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上)：王粲登楼赋及其意义

2023-12-0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王粲登楼赋［1］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遭纷浊而迁逝兮，漫逾纪以迄今［5］。循阶除而下降兮，气交愤于胸臆。月赋陈王初丧应刘［1］，端忧多暇。臣闻沉潜既义，高明既经［6］，日以阳德，月以阴灵［7］。引玄兔于帝台，集素娥于后庭［9］。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于江濑［15］。植曾封于陈，死后谥思，世称陈王或陈思王。［7］《春秋说题辞》：“阳精为日。”［12］台室：三公之位。

王　粲（传略见前魏晋南北朝诗部分）

登楼赋^［1］

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2］。背坟衍之广陆兮，临皋隰之沃流。北弥陶牧^［3］，西接昭邱^［4］。华实蔽野，黍稷盈畴。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遭纷浊而迁逝兮，漫逾纪以迄今^［5］。情眷眷而怀归兮，孰忧思之可任？凭轩槛以遥望兮，向北风而开襟。平原远而极目兮，蔽荆山之高岑。路逶迤而修迥兮，川既漾而济深。悲旧乡之壅隔兮，涕横坠而弗禁。昔尼父之在陈兮，有归欤之叹音^［6］。钟仪幽而楚奏兮^［7］，庄舄显而越吟^［8］。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

惟日月之逾迈兮，俟河清其未极^［9］。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骋力。惧匏瓜之徒悬兮，畏井渫之莫食^［10］。步栖迟以徙倚兮，白日忽其将匿。风萧瑟而并兴兮，天惨惨而无色。兽狂顾以求群兮，鸟相鸣而举翼，原野阒其无人兮，征夫行而未息。心凄怆以感发兮，意忉怛而惨恻。循阶除而下降兮，气交愤于胸臆。夜参半而不寐兮，怅盘桓以反侧。

【注释】

［1］此赋是王粲在荆州依附刘表时登麦城（今湖北当阳县东南）城楼所作，抒发了作者客居异乡，怀才不遇而产生的思乡之情。［2］漳：水名，在麦城西。沮：水名，在麦城西与漳水会合。［3］陶：陶朱公范蠡。牧：《尔雅·释地》云：“邑外谓之郊，郊外谓之牧。”陶牧指范蠡的葬地，相传在湖北江陵县附近。［4］昭丘：楚昭王的墓地，在麦城西沮水边。［5］纪：十二年为一纪。［6］昔尼父二句：孔子在陈绝粮，叹曰：“归欤，归欤！”事见《论语·公冶长》。［7］钟仪句：楚人钟仪曾为晋俘，晋侯令操琴，仪乃为楚声。事见《左传·成公九年》。［8］庄舄句：越人庄舄在楚为官，病中思乡，乃操越音，事见《史记·张仪列传》。［9］河清句：河清喻太平盛世。《左传·襄公八年》载逸诗云：“俟河之清，人生几何！”［10］匏瓜二句：《论语·阳货》：“（子曰）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周易·井卦》：“井渫不食，为我心恻。”

谢　庄（421—466）

谢庄，字希逸，陈郡阳夏（今河南省太康县）人。宋文帝元嘉末年，任太子中庶子。刘劭弑立，谢庄和刘骏密通音信。刘骏讨平刘劭，即皇帝位，授谢庄为侍中，后拜吏部尚书。宋明帝泰始元年（465），授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卒谥宪子。谢庄早慧，七岁能文，年轻时既已文名远播，为当时所重。有《谢光禄集》。

月　赋

陈王初丧应刘^［1］，端忧多暇。绿苔生阁，芳尘凝榭。悄焉疚怀，不怡中夜。乃清兰路，肃桂苑。腾吹寒山，弭盖秋阪^［2］。临浚壑而怨遥，登崇岫而伤远。于时斜汉左界，北陆南躔；白露暧空，素月流天^［3］；沉吟齐章，殷勤陈篇^［4］。抽豪进牍，以命仲宣。

仲宣跪而称曰：臣东鄙幽介^［5］，长自丘樊，昧道懵学，孤奉明恩。臣闻沉潜既义，高明既经^［6］，日以阳德，月以阴灵^［7］。擅扶光于东沼，嗣若英于西冥^［8］。引玄兔于帝台，集素娥于后庭^［9］。朒朓警阙，朏魄示冲^［10］。顺辰通烛，从星泽风^［11］。增华台室，扬采轩宫^［12］。委照而吴业昌，沦精而汉道融^［13］。

若夫气霁地表，云敛天末。洞庭始波，木叶微脱^［14］。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于江濑^［15］。升清质之悠悠，降澄辉之蔼蔼。列宿掩缛，长河韬映；柔祇雪凝，圆灵水镜^［16］；连观霜缟，周除冰净。君王乃猒晨欢，乐宵宴；收妙舞，驰清县；去烛房，即月殿，芳酒登，鸣琴荐。

