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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丝派散文创作特征:中国现代文学流派概论

【摘要】:语丝派散文家中,鲁迅散文沉思的品格最具代表性。由于作家的个人心理素质、情感倾向的一些差异,在这种冷静与热情相结合的语丝文风的共同特征下,仍显示出多种审美品格。钱玄同的散文的特点是畅达。

二、语丝派散文共同的创作特征

简而言之,语丝派散文独特的“文人情结”形成了自己“偏重理性的审美心理结构”和“沉思型”的散文审美的品格

1.中年人心态

同“少年意气”的创造社作家抒写激情不同,语丝派作家大抵已步入中年的“意气全无”和饱经世事的沧桑之中,使他们不再有青年人的激情,更趋向于对物象作静观与思索。钱玄同在《废话》一文中便感慨自己已是“一个中年的学究”,没有了做“自由活泼的好文章”的兴头,“笔一提起,‘体式鬼’便奔腕而下,所以虽欲力求振拔,苦难如愿以偿”[4]。这是惯于做“讲究体式”文章的中年人心境的极好表白,此时他的散文虽无奔放的热情,但却长于思辨性。时已届不惑之年的周作人在《雨天的书·自序二》中也认为:自己在“五四”时期的“浮躁凌厉”之气已不复存在,甚至追悔以往“少年的意气”,只希望今后“心境不要粗糙下去,荒芜下去”,心境的平复必使其散文的色调转向平和。年纪稍轻的林语堂在《翦拂集·序》中的感悟稍迟一些,他是在大革命失败后陷入沉思的:“感慨一些我既往的热烈及少不更事的勇气”,庆幸年龄增长以后终于获得了“冲淡的心境”。

2.落荒者心境

“五四”落潮以后,语丝作家大都有一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寂寞感、荒凉感,这就很容易使他们陷入不同方式的沉思。一种是在荒漠里寻路,继续思索人生的真谛,探求前进的路向。鲁迅此时以探索者的心态从事散文创作,其散文用理性的思索细细咀嚼人生的况味,探寻一条“可以走走的路”的特点就非常明显,这尤其表现在他的《野草》中。另一种是落荒而逃,终至遁迹山林,做个“隐士”,由战士而变为隐士的周作人,固然可以颇为洒脱地说此后已不必去寻什么路,“再也没有什么悲观和失望了”,但同时也不能不沉重地感觉到,人“在悲哀中挣扎着正是自然之路”,依然可以见出落荒者并不轻松的心境。于是周作人的散文虽然获得了某种心灵的解脱,可以在喝酒品茶、谈天说地中一无挂碍地传达其性灵趣味,但从挣扎中毕竟体验到了人生的苦涩味。

3.学者型秉性

语丝派散文家一方面大都是本色的学者、教授,学者的气质禀赋使他们擅长于作理性思维,散文创作就难脱理性一路,其理性主要是散文中偏重于议论的杂感、小品一类。于是,探历史之幽微,穷万物之奥秘,说古今之兴变,尽显“思考审慎、言辞庄重、气度安详”的学者秉性,这也是语丝散文中最有特色的部分。鲁迅、钱玄同、刘半农、周作人即是典型人物。

4.冷静文字与严峻思索相结合

语丝派散文家审视生活时大都偏向于静观与沉思,其散文的基本审美品格便是冷峻与深隽。消歇了激情的冷眼旁观,使散文的色调趋向于清与冷,读之令人感到人生的重负与苦涩,而旁观并非隔绝人世的闭目塞听,其间仍有作家对“人间苦”的深切体验和深沉思索,于是语丝派作家在散文的冷色调处理中便使其创作包含一种耐人咀嚼的深刻意味。(www.chuimin.cn)

语丝派散文家中,鲁迅散文沉思的品格最具代表性。他的《华盖集》《华盖集续编》《而已集》《三闲集》的大部分文章是发表在《语丝》上的,其冷静的外壳包裹着热情的内核,散文传达的情绪与思想,既给人以浓烈的感染,又引发人以不尽的思索与警悟。他的散文诗集《野草》更是如此。它外在的冷色调与内蕴的情绪热流是交融存在的,无情的冷嘲与清晰的理性分析相结合,读者既可感受到一种浓烈的情感,又可感受到作品包含有强大的思辨力量。同是语丝派作家的张定璜将鲁迅的这种文体风格概括为:“沉默的旁观与冷静。”由于作家的个人心理素质、情感倾向的一些差异,在这种冷静与热情相结合的语丝文风的共同特征下,仍显示出多种审美品格。

