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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心智进化:缓慢而不可预测的方向

【摘要】:我们还在进化吗?如果我们这个物种还在进化的话,那它也是非常缓慢的,且朝着我们无法预知的方向进行。构建我们祖先最有适应性的身体和心智的基因,得以延续下来构建今天的遗传身体和心智。但对于一些人来说,这种理解还远远不够;适应每天都在发生。适应的另一个扩展是似乎无害的陈词滥调——“文化进化已经接替了生物进化”。但在人类出现后,文化单位被从心智传输到心智,通过选择,使文化具有适应性。

我们还在进化吗?在生物学意义上,大概不会进化多少了。进化没有动力,所以我们将不会变成科幻小说中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膨胀头。现代的人类条件也无助于真正的进化。我们成群出没于地球上所有可居住和不那么宜居的地方,任意迁徙,还可以游移在不同的生活形态之间。这使得我们成为自然选择一个模糊不明且在移动的目标。如果我们这个物种还在进化的话,那它也是非常缓慢的,且朝着我们无法预知的方向进行。

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希望春天能够永驻。如果真正的自然选择不能让我们改进的话,一个人造的替代物可以。社会科学中充斥着这样的观点,认为新类型的适应和选择已经扩展了生物类型。但我认为,这种观点是误导人的。

第一种观点认为,世界上有一种被称为“适应”的奇妙过程,它使得生物体能够解决问题。实际上,根据达尔文的严格定义,现在的适应是由过去的选择导致的。还记得自然选择是如何给人一种目的论的错觉的吗?选择看上去似乎是使每个生物体适应其对现在的需求,但实际上,它只是偏爱满足它们自己过去的需要的生物体的后代。构建我们祖先最有适应性的身体和心智的基因,得以延续下来构建今天的遗传身体和心智(包括体现某种环境变异的天生能力,像肤色会因为日晒而变黑、伤口会愈合,以及进行学习的能力)。

但对于一些人来说,这种理解还远远不够;适应每天都在发生。“社会达尔文主义科学家”保罗·特克(Paul Turke)和罗拉·贝茨格(Laura Betzig)认为,“现代达尔文主义理论预测,人类行为将是适应性的,也就是说,被设计来促进大程度的繁殖成功……通过现成的后代和非后代的亲属”。“功能主义者”如心理学伊丽莎白·贝蒂斯(Elizabeth Bates)和布莱恩·迈克维尼(Brain MacWhinney)说,他们将“进化期间运行的选择过程和[学习]期间运行的选择过程视为同一块无缝天然织物的一部分”。其含义是,不需要专门化的心智设备:如果适应就可以令生物体做正确的事,谁还会要求更多呢?一个问题的备选方案——用手来吃,找到合适的配偶,发明工具,使用合乎语法的语言——都是必然不可回避的。

功能主义的问题在于,它是拉马克式的。不是拉马克第二条原则含义上的,获得性特征的遗传——抻长脖子的长颈鹿生的小长颈鹿天生就有抻长的脖子。每个人都知道远离这种观点。几乎是每个人吧,但弗洛伊德和皮亚杰就一直坚持这种生物学家们摒弃已久的观点。功能主义的问题在于拉马克第一条原则的含义,“觉得需要”——当饥饿的长颈鹿们注视着抻脖可及的树叶时,它们的脖子就抻长了。就像拉马克所表述的,“确立某个部位必要性的新需求导致了那个部位作为一种努力结果的存在”。要真的那样就好了!按照这种说法推导,如果乞丐的愿望是有匹马,他就有马骑了。没有守护天使来确保每个人的需求都得到满足。这些物种的需求之所以能够被满足,是因为某些突变造就了能够满足这些需求的器官,而在该物种所处的环境里,满足这项需求就意味着可以拥有更多能够存活下来的后代,并且在这样的环境里,这种来自自然选择的压力还必须要能横跨好几个世代持续下去才行。否则的话,这些需求就不会得到满足。游泳者没长出有蹼的指头;爱斯基摩人没长出皮毛。我研究三维镜像影像已经20年,尽管我知道,在数学上你可以把一只左脚鞋通过在第四维空间转个圈而转变为一只右脚鞋,但我无法形成一个四维心智空间来将这个转换筋斗视觉化。

