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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芝:诗人与象征体系

【摘要】:叶芝出生于一个画家家庭,少年时代曾学习美术。叶芝热爱哲学,关怀政治,致力于维护爱尔兰民族文化与语言,并积极参加民族自治运动。威廉·勃特勒·叶芝叶芝早期诗歌秉承19世纪唯美主义,有较明显的神秘主义色彩。叶芝在此期间发展出的是一套更加复杂精微的象征体系,或者说,是一套由各种“面具”构成的个人的神话。“骑士”,正是叶芝面对我们时代的混乱,一生不变的自我定位!

威廉·勃特勒·叶芝(1865—1939),爱尔兰著名诗人、戏剧家,20世纪爱尔兰文艺复兴运动的领袖之一。叶芝出生于一个画家家庭,少年时代曾学习美术。1890年左右开始与伦敦作家诗人们交往,接触到法国象征主义,先后受到布莱克、雪莱,并在波德莱尔、魏尔伦的启发下开始其抒情诗写作。叶芝热爱哲学,关怀政治,致力于维护爱尔兰民族文化与语言,并积极参加民族自治运动。曾与人创办阿贝剧院(爱尔兰国家剧院),1922年爱尔兰自由城邦成立后,曾任议院议员。1923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威廉·勃特勒·叶芝

叶芝早期诗歌秉承19世纪唯美主义,有较明显的神秘主义色彩。《茵纳斯弗利岛》常被认为是他最富浪漫主义色彩的作品,但诗中的“泥巴房、芸豆架、蜜蜂巢”,却使人如嗅泥土的芬芳,意象清晰生动,并无当时流行诗风的沉浮空洞。这里选择的《当你老了》,是他早期诗歌中的一首名作,同时也是英语诗歌中最为著名的作品之一。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过去的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的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的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袁可嘉/译)

1889年叶芝与爱尔兰自治运动的主要人物毛特·冈相识于伦敦,冈的热情与美丽深深的吸引了他。这首诗即是为冈而作。诗人首先通过对时间的假设:“当你老了”,来委婉地处理他爱的激情。因为这爱关乎一个朝圣者的灵魂,所以一切的夸张矫饰,都无异于亵渎。冈仿佛他的女神,他成为自己的爱情的崇拜者——当时光褪尽一切的虚华,这爱将仍如永恒的星辰闪亮。

爱尔兰高涨的民族解放运动,激发了他的激情,叶芝从他的神话世界中走出来,他开始追求一种新的简洁、有力、戏剧化的风格。诗人不再直接以第一人称的身份出现,而代之以第三人称的抒情者,多种多样的角色不断出现在诗中,如同一幕小小的戏剧,改变了传统抒情诗角度的单调性,如《一件外衣》:

我把我的歌作成一件外衣,

从头到脚,遍体锦绣,

从古老的神话里

取来的种种图案;

到傻瓜们取到这件外衣,

在世人们面前把它穿起,

仿佛是由他们亲手织成。

是啊,就让他们拿去吧,

因为在赤身裸体行走时

能作更多雄心勃勃的事。

(裘小龙/译)

“外衣”,很形象地说明了叶芝的“面具理论”。然而,“面具”中并非真的一无所有,叶芝也并非要用面具隐藏了什么,他更非是真的要“赤身裸体”行走——“面具”,不过使得他可以更方便地“旁观”自我的各种化身和变形。叶芝在此期间发展出的是一套更加复杂精微的象征体系,或者说,是一套由各种“面具”构成的个人的神话。先请读《丽达与天鹅》:

突然袭击:在踉跄的少女身上,(www.chuimin.cn)

一双巨翅还在乱扑,一双黑蹼

抚弄她的大腿,鹅喙衔着她的颈项,

他的胸脯紧压她无计脱身的胸脯。

手指啊,被惊呆了,哪还有能力

从松开的腿间推开那白羽的荣耀?

身体呀,翻倒在雪白的灯心草里,

感到的唯有其中那奇异的心跳!

腰股内一阵颤栗,竟从中生出

断垣残壁、城楼上的浓烟烈焰

和阿伽门农之死。

当她被占有之时

当地如此被天空的野蛮热血制服

直到那冷漠的喙把她放开之前,

她是否获取了他的威力,他的知识?

(飞白/译)

按照叶芝在《幻象》一书的表达,历史每两千年是一个循环,每一循环都由一位姑娘和一只鸟的结合开始。公元后的两千年由圣母玛利亚与白鸽造成[8],而公元前的一轮是由丽达与天鹅造成——据希腊神话,众神之王朱诺变形为天鹅,使人间美少女丽达受孕产下两只巨卵,一只蛋中出现的美人海伦因与特洛伊王子帕黎斯私奔,引出特洛伊战争;而另一只蛋中生出的克莱提纳斯特则与奸夫一起谋杀了联军主帅阿伽门农。叶芝在这里将朱诺与丽达的暴力的结合,作为我们历史的开端或种子:“腰内一阵颤栗”之后,即是“断垣残壁……”,暗示了战争的不可避免——一个以对美的粗暴占有开始的循环,也必以美的报复和美的毁灭结束。耐人寻味的是,诗末对人间少女的疑问:“她是否获得了他的威力,他的知识?”亦即人是否有能力窥破天神不怀好意的预谋,“美”,这人间最后的希望,是否能侥幸存留?

叶芝在他晚年的诗歌《在学童们中间》、《长较苍蝇》、《为什么老人们不该发疯》中回答了这一问题:“一个姑娘曾熟知但丁所有的作品,/结果只是给笨蛋养了孩子一群;/一个充满了社会福利之梦的海伦,/爬到小货车上,嘶叫声声。”这固然是对所遇非人、对政治不明就里、胡搞蛮干的毛特·冈的惋惜微讽,但在一个以欲望和暴力为种子的文明中,纯洁无瑕的少女必遭引诱而自甘堕落,自然的美色无法成就为崇高的美德——叶芝把希望寄托在对垂死的拜占庭文明的重新勘探和归复之上:“驶向拜占庭。”在这个以灵魂的尺度建设的黄金王国中,他渴望自己成为一件“永恒不朽的工艺精品”,摆脱作为自然物的人的欲望和种种限制——

一旦脱离自然界,我就不再从

任何自然物体取得我的形状,

而只要希腊的金匠用金釉

和锤打的金子所制作的式样,

供给瞌睡的皇帝保持清醒;

或者就镶在金树枝上歌唱

一切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事情

给拜占庭的贵族和夫人听。[9]

叶芝晚年的诗歌大量吸收爱尔兰歌谣的特点,语言洗炼,意象简劲,返璞归真。在他的临终绝笔《布尔本山下》中,他叮嘱爱尔兰的诗人们要歌唱“农民、乡绅、修士和爱尔兰的历史”,不要忘记“民族的永恒,灵魂的永恒”。诗末是他自撰的英勇而朴素的遗嘱

对生活,对死亡

投上冷冷的一眼

骑士呵,向前!

“骑士”,正是叶芝面对我们时代的混乱,一生不变的自我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