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观察：甘黔教育行之十

——我有一粒种子，你有一片土地，所以，我们来了。

这是新教育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2006年9月，“灵山一新教育”贵州行团队初次踏入凤冈，在这里播下了新教育的种子。

一年零七个月的时间，这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通过“教育在线”网站，通过在运城新教育大会上与凤冈一些老师的接触，通过新教育团队的朋友们的介绍，我对这方水土和这群人物，已经有了很深的印象。

为了总结利用教育公益模式，推动新教育实验的经验，探索新教育实验对西部教育特别是西部农村教育的影响路径，促进新教育实验在凤冈乃至西部更大范围内逐步推广，我们选择在凤冈举办“新教育实验贵州凤冈现场会暨NGO西部教育公益论坛”。这次活动的主题确定为：新教育实验在贵州凤冈的区域教育公益模式探索。

这是新教育实验第一次在西部举行的重大活动，而且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县城举行。事先我们讨论方案的时候，决定让这次会议“土”得掉渣，不放在县城里面的宾馆开，而是选择在一个农村学校的操场上进行“原生态”的会议。

走过长长的一段山路以后，来到了绥阳一小。现场会上午8点准时开始。

会议的第一单元是开幕式暨贵州凤冈实验区成立仪式。在简单而庄重的升旗仪式后，开始了晨诵。绥阳一小的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齐声朗诵童诗，在美妙的诗歌中与黎明共舞，是每个新教育实验学校都可以见到的晨景。所不同的是，这是西部山区孩子们的声音。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于《山的那边》等诗歌的理解，与城市的孩子没有任何差距，甚至更加出色。我被他们，也被这些美丽的诗歌打动了。

2006年以来，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新教育在凤冈县非常顺利地生根、发芽并迅速开花、结果，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和经验，全县已有280多名教师、200多个班级、1万余名学生参加新教育实验，提出申请和主动运用新教育理论进行教研教改的学校越来越多，受到师生们的欢迎。新教育实验在凤冈正呈方兴未艾之势。这里已经具备了成立实验区的条件。新教育研究院院长卢志文用激昂的声音宣布：贵州凤冈新教育实验区从今天起正式成立！

凤冈新教育实验区诞生了！这是第16个新教育实验区。

卢院长在讲话中说，凤冈实验区从无到有的生长过程，为我们新教育实验的推广提供了一个经典样板，那就是通过公益活动将实验的理念和操作成果带来，通过使一群教师个体的成长取得学校的积极认同，并通过局教研部门的推进使得实验的效果得以全面展现，从而使教育局和当地政府领导积极认可、坚定支持，推动实验深入开展。在这方面，新生的凤冈实验区在新教育分布于全国的16个实验区中，是很有代表性的。

接下来，凤冈县教育局副局长韦会生宣布新教育实验学校名单、新加盟学校名单。在我们为新加盟的学校授牌以后，凤冈县的县长、贵州省教育厅和中央统战部的有关领导讲话，表示了祝贺。

轮到我讲话了，在表达对支持新教育实验的专家学者、新闻媒体朋友、公益组织及社会各界人士深切敬意的同时，我说：“我们不是来扶贫的，是来帮助自己的；不是来施舍的，是来感恩的；不是来作秀的，是来做事的。‘新教育’在西部的这片土地上萌芽、生根，开始开花结果，这让‘新教育’人对素质教育的教育理想、对教育公益事业的理解和追求得到了深入，灵魂得到了进一步升华，我们在这个过程中间进步了，成长了，发展了，所以新教育实验推广的过程本身也是我们帮助自己的过程。所以，我们应该感谢凤冈给了我们这片土地，感谢凤冈给我们新教育人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我希望与会人员能携起手来，共同为西部教育发展、教师的提高和学生的成长而努力。愿凤冈新教育成为西部农村教育探索素质教育的一面旗帜。”

