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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璜》:一部反浪漫主义诗作

【摘要】:拜伦在异域情调和号召民族解放等方面最具浪漫主义精神,然而,在诗艺上 他又是反浪漫主义的。《唐璜》是拜伦的杰作,也是英国文坛优秀的喜剧讽刺史诗之一。这一诗体使拜伦得以充分施展他的诗才。《唐璜》结构松散,情节枝蔓,以年轻人唐璜的游历和历险为主线,时常插入拜伦本人的闲谈,具有强烈的浪漫反讽意识。就文学传统而言,《唐璜》明确反对浪漫主义新诗,转而因袭17和18世纪的戏仿英雄传统。

拜伦在异域情调和号召民族解放等方面最具浪漫主义精神,然而,在诗艺上 他又是反浪漫主义的。和同时代锐意革新的诗人不同,拜伦倾向于师古,是斯威夫特(Jonathan Swift)、蒲柏和斯特恩(Laurence Sterne)一脉的传人。《唐璜》(Don Juan,1818-1824)是拜伦的杰作,也是英国文坛优秀的喜剧讽刺史诗之一。1818年,拜伦开始着手《唐璜》的创作,原计划写相当于《少侠哈罗尔德游记》(Childe Harold's Pilgrimage,1812,1816,1818)(49)第一诗章长度的一个作品,但至诗人病逝时,已发展为一部未竟的鸿篇巨制,共计16章又14节。《唐璜》明显承袭了文艺复兴和18世纪早期新古典主义讽刺文学传统,主人公原型和诗歌所用的“意大利八行体”都可回溯到文艺复兴时期。主人公唐璜是一位风流成性、处处留情的青年男子,这个形象并非拜伦的首创,而是由西班牙剧作家莫利纳(Tirso de Molina,1584-1648,本名为Gabriel Tellez)在《塞维尔的花花公子》(El Burlador de Sevilla)一剧中最早塑造的,至19世纪早期,唐璜已成为一个经典文学形象,经常出现在当时的戏剧和哑剧舞台及叙事诗中,较著名的作品有沙德韦尔(Thomas Shadwell)的《浪荡子》(The Libertine,1676)、莫里哀的《唐璜:石宴》(Don Juan or The Feast with the Statue,1665)和莫扎特的歌剧《唐·乔凡尼》(Don Giovanni,1787)等。拜伦开篇即告白读者,有意选这一经典人物作为诗歌的主人公:“说来新鲜,我苦于没有英雄可写/……而想把我们的老友唐璜来传颂——/我们都看过他的戏,他够短寿,/似乎未及天年就被小鬼给带走(第1章第1节)。”(50)再者,拜伦在《唐璜》中运用的是“意大利八行体”,它“比早期作品所用的斯宾塞九行体和蒲柏英雄双韵体更适合拜伦的双面诗歌叙事人”(51)。在读同时代诗人约翰·弗莱尔(John Hookham Frere)的作品时,拜伦接触到这一源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诗歌形式(52),并将之成功运用到讽刺诗《别波》(Beppo,1818)和后来的《唐璜》等作品中。意大利八行体亦庄亦谐,容纳口语入诗,且拉杂散漫,枝节旁逸,更适合处理讽刺性的诗歌题材;它的韵脚格局为abababcc,最后两行为一个对句(a couplet),在结尾的对句处,诗人往往出其不意地或推出警句,或从庄严滑入低俗,从而收到机智、滑稽或反讽的效果。这一诗体使拜伦得以充分施展他的诗才。

《唐璜》结构松散,情节枝蔓,以年轻人唐璜的游历和历险为主线,时常插入拜伦本人的闲谈,具有强烈的浪漫反讽意识。诗风灵活、口语化,夹叙夹议,诗人不仅对故事中的人物、情节加以评论说明,也时时谈及政治、教育、爱情、游历、风尚、战争宗教和个人经历等诸多话题,它“实际上有两个主角,一个是故事中的热血青年唐璜……另一个是闲谈者即作者”(53)。诗歌包含了两重时空,一为唐璜所游历的18世纪世界,另一重则是拜伦本人所置身的19世纪欧洲现实,这使得作品容量大而题材庞杂,在自我告白、政治讽刺、浪漫故事、闹剧式的色情场面等不同情节和场景间穿插跳跃。斯蒂芬(Trumen Guy Steffan)将之称为“史诗式的狂欢”(an epic carnival)。主人公唐璜有别于传统的那个登徒子,他天真,友善,充满好奇,易冲动,总是被女人勾引;他也不符合史诗中传统的英雄形象,在一个报刊上英雄“迭出不穷”又如过眼云烟的时代,他更接近一个反英雄角色,“为命运所摆布,被虚伪的母亲逼迫……,又被贪婪好色的女人们骚扰”。(54)唐璜出生于西班牙,16岁时陷入与已婚妇女的爱情纠葛,后被其母送往国外。途中他遭遇海难,流落至希腊一海岛,邂逅少女海黛(Haidée),经历了一段田园诗般的爱情生活。这段爱情以悲剧收场后,他被当作女奴卖入土耳其苏丹王的后宫,引起王妃的爱恋。随后他逃至俄罗斯,在俄土战争中立功,成为女皇的宠臣,之后又受女皇派遣出使英国。这样,从第11章开始,诗歌转向诗人所熟悉的英国现实政治和文化,拜伦的讽刺天才在此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而主人公时常被女人诱惑或爱慕的情节线索也开始退居次要地位。诗人关于英国及西欧现状的政治评论俯拾皆是,其辛辣的嘲讽直指英国摄政时期的世相人心,尤其是上流社会的荒淫堕落。比如,他将英国比作一座“宏大的动物园”(第12章第24节),而芸芸众生飞短流长、人云亦云,如同“两脚畜生咀嚼的反刍食物”(第12章第43节)。(www.chuimin.cn)

在诗歌的开篇里,拜伦明确宣告,“汝应皈依弥尔顿、德莱顿、蒲柏/勿从华兹华斯、柯勒律治和骚塞”(第1章第205节)。就文学传统而言,《唐璜》明确反对浪漫主义新诗,转而因袭17和18世纪的戏仿英雄传统。此外,它也挑战了浪漫主义关于人性、自然、人与自然关系等主流信念,“《唐璜》旨在深入人类境况悲喜剧之地狱,让读者困惑并直面拜伦所谓的‘可怖的欢喜’(horrid glee)”(55)。拜伦在诗歌中关于食人、战争场景的描写明显违背时代的浪漫主义精神,主人公的一系列经历更多地暗示了诗人对于荒诞、无序和混乱的悲剧性体察。有的评论家甚至认为,《唐璜》更接近后现代主义的气质,它的反讽意识和庞杂多变的题材都暗示人生难以被纳入任何单一和既定的思想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