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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梅戏中的严凤英与严云高

【摘要】:严凤英剧照严凤英故居严启纯40岁时收养了一个男孩,取名叫严司明,就是严凤英的父亲。严司明不到20岁就与一个聪明秀丽的姑娘结婚,生下了严凤英。严云高生于光绪二十九年,与严凤英是同乡同族,按谱序比严凤英还晚一辈。

第二节 严凤英

提起黄梅戏,就会使人立即联想到严凤英,作为黄梅戏发展史上最耀眼的明星,严凤英几乎已经成为黄梅戏的代名词。正是出现了严凤英这样的艺术家,黄梅戏才迎来了它最光辉夺目的历史时期。

一、严凤英的坎坷人生

严凤英祖籍桐城罗家岭,1930年4月出生在安庆市区韦家巷。因为她在严氏家族中属于“鸿”字辈,出生时又正逢祖父60岁的寿辰,因此祖父给她取乳名“鸿六”。严凤英的祖父严启纯出生在罗家岭附近的严陈庄,是个心灵手巧的箍桶匠。20多岁时,他离开结发妻子到安庆市区谋生。他初到安庆时,寄居在韦家巷一家很小的旅店里,这家旅店的老板死了,只留下一个年轻的寡妇打理生意,后来严启纯与老板娘同居,不再做箍桶匠而开始管理旅店,并把旅店的名字改为“严升栈”。

严凤英剧照

严凤英故居

严启纯40岁时收养了一个男孩,取名叫严司明,就是严凤英的父亲。严司明7岁时开始在安庆上学,14岁时到一家刻字店学刻图章,后来又在安庆一个印刷所当抄写生。他非常聪明,而且相貌俊秀,能拉会唱,是个很专业的京剧票友。严司明不到20岁就与一个聪明秀丽的姑娘结婚,生下了严凤英。凤英不到3岁时,严司明夫妇又生下了一个女儿“鸿鸾”,可惜他们很快就闹翻而离了婚。严凤英3岁多就离开了母亲,妹妹鸿鸾刚满月就被卖给了一个姓赵的人家,改名赵国珍

严凤英故居室外

父母离异后,严凤英有时在祖父身边,有时到罗家岭跟着祖母生活。严凤英跟着祖母过的是贫困的生活,四五岁就跟着大人去挖野菜,后来又去放牛,在挖野菜和放牛的时候学会了许多民歌,也练就了美妙动听的嗓音。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年底,国民党安徽省政府逃离安庆。“严升栈”也倒闭,严启纯带着同居的老板娘回罗家岭闲住,严凤英和其他晚辈都称她为“小奶奶”。严启纯怕女孩儿在外面野,有失体统,就把严凤英送进了私塾。塾师金东乙是一位饱读诗书的乡村知识分子,他很喜欢严凤英,并给严凤英取了个学名“严黛峰”,但这个名字并没有传开,大家还是叫她“鸿六儿”。严凤英很聪明,也很听先生的话,很快就背熟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等等,经常得到先生的表扬。

严凤英读私塾的时候,严司明也回到罗家岭。严司明闲得无聊,就教女儿唱京戏,当严凤英学会一些京剧流行剧目的片段以后,他就为女儿操琴。后来严司明到离家比较远的小学里找到了一个临时教员的职务,就又与女儿分开了。

严凤英在私塾读了三年书,这时祖父从安庆带出来的财物已经花光,一日三餐都产生了困难,她不得不辍学去驮米贩卖。严凤英每次驮一斗米(约十四斤),卖掉后可以赚五角钱,在当时就是一斤猪肉的价钱,对一个困难的家庭也是一个不小的补贴。严凤英就是在驮米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从江南贵池传过来的黄梅戏,并且认识了传播者也就是她的启蒙老师严云高。

