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这种情况下,性灵诗潮显然已经无法延续下去了,于是诗坛的风气再次发生重大的转折。道、咸年间,由于不满乾、嘉时期性灵派率易平滑诗风的盛行,又出现了宗尚宋诗的潮流。此后,何绍基、郑珍、魏源、莫友芝、欧阳磵东、陈沆和曾国藩等人继起,进一步扩大声气,形成了一股较大的学宋风潮。而这批人又影响了后来居上的龚自珍。......
2024-01-11
宋代文化在中国文化发展史上,具有独特而重要的历史地位。邓广铭先生尝言:“宋代文化的发展,在中国封建社会历史时期之内达于顶峰,不但超越了前代,也为其后的元明之所不能及。”[1]无论从哪个方面展开讨论,学界均能就此达成共识。也正是因为两宋以其政治、经济、科技、学术成就所构成的社会文明,“千年之前,不仅在当时均居于世界领先地位,在中华传统文化的历史长河中,宋学也是独领风骚的巍巍高峰。”[2]所以,宋人才自觉地表现出“集大成”的思想文化意识,唐人“集大成”的文化艺术精神,实际上是通过宋人的思想阐释而得以生成其观念形态的[3]。尤其重要的是,这种对宋代社会文明的总体认识,其实早就表现为宋人自己的文化自信,朱熹尝言:“国朝文明之盛,前世莫及。”[4]史尧弼又曰:“惟吾宋二百余年,文物之盛跨绝百代。”[5]陆游亦云:“宋兴,诸儒相望,有出汉唐之上者。”[6]宋人对本朝文化有如此自信的认识,足以构成其坚实深沉的时代精神。
对于中国文学史研究来说,文学与政治的关系当然是首先需要关注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北宋时期已然形成完备的文官体制一事,便是一件具有丰富文化意义的历史大事件。建宋伊初,鉴于安史之乱二百年来的方镇强权,宋太祖曾对赵普说:“五代方镇残虐,民受其祸。朕令选儒臣干事者百余,分治天下,纵皆贪浊,亦未及武臣一人也。”[7]于是,不但宰相需用读书人,就连掌兵的枢密使也多由文人担任。同时又实行相对宽松的言论政策,两宋历任皇帝皆把“誓不杀士臣及言事官”[8]视为祖训。苏轼《上神宗皇帝书》即证实云:“历观秦、汉以政及五代,谏诤而死,盖数百人。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9]这种从宋初即推行的“崇文抑武”措施,一直延续了两宋王朝三百余年。作为宋初统治者的本意,显然首先是培育容易驾驭的各级政治代理人来取代飞扬跋扈的武人,而在不经意间却孕育出有宋特殊的文官政治文化。《宋史·文苑传序》对此总结道:“自古创业垂统之君,即其一时之好尚,而一代之规橅,可以豫知矣。艺祖革命,首用文吏而夺武臣之权,宋之尚文,端本乎此。太宗、真宗其在藩邸,已有好学之名,作其即位,弥文日增。自时厥后,子孙相承,上之为人君者,无不典学;下之为人臣者,自宰相以至令录,无不擢科,海内文士彬彬辈出焉。”[10]时至今日,但凡研究政治史、文化史者,只要论及知识分子群体的历史性壮大,以及相应的历史主体性作用,都会高度重视所谓宋型文化的这一特点。
和文人政治相适应的是,宋王朝十分重视文治教化。印刷术虽然发明于隋唐,但宋初以来,雕版印刷术才获得普遍的使用,这使书籍的撰著和流通大大超越前代。景德二年(1005)真宗至国子监阅书库,问邢昺书板几何。昺答:“国初不及四千,今十余万,经、传、正义皆具。臣少从师业儒时,经具有疏者百无一二,盖力不能传写。今板大备,士庶家皆有之,斯乃儒者逢时之幸也。”[11]内府之外,私人的藏书也动辄万卷,于是宋代出现了以私人藏书为对象的目录学专书《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等。与此同时,两宋学校设遍天下,中央设有国子监、太学、四门学;地方有郡学、府学、县学;民间有书院、乡校、家塾。像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等都是当时著名的学术中心,由此便形成了崇尚文化的社会风气。[12]
既有文官政治的社会特色,又有注重文治的文化政策,由此而必然产生崇尚文教的社会风气,于是进而濡染浸润,导致宋诗整体上的书卷涵养气息。与此相关的许多问题,其实都是自在情理之中而不待申说的。(www.chuimin.cn)
