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说哲学“是艺术与宗教的统一”[10]，把艺术看作哲学的一部分，认为绘画、诗歌就是哲学的一个环节。如此看来，山水诗既是一个感性表达过程，也是一个思辨玄言过程；既是艺术的表达，也是哲学的沉思。......
2023-08-22
富于思辨力与科学精神的母爱哲学小说
【摘要】：这些作品中的主人公大都是富于思辨力和科学探究精神，又因人类终极关怀而负载着巨大心灵痛苦的沉思者、母爱哲学的说教者和启蒙者。作者正是通过他们的心灵体验及其哲理阐释，使以现代女性观为基础的母爱哲学成为上述每篇小说的主题。
哲学问题小说是以母爱哲学为主题的哲理小说，代表作品有《超人》（《小说月报》1921年4月第12卷第4号）、《烦闷》（《小说月报》1922年1月第13卷1号）、《疯人笔记》（《小说月报》1922年4月第13卷4号）、《遗书》（《小说月报》1922年6月第13卷4号）、《悟》（《小说月报》1924年3月第15卷3号）和《月光》（《晨报》1921年4月20—21日）等。这些作品中的主人公大都是富于思辨力和科学探究精神，又因人类终极关怀而负载着巨大心灵痛苦的沉思者、母爱哲学的说教者和启蒙者。作者正是通过他们的心灵体验及其哲理阐释，使以现代女性观为基础的母爱哲学成为上述每篇小说的主题。
《超人》是母爱哲学的宣言。母爱哲学的要义在作品中是通过从体验中获得感悟的“超人”何彬阐述的。其内容可归纳为如下三点：
（1）“童年的母亲的经验”嵌入每个人心灵深处的母爱“情结”，永远活在往事的记忆里；由此所触发的母性爱是宇宙间最为“纯洁无疵”、博大无私的感情，在被精神风雨击溃的心灵中，只要这“止水似的感情，重新荡漾起来”，就会使童心回归，灵魂升华到“万全之爱”的境界。何彬哲学观念的转变正经历了上述种种情感体验，反映了皈依母爱是人类自然的和本质的属性。
（2）母爱是人类一切美好感情的源泉，沟通和联结着每个人的心灵：“世界上的母亲和母亲都是好朋友，世界上的儿子和儿子都是好朋友，都是互相牵连，不是互相遗弃的。”
（3）母爱是崇高的信仰，源于对宇宙女神真善美崇高品格的膜拜与皈依。何彬梦幻中所见的母亲便是这宇宙女神的幻影。她在“星光中间，缓缓的走进”，“右手撩着裙子，左手按着额前”，“走近了，清香随将过来；渐渐的俯下身来看着，静穆不动的看着——目光里充满了爱”。
《烦闷》实是《超人》的续篇，其中的主人公也是何彬式人生哲学的探究者。他从憧憬人生的天真青年变为厌世者，而又在家庭亲情感召下走出精神危机的观念转换和心灵体验过程，包含着如下哲学论断：社会对人性的扭曲是青年精神危机的根源，因这扭曲使他们丧失了童心和爱的本能；而青年走出精神危机之途，则是在家庭亲情抚慰中找回人性中失掉的童心和母爱。小说结尾一段关于家庭亲情及其对主人公产生巨大感召力的描写，便以此具有了哲理蕴涵。
《疯人笔记》是以疯人口吻书写的哲学笔记，以疯人话语对母爱作出如下诠释：
太阳怎样爱门外的那棵小树，母亲也是怎样的爱我——“母亲”？这两个字，好像不是这样说法，只是一团乱丝似的。这乱丝从太初就纠住了我的心；稍微一牵动的时候，我的心就痛了，我的眼睛就酸了，但我的灵魂那时候却是甜的。这乱丝，世上没有人解得开，上帝也解不开……
这段话包括两个要点：（1）母性爱是自然的本性，它像润育万物的阳光一样无私和永恒；（2）自然母性赋予个体生命以爱的本能，这本能的表现便是对于母爱的自然感应与沟通；它使母爱成为像乱丝一样的感情，永远揪住人的灵魂而不能解开。主人公正是基于上述观点，对相互仇杀和排斥的人生提出批判，认为这违反自然母性爱的行为源于灵魂龌龊的“聪明人”的阴谋挑唆，其恶果是逼走自然女神，而导致人与自然永久分离和人性中童心与爱的本能的丧失。(www.chuimin.cn)