严云高生于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与严凤英是同乡同族,按谱序比严凤英还晚一辈。他本来是个敲白铁做油壶之类的手艺人,但热爱黄梅戏,不仅专门学过旦角,而且行行通,还做过掌笔师,会很多戏。抗日战争初期,严云高在罗家岭开了一个敲白铁的小铺子,但他没有忘记黄梅戏,不仅自己唱,还教别人唱。1942年,严凤英12岁的时候就从严云高的小铺子偷学了黄梅戏《何氏劝姑》的一些唱段。1944年,严云高利用工余时间收徒授艺,收了琚世雅、琚世贵等六七个男孩为徒。严凤英得知后也上门投师,但当时女孩子学唱黄梅戏的非常少,严云高有些顾虑,没有立即应允。严凤英不肯罢休,放开了嗓子唱自己学过的山歌、京剧和黄梅戏等等。严云高觉得她机灵、大胆,又有一副好嗓子,是一颗难得的好苗子,就把她收下,立了“关书”,并向“老郎神位”和师傅磕了头。严凤英学戏非常快,一个下午就能学会《小放牛》,严云高说她“好像是前生学会的一样”。由于严云高只是利用闲暇时间来教戏,而严凤英又惧怕被家人发现,也只是偷偷摸摸到罗家岭来学戏,所以严凤英没有从严云高学会一个大本戏主要角色的全部唱做。严凤英的艺术成就主要是后来在演唱的过程中不断地学习,博取众家之长而自成一家,但她对严云高还是非常感激的。

严凤英青年照

《小放牛》

严凤英第一次公开登台演出是1945年春天在桐城练潭的张家祠堂,演出的剧目是《二龙山》,她扮演女寨主余素贞身边的丫环。严凤英演出的事情很快传被她祖父知道了,他认为有辱门风,非常气愤,一面找到严云高大吵大闹,同时又叫人把他孙女儿捆起来准备沉塘,后来多亏村里的乡亲为严凤英说情才饶她不死。

当时严凤英不仅家中生活困难,精神上也得不到任何的温暖。祖父整天板着面孔,父亲对她不闻不问,相依为命的祖母也因为城里“小奶奶”的到来而心绪烦乱,有时也拿严凤英撒气。严凤英下了决心,宁可死在外面,也不愿呆在这样的家中。她15岁就离开家过着流浪的艺人生活,先是跟着师傅严云高玩班子。严云高有个比严凤英小两岁的女儿叫兰儿,也在班上学戏,为了照顾两个女孩子,严云高专门请了一位姓严的中年妇女陪伴她们,严凤英和兰儿都叫她二姑。抗战胜利前后,“新桂系”部队在安徽各地胡作非为,奸淫妇女。严凤英容貌秀丽,一登舞台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练潭一带的驻军头目经常把严凤英找去清唱。幸好二姑与她形影不离,去过几次兵营都安全地回来了。一天晚上,他们在练潭的广场上演出《送香茶》,章宝童已经上场,严凤英化好妆在后台等着。有人发现找过严凤英清唱的军官带着枪在台前东张西望。严云高怕出事,就请班上做饭的江兴和背着严凤英跑了。江兴和是一位能扛动两百多斤重粮包的大力士。这天晚上,他背着严凤英离开戏场,被枪兵发现,跟在后面追,一气跑了十五里,把枪兵彻底甩掉才停下来。

《送香茶》

在15岁之前,大家都叫严凤英“鸿六儿”,1945年秋天,他们的班子来到枞阳镇上,找了个固定的场所卖票演出。事先要写海报进行宣传,有人认为“鸿六儿”不像演员的名字,张云风建议她叫“严凤英”,于是就定了下来。

1945年秋末冬初,杨友林把严凤英找到安庆华清池对面的草屋来唱戏。严凤英初到省城,先从外观打扮上脱胎换骨而成了一个城市里的时髦姑娘。当时安庆市区集中了许多黄梅戏的知名演员,严凤英就努力向他们学习。由于严凤英嗓子好、扮相好、聪明伶俐又勤奋好学,进步很快,不久就引起了观众的注意。

严凤英在安庆引起轰动的角色也是《二龙山》中扮演的丫环,她把丫环演红了,从而改变了这个戏的剧名。《二龙山》中的女主角本是余素贞,严凤英扮演的只是她身边一个丫环,表演的机会很少。但严凤英抓住了这个有限的机会,把丫环接印以后的一段戏演得很有气势,道白铿锵有力,唱腔更是清脆圆润,刚柔相济,表演也很生动。观众们反映,严凤英演的丫环,真像个女元帅。从这儿以后,出海报时,就把《二龙山》改成了《丫环挂帅》,严凤英也从此声名鹊起。

1945年,严凤英遭遇了几乎一生中最寒冷最残酷的冬天。日本投降之后,到安庆来的反动派中有一个自卫大队长,特别凶恶,他看上了严凤英。当时严凤英的父亲也在安庆,他不仅没有保护自己刚满15岁的女儿,反而把女儿卖给了这个恶棍以换取抽鸦片的钱。严凤英被剥夺了自由,不准出门。她受不了折磨,只好学戏里的某些女子那样装疯卖傻,把床上的被单和身上的衣服撕碎,有时候嚎啕大哭,有时候又哈哈大笑。那个恶棍以为她真的疯了,就放她走了。1946年春末夏初,严凤英终于从魔窟中逃脱,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生母,没想到她母亲不仅不去关心她,反而让她去给一个反动派的小官做小老婆。

