸。宫人皆赂画工，独墙不肯，遂不得见。追将行召见，貌为后宫之冠。万案其事，画工皆弃市。
[3]西施：春秋越国美女，有姿容。又称“先施”或作“西子”。越王句践败于会稽，范蠢取西施献吴王夫差。吴亡，西施复归范蠢，从游五湖。或云吴亡，沉西施于江。后以西施为美女的代称。
[4]西天、蓬岛：比喻仙佛圣境。西天为佛教圣境；蓬岛为“蓬莱仙岛”之省称。(www.chuimin.cn)
[5]彭簇：即彭祖。传说中长寿之人，姓羲名铿，生于夏代，尧封之彭城，故名。
[6]风人：上古采集诗歌的官员。《诗经》以风诗为主，收集民风曰“采风”。
[7]言者，心之声也：语言是表达心意的声音。《礼记·乐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8]舍经从权：舍弃正经而取权宜之计。
[9]吴道子：唐著名画家，有画圣之称。阳翟人，玄宗时任内教博士，擅画释道人物
【译文】
最豪放，最风雅．最有利于人的脾胃的文字就是戏曲了。如果没有它，就会闷死才子、困死豪杰我生在忧患之中，处在落魄的境地，从小到大从大到老，没有一刻舒展过眉头，只有在编剧填词的时候，不但心胸舒畅，烦恼化解，而且常常感觉自己是最快乐的入，就是享受荣华富贵，觉得也不过如此。没有为所欲为的真事能超过纵横裨阖的幻境的。我想作官，一眨眼的功夫，就享受了高官厚禄我想退休，一瞬间，又进入了山林我想作入间的才子，就成了李白、杜甫的后人．我想娶绝代的美入，王昭君、西施就作了我的妻子．我想成仙作佛，那西天、蓬莱仙岛，就在我的砚台笔架底下；我要尽忠尽孝，那么君主言听计从．国家大治．可以超过尧、舜的统治父母的年岁也可以超过彭祖的八百岁口戏剧不像别的文体，要作寓言，必须隐喻类比，含蓄包容，有十分的牢骚，还得留住六七分有八斗的才学，只能使出二三升俏微欠点平和，略略有点放纵，就有人指责你失掉了教育人的宗旨，犯了轻薄不端的罪过，要想让家喻户晓就难了。编剧的原则，却是唯恐含蓄不说出来，唯恐说得不彻底。不过必须懂得：畅所欲言，也不是容易的事语言是合灵的声音，要代替一个人立言，先应该代替这个人立心。如果不是梦游神往，那就必然得设身处地。不用说心眼儿端正的，我要代替他琢磨．就是碰上心思邪恶的，我也应当暂时为了角色的需要，而去揣摩邪恶的思路，务必使人物心理的隐秘，随口说出。写一个人像一个人，不让他们隆格雷同，不使人物语言浮泛。就像《水浒传》的叙事，画家吴道子的写生，这才叫编剧的绝技。如果真能做到，要想让它不传世，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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