如果说新教育是种子，凤冈是土地，那么，灵山就是阳光。无锡灵山慈善基金会副秘书长赵一平先生的致词充满着感情。他说：“记得2006年9月，我们‘灵山一新教育’贵州行团队初次踏入凤冈，在这里播下了新教育的种子。今天，我们欣喜地看到了这颗种子已经在这里破土而出，长出幼苗。我们感受到了新教育的魔力正在让这里悄悄地发生变化：‘晨诵、午读、暮省’让这里的孩子也知道了狄金森、金子美铃，还有谢尔·希尔弗斯坦、纪伯伦、史蒂文森……‘专业阅读、专业写作、专业共同体’，新教育让这里的老师找到了开启自己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的神圣密码，他们对新教育如痴如醉，从最初的惊叹新奇到与专家团队的碰撞质疑，到最后的顿悟与沉思，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洗礼，我们听到了风岗新教育人太多催人泪下的故事。新教育在改变着这里的学校，改变着这里的教师，改变着这里的孩子。”

一平说：“今天，我们特别的高兴，一直感动着我们的新教育实验的发起人、营造书香校园的倡导者朱永新先生也在百忙之中来到这里，为我们再次点燃新教育的希望之火，让我们用掌声对这位充满理想主义和社会责任的教育家表示深深的敬意！朱老师常说，我们可以改变自己，也可以改变世界。让我们与他一起用生命去融化，去燃烧，使平凡流逝的岁月充满春光。”

一平接着说：“我们知道，新教育实验在凤冈还只是刚刚起步，我们前进的道路还很长很长；我们一定还将面临很多的艰难挫折、坎坷和困惑，但是，我们相信付出，相信坚持，相信种子，相信岁月，相信我们会向着明亮那方，像犟龟一样执著和顽强，坚定地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我们一起！”一平讲话的时候，我流泪了。这是感动的泪水。

会议的第二单元是凤冈新教育实验展示。

首先是县教育局教研室的曾令广副主任作区域实验推进介绍。他是一个实干家，新教育在凤冈的实施，他功不可没。在这个意义上说，他就是一个不断为新教育浇水、除草的农人。他说：“之所以看准新教育，重视新教育，实践新教育，是因为我们对新教育实验理解并认同，于是，我们坚定地行走在新教育的道路上”。他分四部分进行汇报：多数学校有了行政推动、骨干引领、教师积极参与的实验氛围；充分利用本地骨干教师资源，开展研讨和培训活动，尽量系统、规范地推进实验；基于网络平台的全县专业发展共同体已初具规模，并开展了实质性的活动；领导重视、各界关心，助推凤冈新教育扬帆远航。最后，他在全面总结了凤冈新教育实验的六项成果以后，深情地说道：“我们知道，教师是想成长进步的！每一位教师都希望自己的职业有成就！每一位教师、每一名同学都希望过上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所以，我们将继续系统扎实地推进全县的新教育实验！”

接下来是教师专业发展的个案呈现，每一个故事都令人感动、催人泪下。凤冈县天桥完小的语文老师胡琴以《跳出井口，我看到了那片更广阔的天》为题，讲述了她参与新教育实验的故事。她是当地一位比较优秀的老师。她说：“我就像那只井底之蛙一样，也自以为是的沉浸在那一方小天地里乐不可支。是‘新教育’让我跳出了那个井口，看到了一片更广阔的天。”

去年3月，胡琴老师参加了新教育培训。两周的培训里，她看到晨诵让学生的精神振奋起来了，看到绘本故事、童书让孩子们的眼睛亮起来了，思维活起来了，想象力丰富起来了。而每天新教育人和孩子们进行的共写，更是深深触动了她。

培训结束后，胡琴老师马上开始在她的班级开展晨诵、午读、暮省。她惊喜地发现，当她用自己的爱、用自己对教育的理解，在孩子们的随笔后面真诚的和孩子们进行对话、交流的时候，教育的幸福来临了。每天发随笔本的时候，成为孩子们最为期待的时刻。孩子们对于对儿童故事的热爱、对写随笔的痴迷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而这些美好事物带给孩子们的情感熏陶，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胡老师最后充满感情地说：“‘晨诵、午读、暮省’啊，真是神奇的课程，它使得孩子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使得孩子们视野更广了，想象力更丰富了，也更会感受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了。而我，也从中感受到了教育生活的幸福、快乐。跳出井口，我感受到了井外迷人的风光！”

绥阳镇大石灵山学校的秦政老师，是“灵山一新教育”移动图书馆的管理员。他的讲演题目是《有了岁月和种子，石头也会发芽》。秦政老师1996年开始做教师，在经历了热情与理想的破灭后，他开始“破罐破摔”，对工作毫不热心，“提前下课，有事就通知学生放假、上自习的事并不新鲜。”