她不肯,母亲就不顾她正在生病,一个人躺在光门板上,丢下她就走了,多亏有邻居救助,严凤英才得以痊愈。

严凤英病好之后,进了琚光华的黄梅戏班子,班上的老生有程积善、严松柏,小生有王玉坤、杨友林,正旦有丁永泉、潘泽海,花旦有丁翠霞,丑角有何文龙、谷友元。这时潘璟琍也开始学戏,在班上做捧托。严凤英进入这个著名的班子之后,向老艺人们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在丁翠霞的指导下,《游春》成了她的一出拿手戏。但出名之后,严凤英又被当地驻军和乡绅盯上,她不得不在一个雾蒙蒙的夜间,乘一只小轮逃到芜湖去了。

严凤英《游春》

严凤英在芜湖同样继续着坎坷的遭遇,她到芜湖不久就被警察抓去,罪名是日本女间谍,根据是她穿了一双拖鞋,像日本的木屐。当时芜湖有个“大娱乐”剧场经常演出京剧。严凤英从小就喜欢京剧,就经常出入这个剧场,结识了京剧武生演员胡金涛。胡金涛是北京一所戏曲学校培养出来的,他们一家人几乎都是京剧演员。胡家得知严凤英的身世后十分同情她,就带她一起练功,教她唱京剧。她在这里还结识了当时在“大娱乐”唱京剧的王少舫。1948年春天,严凤英跟随胡金涛一家离开芜湖来到安庆,不久,严凤英答应了胡金涛的一些条件比如放弃黄梅戏而改唱京剧、不去大街抛头露面等,与胡金涛结合。为了置办唱京剧的行头,严凤英受骗去了青阳剧社,被一个姓陈的恶霸扣下,逼她做小老婆,每天对她进行恫吓甚至毒打。经过半年的挣扎,严凤英终于离开了青阳,但无家可归,被迫在芜湖、南京、桐城等地奔波,最后流落到南京的“米高梅”舞厅卖唱、伴舞。

1951年,严凤英重返安庆。1952年开始,她的人生道路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了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文联委员、中国戏剧家协会理事、安徽省人民代表,安徽省文联、妇联、青联委员,受到毛主席、周总理等的亲切关怀。1953年,她认识了王冠亚,不久二人结为夫妻,建立了幸福美满的家庭,后来又有了两个儿子:小亚和小英。严凤英从小失散的妹妹鸿鸾也与她团聚。

严凤英与儿子

但好景不长,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文艺界遭受了巨大的摧残。“文革”中,严凤英被指为文艺黑线人物、宣传封资修的美女蛇,并被诬蔑为国民党潜伏特务,屡遭批斗,1968年4月8日夜里,严凤英自杀身亡,终年38岁。但最令人气愤的是,严凤英死后,军代表刘万泉出于自己阴暗恶劣的心理,还以查找“敌特电台”为由把她的尸体剖开。1978年5月23日,安徽省委为严凤英平反昭雪,8月21日省文化局举行了严凤英骨灰安放仪式,将其骨灰下葬在安庆菱湖公园内湖心小岛的黄梅阁,安庆市人民政府于1986年建造黄梅阁,面积920平方米,阁内有严凤英、七仙女塑像,并有实物照片、音像等展品陈列。严凤英的两个儿子现在分别从事黄梅戏的音乐工作和美术创作。

二、严凤英的艺术风格

在23年的艺术实践中,严凤英在唱腔和表演方面都有新的创造,为黄梅戏艺术的发展作出重大贡献。

严凤英正照

她嗓音清脆甜美,唱腔朴实圆润,演唱明快真挚,吐字清晰,韵味醇厚,并注重从人物感情出发,力求声情并茂、耐人寻味的艺术魅力。表演质朴细腻,塑造过许多具有鲜明性格的人物形象,如《打猪草》中的陶金花、《天仙配》中的七仙女、《女驸马》中的冯素贞、《牛郎织女》中的织女,以及现代戏《丰收之后》中的赵五婶等。其中《天仙配》、《女驸马》、《牛郎织女》均摄制成影片。