在中国文明史上,真正堪称哲学思辩时代者,先秦之外,只有魏晋与两宋,而两宋的创新独造之处,是在哲学上将传统的儒学发展成为具有心性哲学特色的理学。程颐谓:“今之学者,歧而为三:能文者谓之文士,谈经者泥为讲师,惟知道者乃儒学也。”[13]这里标志以“知道者”的“儒学”自然是指宋代特有的理学——或谓之新儒学。新儒学之发展,主要由北宋周敦颐、邵雍发轫,二程、张载等扩充,后以南宋朱熹集大成,至此,儒学历经千年的演变,臻于极高明而尽精微的“理学”境地。尽管我们都知道“理学”实际上是孕育并生长在“宋学”的大语境之中,尽管朱熹集大成之际也存在着“朱陆之争”,但在整合而言的意义上,“理学”所以成就其高明精微境界的思想生态环境,乃是儒、释、道三教并重的社会思潮。真宗曾撰《崇释论》称:“释氏戒律之书,与周、孔、荀、孟迹异而道同,大指劝人之善,禁人之恶。”[14]王安石又曾对神宗说:“臣观佛书,乃与经合,盖理如此,则虽相去远,其合犹符节也。”[15]如此上行下效,到北宋中叶,三教合一已成为时代思潮,例如程颐就说其兄程颢的学术是“泛滥于诸家,出入于老、释者几十年,返求诸六经而后得之”[16],不仅理学家大都以融会三教为荣,许多文士的诗文创作,亦每每可见三教合一思想的深入人心。
最后,作为政治、思想、学术等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两宋经济整体上呈现出的繁荣局面和实际上所达到的发展水平,正是当下的一个学术热点。无论如何,科学技术不断提高,农业生产持续发展,海外贸易增加扩大,使两宋时代享有了总体安定繁华的形势。加之纸币的流通、手工业和商业的兴盛,由此也带来宋代城市经济特有的繁荣。像北宋的都城汴京(今河南开封)、南宋的都城临安(今浙江杭州)以及建康(今江苏南京)、成都等地都是人口达十万以上的大都市。尤其是北宋首都汴京的城市文明,无疑居于当时的世界领先地位。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中所绘制的汴河沿岸车马杂沓、交易繁忙的景象,至今给人以深刻印象,上海世博会因此而以其为中国馆镇馆之宝。宋代是中国古代科技发展的黄金时期,闻名于世的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中,指南针、印刷术和火药三项主要是在宋代得到应用和发展的。沈括是宋代主要的科技代表人物,有笔记小说《梦溪笔谈》和医书《良方》传世,他的科学成就是多方面的。北宋有两次天文史上著名的超新星记录。苏颂和韩公廉制造了水运仪象台和浑天仪,成为世界上第一台天文钟和假天仪。其他如农学、农业技术、建筑学等都有显著成就。北宋初,构筑横跨长江的大浮桥,为桥梁史上的创举。南宋时,广泛使用车船,应用了原始的螺旋桨,如此等等。其实,有一个历史细节很能说明问题,宋人提倡“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诗画交融艺术,缘此而有讲求诗意的“文人画”因运而生,殊不知,就在“文人画”讲求诗意化之际,作为新兴画种的“界画”,实则具有绘画艺术与建筑设计的双重底蕴,由此而实际展现出来的艺术科学的自觉,不啻是宋代科技发达直接有关于文学艺术的最佳例证。
总而言之,近代以来,宋代文明的价值就处于被不断发掘与阐释之中。王国维先生于《宋代之金石学》中称美天水一朝文化云:“人智之活动与文化之多方面,前之汉唐,后之元明,皆所不逮。”[17]陈寅恪先生于《邓广铭<宋史·职官志>考证序》中更是指出:“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18]缪钺先生亦云:“赵宋一代三百余年,为中国历史由古代转入近代之契机。当时政治、经济、哲学思想、文学艺术,均在蜕变之中,而尤富于开拓创新之精神。”[19]宋型文化显示出了一种知识性、思辨性、人文性、创新性、会通性等鲜明特点。正是在此等社会文明的基础之上,宋代文人形成了具有自我特色的涵养气质和审美眼光,从而使宋代诗歌呈现出与众不同的崭新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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