若乃凉夜自凄，风篁成韵，亲懿莫从^［17］，羁孤递进。聆皋禽之夕闻，听朔管之秋引^［18］。于是弦桐练响^［19］，音容选和。徘徊房露，惆怅阳阿，声林虚籁，沦池灭波。情纡轸其何托，愬皓月而长歌。歌曰：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20］。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歌响未终，余景就毕；满堂变容，回遑如失。又称歌曰：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www.chuimin.cn)

陈王曰：“善。”乃命执事，献寿羞璧。敬佩玉音，复之无斁。

【注释】

［1］陈王：即曹植。植曾封于陈，死后谥思，世称陈王或陈思王。应、刘：应玚和刘桢，建安七子中的成员。曹丕《与吴质书》：“徐、陈、应、刘，一时俱逝。”［2］腾：驰也。弭：按也。《礼记》曰：“季秋入学，习吹。”［3］“素月”句：《长歌行》：“昭昭素明月，辉光烛我床。”［4］《诗经·齐风·东方之日》：“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诗经·陈风·月出》：“月出皦兮，佼人憭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5］东鄙：王仲宣是山阳人（今山东邹县），故称东鄙幽介。［6］《尚书·洪范》：“沉潜刚克，高明柔克。”孔安国曰：“沉潜谓地，高明谓天。”《左传》：“礼，天之经，地之义。”［7］《春秋说题辞》：“阳精为日。”《春秋感精符》：“月者阴之精。”［8］扶光：扶桑之光。东沼：汤谷。若英：若木之英。西冥：昧谷。《文选》李善注引《山海经》曰：“汤谷有扶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又曰：灰野之山，有赤树青叶，名曰若木，日所入处。”郭璞注曰：“扶木，扶桑也。”［9］张衡《灵宪》：“月者，阴精之宗，积成为兽，象兔形。”帝台：星座名，帝台四星在织女星东。素娥：即嫦娥。《归藏》：“昔嫦娥以不死之药奔月。”《淮南子·览冥训》：“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嫦娥窃以奔月。”后庭：即帝庭。张泉《观象赋》：“寥寥帝庭。”自注云：“帝庭谓太微宫也。”［10］《说文》曰：“朒，朔而月见于东方，缩朒然。朓，晦而月见于西方也。朏，月未成光。魄，月始生魄然。”《尚书·五行传》曰：“晦而月见于西方谓之朓，朓则王侯奢也。朔而月见于东方谓之侧匿，侧匿则王侯肃。”郑玄曰：“朓，条达行疾貌也。警阙，谓朒朓失度，则警人君有所阙德。示冲，言朏魄得所，则表人君有谦冲，不自盈大也。”［11］辰：十二辰。《尚书·洪范》曰：“月之从风，则以风雨。”孔安国曰：“月经于箕则多风，离于毕则多雨。然泽则雨也。”［12］台室：三公之位。轩宫：轩辕之宫。《史记·天官书》：“中宫曰文昌，魁下六星，两两相比，名曰三能。能，古台字也。”《淮南子·天文训》：“轩辕者，地妃之舍也。”高诱注曰：“轩辕，星名。”［13］《文选》李善注引《吴录》：“长沙恒王名策，武烈长子。母吴氏有身，梦月入怀。”《汉书》：“元后母李亲梦月入怀而生后，遂为天下母。”［14］《楚辞·九歌·湘夫人》：“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15］山椒：山顶，土高四堕为椒。濑：水流沙上。［16］柔祇：地。圆灵：天。［17］亲懿：《左传》：“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也。”［18］皋禽：鹤。《诗经·小雅·鹤鸣》：“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朔管：羌笛。《说文》：“管，十二月位在北方，故云朔。”［19］弦桐：琴也。桓谭《新论》：“神农始削桐为琴，练丝为弦。”［20］《楚辞·九歌·少司命》：“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恍兮浩歌。”陆机《思归赋》：“绝音尘于江介，托影响乎洛湄。”《淮南子》：“道德之论，譬如日月驰骛，千里不改其处也。”

江　淹（444—505）

江淹，字文通，济阳考城（今河南省兰考县）人，先世于晋室南渡时迁往江南。出身孤寒，自幼沉静好学，历仕宋、齐、梁三朝，官至金紫光禄大夫，封醴陵伯。其诗文多作于前期，后期创作力渐弱，故有“江郎才尽”之讥。江淹诗歌长于拟古，辞赋长于抒情，以《恨赋》、《别赋》闻名于世。有《江文通集》。