她的唱腔圆润明快,表演质朴细腻,吸收京剧、越剧、评剧、评弹、民歌等之长,融会贯通,自成一家,世称严派。

(一)严凤英的唱腔艺术

一个戏曲演员,其成就的高低首先就表现在歌唱水平上。严凤英的唱腔,极富艺术魅力,令每个听众都过耳难忘。严凤英的先天嗓音好,沙甜的音色尤其适合演唱黄梅戏。但是,她的唱腔之所以能够倾倒观众听众,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她善于创造。

严凤英的唱腔,首先贯穿着一个“情”字,在深入把握人物性格、剧情后,以声传情,以情带声,即所谓“洞达事物之情状”,有了“情”才能“变死音为活曲,化歌者为文人”。《天仙配》是她演唱十分成功的一部作品,她曾应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之邀,谈过自己的演唱体会,充分表明了她对七仙女在特定情境中情感的把握,并介绍了自己在演唱中的处理方法。例如:“我本住在蓬莱村”一句,她的理解是:“当董永问‘但不知大姐家住哪里,要往哪道而去?’这个意外的问题假如答不出来,或者答迟了,都要露出马脚。”所以马上接唱。“前半句七女的心情有点发慌,后半句则是撒谎,谎撒得比较圆满,还带着有几分自我欣赏的情绪。”撒谎—心慌—自我欣赏,她正是在把握了特定情境和七仙女欲爱还羞的情感基础上,完满地处理了这一句以及这一段唱腔。再如“分别”一场中,“董郎昏迷在荒郊,哭得七女泪如涛”两句,严凤英理解是“好像是压在肚子里的一肚子苦水,‘蓬’地一下突破了一个缺口,迸发出来,所以感情是非常激动的”;而于“你我夫妻多和好,我怎忍心将你抛”两句,“虽然也是悲恸的,但要平稳些、缠绵些,这样才好表示她和董永夫妇恩爱的感情”。理解得如此深入,唱出后才十分打动人心,唱腔才有了灵魂,有了魅力。也因为如此,她在不同的剧中扮演不同的人物,乃至同一剧中同一个人物,声音色彩都有差异。《打猪草》中透出的是娇稚明亮的奶腔,《夫妻观灯》中给人以爽朗与宽厚的感受,《天仙配》“路遇”中的唱腔流露出的是娇羞与自信,《牛郎织女》中她的音色中直接传达出的是沉郁和压抑。不必观看舞台演出,从她的唱腔中就可以直接领悟到人物身份、性格和情感,她的唱腔足以“使观听者如在目前,谛听忘倦”,仅仅靠声音,她就把人们带入了丰富多彩的艺术世界。

严凤英的表演剧照

严凤英《天仙配·路遇》

严凤英的唱腔不仅“动听”,而且“好听”,这是她恰当地运用嗓音对黄梅戏声腔进行处理的结果,使演唱“清和圆转,累累然如贯珠”。对于这一方面的成就,申非伊的《严凤英唱腔初探》作了细致的分析。她既遵从传统戏曲演唱“字正腔圆”的标准,更追求“啭”、“润”的效果。比如《天仙配》“满工对唱”这段唱腔的处理方法,就是在准确把握字音声调基础上,大量运用前倚音,造成下滑、上挂的效果,并且按字调字情的不同,每句都有不同的唱法,使得唱腔生动而不呆滞,既明快又有浓厚的抒情意味,既纯直又圆润丰满,令人品味不尽。此外,她还经常运用颤音、擞音、顿音等方法,一方面服务于人物情感的表达,另外一方面又使唱腔更加婉转动听。

严凤英在电影《天仙配》中

“语音辨别,字真句明”,这是胡祗遹提出的演唱要求,也是戏曲演唱的基本准则。严凤英在演唱中十分注重一点,她的咬字吐字异常清晰,字音结实丰满,观众易听易懂。她既学习京剧的吐字方法,又注重保持黄梅戏语言的地方特色,将两者糅合使用,力求最佳歌唱效果,她对徒弟田玉莲曾说过对吐字的认识:“我是借用了京剧的一些吐字方法与安庆话糅合在一起的。比如安庆话念春风送暖‘的’‘暖’字,就念成卵字,这样就不好听,就得改用普通话,念暖,这样音就圆了。又如:‘我有一言奉劝君’中的‘劝’字,安庆话念‘串’字,这也应该改用普通话的‘劝’字音。但是‘小女子也有伤心事’的‘事’字,就不能按普通话来念,就得按安庆话来念,把‘事’仿成‘四’音,如念‘事’就不像黄梅戏了。”由此可见她在演唱中对咬字吐字的讲究,这同样是她的唱腔广受欢迎、时被模仿、影响久远的原因之一。