钱玄同的散文的特点是畅达。他总是把自己丰富的学养和对现实的透辟认识,凝聚成条分缕析、畅快淋漓的文字,给旧思想旧势力以冷峻犀利的批判。代表作是《三十年来我对于满清的态度底变迁》。在《语丝》上发表的《告遗老》《中山先生与“国民之敌”》《废话》《疑古玄同与刘半农抬杠》等等,都很能代表他的风格。他的散文写得冷峻,富于讽刺的锋芒,在反语中嘲讽论敌,反封建的精神比较强烈。

刘半农的散文则表现出另一种品格:“冷趣”。像刊于《语丝》的《徐志摩先生的耳朵》《悼“快绝一世的徐树铮将军”》《骂瞎了眼的文学史家》等,都是讽刺的名篇。他的文章常常显得冷眼旁观,不露声色,颇具“气度安详”之味。然而旁观并非无痛痒,他对于恶势力的厌恶,不取凌厉攻击的态势,而总是出诸反语,或用讥讽的笔墨,给批判对象以尽情嘲笑,写来理趣盎然,别有韵味。例如军阀徐树铮死于非命,本该额手相庆,他却以“悼文”出之,“一洒伤心之泪”,其实是代为说出那些兔死狐悲者的“伤心”,读者览之应会心一笑。《骂瞎了眼的文学史家》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明明是嘲笑为陈源吹牛说大话之徒,却偏偏要骂文学史家“瞎了眼”没有将其载入史册,打甲骂乙,正话反说,读来颇有趣味。

林语堂的前期散文亦是嘻笑怒骂皆成文章,既透出一种无情剥脱旧物的“冷气”,同时又常以趣墨出之,由此可见语丝派作家似乎对“冷趣”情有独钟,如《祝土匪》一文,甘愿自认为“匪”,似悖于常理,但将“土匪”人格置于“绅士、学者”之上,则其所论又在情理之中,读之感到有理有趣。

川岛之文也是火气与趣味并存,两篇说西滢的“吃嘴巴”,抓住论敌的破绽做文章,给予无情的嘲弄,透出作者的机智与诙谐。川岛的《晒开鹅肉》《假头发》《桥上》等,都是清新的小品,虽是片断,却富于生活气息。而几篇杂谈,如《爱国》《川岛启事两则》等,则是辛辣的讽刺。“启事”一篇,最为有名,郑重其事地登广告,要办爱国大学,如何招生、如何请人之类,都说得煞有介事,与周作人一问一答,影射官僚政府以津贴为名,大饱私囊的丑恶行径,揭露得深刻有力。

江绍原作历史小品,常在叙历史往事中,比附现实,托兴寄慨,且往往涉笔成趣,如他在《小品二十三·“呼名落马”》中说申公豹“呼名落马”,笔一滑,便“闹到”今人之不敢“斥名”,奚落了一通“名人”不能直呼其名之可笑。他的杂感《仿近人体骂章川岛》更是竭尽风趣、揶揄之能事,骂章川岛简直不近情理,实则意在言外而又趣味横生。

周作人的散文则有一种出奇的“冷涩”品格,即冷中含涩,大多与世事无涉,听苦雨、喝苦茶、赏苦竹的清冷情怀在《苦雨》《鸟声》中表现尤甚,看似悠闲自得,但依稀可见周作人躁动不安的心绪。

5.偏执主观、倾心自我的个人性情化色彩

由于语丝派作家偏重于对生活作静观与沉思,思维在有意疏离现实政治的自我封闭格局中进行,也使他们在审视生活作理性思考时带有明显的个人性情化色彩,它与注重写实抒情的散文作家受社会科学命题的理性制约的创作倾向所不同的是:语丝派散文更能充分自由地表现作家对生活的独到眼光,其主观感受、情绪体验闪现出许多生活的真知灼见和理性光辉,但有时也有一些作家会热衷于表现琐碎、卑微的个人欲望,过分尊奉个人的理想志趣。但鲁迅散文同样是相当个人化,却能将他自己个人的高尚人格与追求同社会前进的力量相融合,所传达的理性又与大众相连,因此具有深广的现实基础和普遍的社会意义以及强烈的思想震撼力。再观照周作人散文的浓重的个人“清淡”色彩,大多写孤芳自赏、不关痛痒的生活琐屑,与大众志趣相异。鲁迅散文也说胡须、讲牙齿、论照相、谈喝茶、述“发薪”,此与周作人散文的取材并无大的区别,只是鲁迅在这类琐事中所引发的是对现实昏暗的无穷联想,跃动着一个关心世态、记着民瘼的伟大的愤世嫉俗的身影,而周作人散文却对琐屑津津乐道把玩,对现实无动于衷。可以将鲁迅的《喝茶》《夏三虫》《战士与苍蝇》与周作人的《喝茶》《苍蝇》这些同题散文比较一下,两个作家的志趣、人格、立意大相径庭。周作人散文传达的理性内涵仅仅是令人难以琢磨的性灵之类,其思想之深刻性则远不及鲁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