2006年9月，在“灵山一新教育”贵州行活动中，他听到了干国祥老师讲《特别的女生撒哈拉》，特别受震动，回家饭也没有吃就打开电脑走进了“教育在线”。此后，他在新教育研究中心老师们的帮助下，开始了专业阅读。(www.chuimin.cn)

秦政老师阅读了大量书籍，并且把所学与实践结合。他读《班主任工作漫谈》，就在班里让学生认领任务，每个学生都是班干部，都有自己的管辖范围，班里事事有人抓，事事有人管；读《名师精彩课堂实录》，他按照自己的年级分析某一篇实录，然后按自己的理解备课，上课时用摄像机把自己的课录下来，回家后一个人慢慢的分析，找出问题，选另外一篇课文再上，再录，再看，再分析。

就这样，秦政老师很快完成了他人生的蜕变。

接下来便是学校发展个案，土溪完小的朱忠国校长以《改变学校，从改变老师开始》介绍了他们学校开展新教育的情况。朱校长如数家珍地将新教育实验中的“儿童课程、教师‘三专’、‘有效课堂”，在学校开展的情况作了介绍，讲述了许多老师发生的变化。

刘运萍老师——参加新教育实验以后，她每天来回奔波于孩子与电脑之间，整个身体好像就只属于班上的“孩子”！被“新教育实验”所“俘虏”的老师只管拼命地工作，忘记了辛苦，忘记了报酬，学校的制度对他们来说就等于是“空架子”，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已经超越了学校制度所规定的范围。

朱忠艳老师——虽然只是一个代课教师，月工资只有550元，但她坚持与孩子们一起，认真开展儿童课程，与孩子们进行心灵的沟通。她说：“当你想进步时，学习是一件快乐的事；当你想停步不前时，学习是一件痛苦的事。”

最后，朱校长骄傲地说：“作为一所在贵州都属于偏僻、落后的乡村小学来说，我们如果要将硬件与其他学校进行比较，那也只是“骆驼与羊”的关系！但我们可以以新教育实验为突破口，从改变老师开始，来慢慢改变我们的孩子，改变我们的班级，改变我们的学校。我们心怀理想，心怀希望！我们会谨记：‘给学生最美好的童年，给老师最坚实的起步。’”

其实，朱校长本人也是在新教育实验影响下脱胎换骨的。两年前，他还是一个沉迷在麻将桌前的人，对于教育了无兴趣。是新教育，让他卖掉了摩托买电脑，把麻将桌换成了书桌。更加重要的是，他坚定地在自己的学校里开设了新教育工作室，和一群“铁杆”老师自觉地全身心投入新教育实验的探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们根本不可能相信，在中国的西部山村，有这样一个对教育如此痴迷的校长，有这样一群对教育如此执著的老师。他们是西部教育的脊梁！他们是西部教育的希望！

然后是朱校长的“兵”刘运萍老师作班级儿童课程介绍，她的题目是《我与孩子们在故事中成长》。她的班级很复杂，47个孩子，是来自不同学校的学生组合，他们在村小读一、二年级，读三年级时来到完小。2006年8月，刘运萍接手这个班，第一单元测试，均分只有32分。怎样才能让这样一群孩子喜欢学习呢？刘老师开始给学生讲故事，每天课前三分钟，她都会送一个故事给学生。后来就让学生轮流来讲。再后来是晨诵、午读，写随笔。

让刘老师特别开心的是，她的努力开出了花。在《绿野仙踪》的阅读中，班上一个胆小的同学曾令露，也能自信地走上讲台，向同学们诉说自己的心愿。她在随笔中写道：“我以前胆子太小了，老师叫我上台讲故事我都不敢，现在我敢上台讲故事了。以前我知道答案就是不敢举手，现在我知道就举手，不知道就不举手。连我自己都发现自己进步了。现在我的学习好，我很开心。你们一定认为是学习提高我才高兴。其实你们错了，我高兴是因为老师的耐心与教诲帮助我进步，使我感动。老师是我一生的恩人，我一定会永远进步，将来带老师遍游全世界。”