(二)严凤英的表演艺术(www.chuimin.cn)

严凤英除了在唱腔艺术方面取得了杰出成就外,在舞台乃至银幕的表演上,同样达到了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境界。她所塑造的陶金花、七仙女、冯素珍、江姐等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令人难忘。她在表演艺术上所取得的成就可用“细腻”、“传神”四个字来概括。

戏曲演员表演的根本任务是塑造人物形象,而要塑造好人物形象,必须对所演人物的性格、感情深入发掘,并转化为舞台动作。发掘得越深,表演得越细腻,越趋近“传神”的境界。人们对严凤英扮演的七仙女赞赏备至,殊不知她对这个角色进行了多少次的琢磨和理解!她自己认为:“七仙女是个神仙,按理也要从神仙这个角度给她来分析一番。神仙我没见过,也没法见到,但是我可以把她按照人的思想情况来处理……我想她敢从天上跑到地上,又敢当面向一个陌生男子主动地提出婚姻大事,并且想出一些巧妙的办法打动董永,难住刁恶的傅员外……那么,她一定是个既大胆又聪明,既热情又能干的姑娘。”通过分析,她抓住了七仙女所应有的性格基调,其表演也就有了丰富的内涵。严凤英在拍摄电影《女驸马》时,受到导演刘琼的启发,更加注意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把潜台词准备得十分充足,表演也就更为细腻。她撰写的一段戏的思想活动有助于说明问题(括号内小字是她的思想活动):

严凤英在电影《天仙配》中

严凤英《女驸马》

春红:刘大人到!(啊,我没有听错!)

我:请!(刘文举仔细看我一眼)(把脸背着他,莫让他看出破绽来!)

我:怎么刘大人到?(春红,就是那个坏老头子来了吗?他来做啥?难道他看出我是女扮男装?怀疑我了?)

春红:是不是他来接你去跟他的五公子拜堂成亲?

(十有八九是的!大祸来了!好吧,看出来就看出来,既然来了,不请进来也不行,请他进来吧!)

我:这倒要仔细了,快快有请!(我迎出门)

(这个老头子又来了,怎么对付他呢?)(刘文举迎面而来)

(呀!别让他看我的脸,争取主动!看看能不能混过去。)

我:(抢先一揖!)呀!老大人!

(我把袖遮住脸,你该看不清我了吧!)

文举:状元公!

我:不知恩师驾到,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文举:老夫冒昧来访,状元公莫怪啊!

(他到底是真喊我状元公?还是故意讽刺我?他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他是来干什么的?)

我:请!(刘文举仔细看我一眼)(把脸背着他,莫让他看出破绽来!)

文举:哈哈……(他为什么笑?春红!)

文举:哈哈……(坏了,他一定看出来了!)

文举:(大笑)哈哈哈……(笑什么!你要是看出来,你就干脆讲好了!这样怪笑干什么?!)

我:老大人为何发笑?

文举:那是在科场之中初睹风采,见你容貌举止,与众不同,老夫我大吃一惊——(坏了!坏了!一定看出我是个女的!)

今日仔细一看——(不得了!不得了!今天一定要出事了!)

果然貌赛潘安哪!

(唉,我的天!还好,还好,原来他把我当成一个美男子!吓了一身冷汗!你这个老头,原来还没看出呢!好吧,恢复我们的“师生”关系吧!)

我:老大人过奖了!(下略)

中国的戏曲表演不能没有“体验”,短短的一段戏,严凤英理解得何其细致,完全深入角色的内心世界,再加上与对手的感应交流,终转化成一段生动细腻的舞台表演来,使观众为之担心,又忍俊不禁,领略了一次美的创造。