恨　赋

试望平原，蔓草萦骨，拱木敛魂^［1］。人生到此，天道宁论！

于是仆本恨人，心惊不已，直念古者，伏恨而死。至如秦帝按剑，诸侯西驰^［2］。削平天下，同文共规^［3］。华山为城，紫渊为池^［4］。雄图既溢，武力未毕。方架鼋鼍以为梁，巡海右以送曰^［5］。一旦魂断，宫车晚出^［6］。若乃赵王既虏，迁于房陵^［7］。薄暮心动，昧旦神兴。别艳姬与美女，丧金舆及玉乘。置酒欲饮，悲来填膺。千秋万岁^［8］，为怨难胜。

至如李君降北，名辱身冤。拔剑击柱，吊影惭魂^［9］。情往上郡，心留雁门^［10］。裂帛系书，誓还汉恩^［11］。朝露溘至，握手何言？若夫明妃去时，仰天太息。紫台稍远^［12］，关山无极。摇风忽起，白日西匿^［13］。陇鴈少飞，代云寡色。望君王兮何期？终芜绝兮异域。

至乃敬通见抵^［14］，罢归田里。闭关却扫，塞门不仕^［15］。左对孺人^［16］，右顾稚子。脱略公卿，跌宕文史。赍志没地，长怀无已。及夫中散下狱^［17］，神气激扬。浊醪夕引，素琴晨张^［18］。秋日萧索，浮云无光。郁青霞之奇意，入修夜之不晹。

或有孤臣危涕，孽子坠心^［19］。迁客海上，流戍陇阴^［20］。此人但闻悲风汩起，血下蔚沾襟；亦复含酸茹叹，销落湮沉。若乃骑叠迹，车屯轨^［21］，黄尘帀地，歌吹四起。无不烟断火绝^［22］，闭骨泉里。

已矣哉！春草暮兮秋风惊，秋风罢兮春草生。绮罗毕兮池馆尽，琴瑟灭兮丘垄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

【注释】

［1］拱木敛魂：《左传》：“秦伯谓蹇叔曰：‘中寿，尔墓志木拱矣。’”《蒿里》：“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2］《说苑》：“秦始皇帝太后不谨，幸郎嫪毐，茅焦上谏，始皇按剑而坐。”《战国策》：“苏代曰：‘伏轼而西驰。’”［3］《礼记·中庸》：“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4］贾谊《过秦论》：“践华为城，因河为池。”［5］《文选》李善注引《纪年》：“周穆王三十七年，伐纣，大起九师，东至于九江，叱鼋鼍以为梁。”《列子·周穆王》：周穆王“命驾八骏之乘……乃观日之所入。”［6］晚出：即晏驾，帝王初崩曰晏驾。［7］《淮南子·泰族训》：“赵王迁流房陵，思故乡作山木之呕，闻者莫不陨涕。”高诱注曰：“赵王，张敖。秦灭赵，虏王，迁徙房陵。房陵在汉中。山木之呕，歌曲也。”［8］《战国策·楚策一》：“楚王游于云梦……仰天而笑曰：‘乐矣，今日之游也！寡人万岁千秋之后，谁与此乐矣？’”［9］《汉书·郦陆朱刘叔孙传》：“高帝悉去秦仪法，为简易。群臣饮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曹植《上责躬应诏诗表》：“形影相吊，五情愧郝。”《晏子春秋》：“君子独寝，不惭于魂。”［10］上郡：汉郡名，治所在今陕西榆林东南。鴈门：汉郡名，治所在今山西代县西北。［11］苏武出使匈奴被羁，汉要求匈奴放还苏武。匈奴称苏武已死，汉使诈称天子在上林苑射落大雁，足上系苏武书，苏武由此获释返国。李陵《答苏武书》：“欲如前书之言，报恩于国主耳。”［12］紫台：犹紫宫，帝王之所居。［13］王粲《登楼赋》：“白日忽西匿。”［14］《文选》李善注引《东观汉记》：“冯衍，字敬通，明帝以衍才过其实，抑而不用。”［15］《文选》李善注引司马彪《续汉书》：“赵壹闭关却扫，非德不交。”《吴志》：“张昭称疾不朝，孙权恨之，土塞其门。”［16］《礼记·曲礼》：“天子之妃曰后，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夫人，庶人曰妻。”［17］《文选》李善注引臧荣绪《晋书》：“嵇康拜中散大夫，东平吕安家事系狱，亹阅之始，安尝以语康，辞相证引，遂复收康。”［18］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浊醪一杯，弹琴一曲。”［19］《孟子·尽心上》：“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20］迁客海上：《汉书·苏武传》：“匈奴乃徙苏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羝乳，乃得归。”流戍陇阴：《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刘敬者，齐人也，汉五年，戍陇西。”［21］左思《吴都赋》：“跃马叠迹，朱轮累辙。”《楚辞·离骚》：“屯余车其千乘，齐玉轪而并驰。”［22］王充《论衡》：“人之死也，有火之灭。火灭而耀不照，人死而智不慧。”

中国古代文学(上)：王粲登楼赋及其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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