“觉得需要”是一个吸引人的观点。从感觉上说,确实是需要催生了它们自己的解决方法。你饿,你有手,食物在你前面,你用手吃;还能是别的什么吗?哈哈,你是我们最后才该问的人。你的大脑是被自然选择造就的,所以它会觉得这种问题显而易见。改变心智(变成机器人的,或是其他动物的,或是一个患神经系统疾病的人的)或者改变问题,显而易见的东西就不再那么明显了。老鼠学不会为了一个更大的回报而丢弃一块食物。黑猩猩模仿人用耙子够一个够不到的点心时,它们没注意到耙子齿应当朝下,即使示范的人清楚展示了如何恰当地调整,黑猩猩还是做不到。为了免得你感觉沾沾自喜,在下面的章节中我将说明,我们自己心智的设计如何会产生悖论、脑筋急转弯、近视、幻觉、非理性和弄巧成拙的策略,这些阻碍了我们日常需求的满足,而不是确保了我们日常需求的满足。

那达尔文的生存与繁殖规则呢?就日常行为而言,并没有这样的规则。人们看色情图片时,本可以去找个对象,人们卖血去买电影票(在印度),推迟生孩子为了在公司里往上爬,狂吃海塞把自己提前送进坟墓。人类的恶习证明了,生物适应性确切地说是件过去的事情。我们心智适应针对的是我们99%的时间里存在的形式,小规模的原始觅食群落,而不是针对农业工业革命以来我们所创造的纷繁复杂的情形。在有色情图片之前,接收有吸引力的异性的视觉图像是有适应性的,因为这些图像只能来自光反射的丰腴的肉体。在鸦片进入注射器之前,它们是脑子里天然合成的镇痛剂。在有电影之前,见证人们的情感斗争是有适应性的,因为你所能见证的唯一斗争源于你每天不得不绞尽心力对付的人。在有避孕法之前,孩子是不可推迟的,身份与财富能够转化成更多的、更健康的子孙。在每张餐桌上都有糖碗、盐瓶和黄油小碟之前,收成不好的年份总离着不远,人们绝不会摄入太多的糖分、盐分和油腻食物。人们察觉不到什么对他们或他们的基因是适应性的;他们的基因给了他们思想和感觉,这些思想和感觉在基因被选择的环境中是具有适应性的。

适应的另一个扩展是似乎无害的陈词滥调——“文化进化已经接替了生物进化”。几百万年来,基因从身体传送到身体,通过自然选择,使生物体具有适应性。但在人类出现后,文化单位被从心智传输到心智,通过选择,使文化具有适应性。进步的火炬被传到了一个更快的跑者手中。在《2001:太空漫游》中,一只毛茸茸的胳膊将一根骨头掷入空中,然后消失在一个空间站里。

文化进化的前提是——稳定的进步。我自己的观点是,人脑的进化是根据一套法则的,即自然选择和遗传学法则,现在人脑之间又根据其他一些法则而相互作用,即那些认知和社会心理学、人类生态学还有历史学的法则。头盖骨的重新构造和帝国的兴衰可能没什么共同之处。(www.chuimin.cn)

理查德·道金斯对基因选择和文化比特选择之间做了最清楚的类比,他将文化比特单位称为谜米(meme)。像旋律、观点和故事这样的谜米在脑与脑之间传输,在传输过程中有时还变异。谜米使其接收者更有可能保留并散布它的新特征,包括让人容易记忆、有诱惑性、有趣或无可辩驳,这些特征使得这个谜米在谜米库中变得更为普通常见。在随后的多轮转述中,最具传播性的谜米会传播得最多,最终占据绝大多数。观点因而会进化得更适应于传播自己。请注意,我们是在谈论观点进化得更具传播性,而不是人们进化得更加学识渊博。