戏曲表演不仅需要深入体验角色的感情世界,还需要借助独特的表现手法——程式——将人物的性格与感情再现出来。在这一方面,严凤英也堪称杰出。黄梅戏由“三打七唱”的民间小戏发展而来,表演程式积累不多,这为严凤英表演设下了重重困难,但同时又给她的创新提供了一个可能的空间。严凤英的方法,一是向昆剧、京剧等积淀丰厚的戏曲学习借鉴,以丰富自己的表演手段;二是回到人物性格,以人物性格为依据,创造性地运用程式,让程式为表现人物服务,程式是手段,演活人物是目的。例如《女驸马》中“状元府”一场,当刘文举传旨招她为驸马,哥哥又指出事态严重性后,“为了表现冯素珍的那种心慌意乱一筹莫展的焦急心情,我糅合了旦角和生角的不同表演程式,较为恰当地表现了角色的内心世界。这段戏里,手按纱帽,双眉紧锁,在场上以旦角的台步踱来踱去,筹思万全之计。这时只有我(冯素珍)和你(春红)两人,环境允许我们暂时恢复女儿身份,同时也由于心烦意乱再也无法顾及这些细节(指状元公的体统)。因此,虽然穿着靴子,还是用旦角的台步,这样做,对于表现冯素珍此时此刻的典型性格就较为得体。”同一角色,既用生角的程式,又用旦角的程式,这在行当划分严格的京剧中恐怕是不可能的,而在严凤英这里却变成了现实,并且赢得了观众的认可与欢迎,于中可见严凤英表演艺术成就的又一个层面。

《女驸马状元府》

(三)严凤英的代表剧目

严凤英的代表剧目有《打猪草》、《天仙配》、《女驸马》、《牛郎织女》、《蓝桥会》、《柳树井》、《砂子岗》、《红色宣传员》、《刘三姐》、《党的女儿》、《江姐》等。

六、严凤英对黄梅戏的贡献与影响

严凤英虽然只活了38岁,但她对黄梅戏的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影响极为深远。

严凤英从15岁开始登台演出,她的嗓音、艺术领悟力以及向前辈艺人虚心学习的精神,使她所扮演的舞台形象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尤其是在新中国成立后,她先后主演了50多部大小剧目,塑造了陶金花、七仙女、冯素珍、织女、江姐,以及《春香传》中的春香、《打金枝》中的公主、《桃花扇》中的李香君等一系列人物形象。正因为她对形象塑造得如此成功,黄梅戏由流传一隅的小剧种迅速引起广大观众的注意和喜爱,从1952年在上海演出《打猪草》而获得交口称赞,到1954年华东地区戏曲观摩演出大会获演员一等奖,再到她主演的《天仙配》、《女驸马》、《牛郎织女》被搬上银幕,严凤英个人的表演与黄梅戏的声誉鹊起紧密联系在一起。观众对黄梅戏的熟悉是从对她的熟悉开始的,对黄梅戏的喜爱和迷狂也是从对她的表演、对她塑造的人物形象的欣赏开始的。严凤英的表演,既为自己创立了典范之作,又为黄梅戏剧作家、音乐家架起了一座通往观众的桥梁。没有严凤英,黄梅戏或许仍然能够发展但不可能在全国众多剧种中迅速崛起。

《桃花扇》

严凤英是一位富于学习与创造精神的艺术家。从她登台演出到新中国成立初年,黄梅戏的生存环境艰难,表演艺术水平也处在粗糙的状态之中。新中国成立以后,严凤英和一批新文艺工作者为提高黄梅戏的艺术水平作出了巨大的努力。她既虚心向前辈艺人学习,借鉴传统,更注重向兄弟剧种学习,她曾拜北昆名家白云生为师学习京昆的程式动作,并融会贯通,用之于自己的表演中,为塑造人物性格服务。1954年华东戏曲会演期间,她曾向范瑞娟学习扮演严兰贞的感情处理与水袖运用。在音乐唱腔上,她支持音乐改革,经常提出建议并带头试唱,同时又在充分把握角色思想感情后赋予自己的创造。严凤英所作的努力,使黄梅戏的表演水平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其艺术表现能力和张力大大增强。

严凤英的表演艺术

严凤英的表演艺术,对黄梅戏剧种的特色和风格,还起到了极大的强化作用。这主要反映在两个方面:其一,黄梅戏源于农村,带着朴实自然的气息,严凤英的演唱使之更加优美动听,形成了黄梅戏不同于京剧的沉厚、越剧的清丽、豫剧的豪迈,的自然、优美、亲切的音乐风格;其二、由于严凤英表演艺术精湛,唱腔优美动听,逐渐形成了观众的审美心理定式,使观众更加喜爱女性形象和女声唱腔。这种审美心理定式反馈到剧种自身,又使之在女性角色、女声唱腔本来已占优势的传统上,更加强化了这一特色。旦角戏在黄梅戏中占着最重要的位置,与其他剧种相比,黄梅戏的这一特色也十分明显,它与严凤英的表演艺术成就是密切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