在《悟》中，爱的哲学是通过主人公星如曲折的心灵体验和信仰转换过程阐述的。星如原信奉爱的哲学，而他的朋友钟梧却是一个恨世主义者，并有一套颇具蛊惑力的厌世理论；因此他原来的信仰便因朋友的影响而动摇，平和的心境也因剧烈矛盾而崩溃，极度的精神痛苦使他夜卧不眠，竟跳进冰凉的湖水中以求解脱。但他不但没有死，反而以灵魂获救的体验“完成了他永久的哲学”，确认母爱哲学是他永久的信仰。使他灵魂获救的，则是百年前在病榻上“悲痛欲绝的垂危的母亲”为“半夜渡湖去请医生，昏黑中坠水不返”的儿子指示“归路”，而点着的一盏百年长明不熄的“爱的灯光”。作者通过主人公深切的感悟，展现和歌赞了“万全之爱”的崇高境界与化育万物、匡护众生的宇宙爱力，提出如下哲学理念：
（1）“万全之爱”体现着宇宙母性净化生命灵魂的无穷爱力。
（2）母性宇宙观用爱解释世界，与科学家的解释相互弥补并行不悖：“科学家只知其所当然，而诗人，哲士，宗教家，小孩子，却知其所以然！世界是一串火车，科学家是车上的司机，他只知只顾如何使用机力，载着一切众生，向无限的前途飞走。诗人，哲人，宗教家，小孩子却如同乘客，虽不知如何使这庞然大物不住的前进，而在他们怡然对坐之中，却透彻的了解他们的来途和去路。科学家说了枯冷的定义，便默退拱立；这时诗人，哲士，宗教家，小孩子却含笑向前，合掌叩拜，欢喜赞叹的说：‘这一切只为着‘爱’！”
（3）母亲是爱的泉源，凡一切有知有情，无不有母亲；有了母亲世上便随处种下了爱的种子，宇宙间的爱力便从而千变万化地运行不息。这是爱的源泉论，它以爱与生命一体观驳斥了爱的虚无论。
《遗书》通过作者的精神朋友宛因生前写给她的16封信表述了“万全之爱无生死”的哲学理念。宛因实为冰心哲学理念的人格化。她把爱的哲学上升到生命哲学的高度，结合深切的心灵体验，阐释了生与死的本质内涵，提出有限生命与无限自然一体的生命哲学理念和由此而形成的生死观，说：
在广漠的宇宙里，生一个人，死一个人，只是在灵魂海里起了一朵浪花，又没了一朵浪花，这也是无限的自然。
又说：
生和死只是如同醒梦和入梦一般，不是什么很重大很悲哀的事。泰戈尔说的最好：“世界是不漏的，因为死不是一个罅隙。”能作如是想，还有什么悲伤的念头呢？颂美这循环无尽的世界罢！……形质上有间隔，精神上无间隔，不但人和人的精神上无间隔，人和万物的精神上，也是无间隔的。能作如是想，世界是如此淡漠，同时更是极相关连。
冰心哲学问题小说的女性主义理性启蒙特征，首先表现为女性主义的立场。这便是以母性视角审视和探究人生与自然，而这两方面的探究结果又都统一于母性宇宙观，即确认母性既是自然的固有品格，又是人类人格的自然属性。与此相关的是“超人”式哲士性格的塑造和心理解析方法的成功运用。《超人》中的何彬，《疯人笔记》中的疯人，《悟》中的星如和钟梧，《遗书》中的宛因，构成“超人”式哲士性格系列。这些性格是冰心的创造，其外在特征近似于郁达夫《沉沦》中的忧郁症患者，也有点像鲁迅《狂人日记》里的狂人，但其性格内涵不同：后者是道德的，蕴涵着作者赋予的道德理想；前者是哲学的，体现着作者恪守的哲学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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