道金斯自己用这个类比来说明,自然选择如何适合于任何能够复制的东西,而不仅仅是DNA。其他人则认为,这是一个真正的文化进化理论。确切地说,它预测了文化进化的发展过程。谜米迫使它的承载者传播它,并在一些接收者那里发生变异:一个声音、一个单词或一个词组随机被改变。或许,就像《蒙蒂蟒蛇之布莱恩的一生》(Monty Python's Life of Brain)中,登山宝训的听众把“保佑调解人”(peacemakers)误听为“奶酪制造者”(cheesemakers)。新版本更容易记住,所以留在了大多数人的脑子里。这句话混杂着打字错误、口误和听众的误解,最具传播性地积聚下来,逐渐转变了声音的顺序。最终的发音变成了,“这是一个人的一小步,却是整个人类的一大步”。

我想,你们会同意文化变革不是这样进行的。一个复杂的谜米不是来自对复制错误的保留。它的出现是因为某个人努力工作、绞尽脑汁、集聚才华,然后才谱出、写下、绘出或发明了一些东西。即使创作者是受到观点传播的影响,可能会一遍一遍地润色,但这些进展改善都不像自然选择。只需比较一下输入与输出——第五次原稿与第六次原稿,或艺术家的创作灵感和他的作品就理解了其中的差异。它们的差异不是少量随机的替代物。每次反复所增加的价值都来自于集中改进作品的脑力,而不是几十万次复述或再复制,以期出现一些用词错误或打字错误能变得有用。

别这么死脑筋!文化进化论的热衷者回应道。当然,文化进化不是对达尔文版本的完全复制。在文化进化中,变异是被引导的,获得性特征是遗传的。尽管拉马克在生物进化中错了,但关于文化进化,他是正确的。

但情况不会如此。请回忆一下,拉马克不仅仅在关于这个星球上生命的猜测中不走运。随着对复杂设计解释的不断展开,他的理论早无成功希望。在面对宇宙中为物种带来有用突变的仁慈力量或是全知全能声音的时候,拉马克的理论无法对他们做出任何解释。这种力量或声音做出了所有创造性的工作。说文化进化是拉马克式的,等于承认人们不知道它如何进行。文化产物的显著特征,例如其独创、美感和真实(相对于生物体的复杂适应性设计)来自于心智计算;这种心智计算“引导”着——发明了——“变异”,并且“获得”了——理解了——“特性”。

文化传递的模型确实提供了对其他文化变革特征的洞见,特别是在人口统计方面——谜米怎样变得受欢迎或不受欢迎。但这个类比更多是来自流行病学而不是来自进化论:观点像传染病一样会导致流行病蔓延,而不是像有利的基因一样造成适应。它们解释了观点如何变得受欢迎,而不是观点来自哪里。

许多对认知科学认识不清的人,会将文化演化视为是唯一能把观念和文化这些定义模糊的观点建立在最严谨的演化生物学基础上的希望。他们的推理是,为了将文化带入生物学,应该展示它是如何用自己的自然选择方式来进行进化的。但这是一个前后不一的推论,进化的产物并不一定看上去就像进化。胃严格地根植于生物学,但它并不随机地分泌酸和酶的变体,保留一点点分解食物的酸和酶,让它们异性重组和繁殖,然后分解数十万顿饭。自然选择已经在设计胃时采取了这种尝试错误,现在的胃已经是一个有效的化学处理器,可以根据线索来释放适当的酸和酶。同样,一组心智也无须在概括重述自然选择的过程以产生好的想法。自然选择将心智设计为一个信息处理器,现在它已经可以感知、想象、模仿和计划。当观点被传送时,它们不仅仅被复制了间或的一些印刷错误;它们还被评价、讨论、改进或者拒绝。的确,一个被动接受周围谜米的心智将是其他心智剥削利用的靶子,很快就会被自然选择所淘汰。

遗传学家狄奥多西·杜布赞斯基(Theodosius Dobzhansky)的名言写道,除非以进化论为基础,否则生物学中没什么是有意义的。我们可以增加一句,除非以心理学为基础,否则文化中没什么是有意义的。进化论创造了心理学,这就是它怎样解释文化的。早期人类最重要的遗产就是现代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