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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主义文学:解放的普罗米修斯

【摘要】:但在雪莱的笔下,普罗米修斯并未悔过,而是最终以爱战胜了朱庇特。第一幕以普罗米修斯被缚和受难的场景开端。评论家大多认为,《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是雪莱最伟大的作品,也是他最具革命性的诗篇。《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是一部神话和乌托邦之作,其丰富的意蕴支持哲学、历史、政治、神话、宗教、心理、隐喻和传记研究等多层面的解读。

浪漫主义作家而言,普罗米修斯这个神话人物有着丰富的象征意味:他体现着浪漫主义者僭越、越界的野心,个体和意识无限扩张的冲动,以及无可逃避的悲剧宿命。在诗剧《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 Unbound:A Lyrical Drama in Four Acts,1820)中,雪莱赋予这个神话人物鲜明的政治意味。该作品为一出四幕案头剧(closet drama),是对古希腊悲剧家埃斯库罗斯同名剧本的重写,后者所作的《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是其经典悲剧《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的续篇,原为《普罗米修斯》三部曲中的第二部,但已湮没不传。据说在这部公元前5世纪的剧本中,盗火种给人类的普罗米修斯最终悔过,与天神朱庇特达成和解,得到天神的宽恕后获释。但在雪莱的笔下,普罗米修斯并未悔过,而是最终以爱战胜了朱庇特。如他在序言里坦陈的:普罗米修斯“忍受了那么多痛苦,说过了那么多激烈的言辞,如果我们认为他竟然会自食其言,向他那耀武扬威、作恶造孽的仇人低头,那么这部寓言道德意义可能完全丧失。”在序言中,雪莱又将他笔下的普罗米修斯与弥尔顿《失乐园》中的“撒旦”相提并论,但认为他比撒旦更有诗意,“始终是道德和智慧的十全十美的典型,动机既纯正,目的又伟大”(66)。诗人直接将他称为“人类的捍卫者”,而与之相对的,则是作为“人类的压迫者”的天神朱庇特——他是从基督教神学上帝到形形色色世俗暴君及压迫者的代表,普罗米修斯的最终解放则预示着一切压制和束缚性权力关系的消解。

第一幕以普罗米修斯被缚和受难的场景开端。三千年来,在印度高加索的冰山上,普罗米修斯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被神鹰啄食肝脏的痛苦折磨,海神的女儿潘堤亚(Panthea)和伊翁涅(Ione)在此陪伴他——她们的姐姐阿西亚(Asia)是普罗米修斯的妻子,两人在此承担着“希腊歌队的传统解说功能”(67)。为迫使普罗米修斯说出他想要的秘密,天神派天使麦鸠利(Mercury)释放出各种恶鬼,拿痛楚、恐惧、怨恨、丑恶、罪孽等悲剧性的人类图景轮番折磨他,但普罗米修斯不为所动,坚信“除了爱,一切的希望全空虚”。(38)他收回自己对天神的诅咒,以爱和宽恕开启了自我解放的历程,如评论者指出的,“正是在此刻,《会饮篇》中所描述的以爱的力量实现灵魂飞升变得重要起来”(68)。第一幕以普罗米修斯对遭流放的爱人阿西亚的思念作结,两人的爱情也预示着平等自由的新型权力格局的开启。第二幕以阿西亚和潘堤亚为中心,展示关于爱和美的梦境,两人来到冥王(Demogorgon)居住的洞府,询问关于世界、神和历史的诸多问题。在看过冥王展示的幻景后,应邀登上“时辰精灵”(the Spirit of the Hour)的车子,踏上解放普罗米修斯的行旅。“时辰精灵”预示着普罗米修斯和人类解放的时辰即将来临。第三幕冥王与朱庇特决斗,朱庇特栽入无底的深渊。之后,阿西亚姐妹与冥王、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一起乘坐“时辰精灵”的车子,来到高加索山崖,于是普罗米修斯获释,与阿西亚结合,“大地精灵”(the Spirit of Earth)描述改天换地的千禧年式图景:“那个可恶的假面具终于完全撕毁,/人类从此不再有皇权统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人类从此一律平等,没有阶级、氏族和国家的区别。”(95)第四幕进一步丰满了关于宇宙更新的幻景,然而也有评论者认为这一幕显得多余。普罗米修斯和阿西亚在这一幕中未出场,潘堤亚、伊翁涅、月亮、大地、冥王以及众精灵一起赞美爱与美的胜利;天庭的暴君已沉入无底的幽窟,温和、德行、智慧和忍耐,像签条一样,密封住冥穴的洞口;“忍受”、“宽恕”、“爱”和“希望”最终迎来人类的解放和历史的新生:这完全是“善良、伟大和欢欣、自由和美丽;/这才可算得生命、快乐、统治和胜利”。(122)(www.chuimin.cn)

评论家大多认为,《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是雪莱最伟大的作品,也是他最具革命性的诗篇。但在雪莱看来,革命依观念和思想的更新而实现。正如他在该诗序言里声明的,“千万不要误会我的诗作专是为了直接发挥改良的力量,或是以为我相信它们包含着什么有关人类生活的周密计划……我一向的目的,不过是想使一般爱诗的读者们细致的头脑里,记住一些高尚美丽的理想”。(5)诗歌明显体现了柏拉图式理念主义的影响,“普罗米修斯的心灵,如珀西·比希·雪莱在《诗辩》中指出的,在与其他人物的汇聚和交融中,成为那‘至高心灵’(One Mind)的象征,而所有其他的心灵都构成其‘协同共振的思想’(co-operating thoughts)”(69),而普罗米修斯在自身灵魂的飞升中也最终抵达普遍的、真实的世界。然而,该诗剧的局限性也在于其柏拉图主义的诗意灵视。这一真实的理念王国终究在语言指涉之外,只能借助“幻影、梦境和否定的语汇”来示意和表达。再者,普罗米修斯也并未将他所洞悉的至真至善带入“多元和虚幻的世界”。因而,“这理念的世界、真实的世界”在雪莱这里也是遥不可及的。(70)《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是一部神话和乌托邦之作,其丰富的意蕴支持哲学、历史、政治、神话、宗教、心理、隐喻和传记研究等多层面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