刘老师说，看到这样的随笔，看到孩子们用自己真挚的话语写出了自己的心地善良、上进心、求知欲、心中的委屈以及对老师的信任等，心中的喜悦真是无法形容！随笔成了师生之间心灵沟通的桥梁。

最后，这位乡村女教师真诚地说：“贪玩是孩子的天性，但阅读也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课外书籍已成了他们的精神食粮。就这样，在诗歌晨诵中，在课外阅读中，在随笔的沟通中，学生增长了知识，启迪了智慧，点燃了思维的火花。我和孩子们的点滴进步，皆来源于新教育实验。”

接下来是新教育研究院访问学者、山西运城的高丽霞老师展示新教育晨诵实践。高老师的讲课富有诗意、感情丰富，她一年之内的变化让我惊讶。凡是在新教育研究院呆过的人都说，在这个“魔鬼团队”里工作过的人，都会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果然如此。

上午的最后一个议程是课堂展示。在一些教室和操场的不同角落，安排了语文、数学、整体阅读、读写绘课、美术课、写字课、英语课，与会的各方面人士都可以自由参观课堂教学。在操场上还展示了一些学校的师生随笔集。这时还出了一点小状况，大概一个学校的随笔集太吸引人，竟然被人悄悄拿走了，学校的老师惋惜不已。我不停地在各个教室和操场上“巡回”，走马观花地去了所有的课堂。陪同的曾局长“押送”着我，生怕我忘记了哪一个课堂。

中午，大家在操场上吃盒饭，一边吃一边交流。虽然盒饭的质量实在不敢恭维，但是，大家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大家的心在教育上，甚至我都不记得吃了什么。

饭后，几位媒体朋友提出看真正的村小。于是，我们出发去了最近的绥阳镇大石灵山学校。这是由无锡灵山出资修建的一所村小，一幢楼房和一间庙宇式的平房，后者是以前学校的见证。这里有一个图书屋。书的数量和种类都不够多，很多也不适合小学生，竟然有许多是《高三考试指南》这样的书。我们送的新教育儿童书包凤毛麟角地在书架上，被借阅的登记表也表明，这些是孩子们最喜爱的书。看来，捐赠书也要加强针对性。

下午进行的是“新教育的推进成果与策略”单元。全部由新教育研究中心的老师担纲示范。马玲上了“读写绘”课。干国祥上了堂小学语文课，讲的是《落花生》。陈金铭对课堂进行了评点。最后魏智渊讲了《教师的专业发展》。担任主持人角色的，是研究院的访问学者高丽霞。看得出，经过几年的磨炼，他们已经越来越成熟了。

下午，耐不住寂寞的太阳钻出云层，也来参加新教育人的课堂。大家头顶烈日，照样听得津津有味，让我们很欣慰。

不知不觉， 日落西山。本地的老师离开会场以后，晚上的好戏又开演了。大家一边吃盒饭一边互相交流，观看新教育实验的有关报道和西部教育公益的有关介绍。

饭后是“NGO之夜”沙龙，我没有参加，因为几家媒体朋友希望参观秦政老师的移动图书馆。移动图书馆原来在乡下，因为覆盖面相对比较小，在教育局的支持下搬到了县城。在一个教师小区里，我们找到了秦政的家。一进门，就看见两排书架，占据了他家客厅的一大半。图书馆管理得很好，不仅有详细的规章制度、借阅登记，还有图书在凤冈的分布地图。秦老师告诉我，虽然管理这些图书花去了许多业余时间，但是自己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也看了许多好书，是值得的。我很感动，写下了“以书为友”四个字。

回到宾馆，已经是晚上9点左右了。在床上休息了十几分钟，电话就响了起来。朋友们一拨接一拨的到房间来交换新教育实验开展的情况。先是河南焦作的张硕果与山西运城新教育实验学校的高丽霞老师。张老师开心地告诉我，新教育实验已经成为焦作许多老师的自觉行动，200多名“毛虫”已经在上路。虽然工作很艰难，尤其是实验经费没有落实，新的简报也没有能够印出来，但是新教育已经在焦作让许多教师的生活发生变化。江苏灌南新教育实验区、海门新教育实验区、昆山新教育实验区也陆续来交流情况。灌南的成局长与昆山的高子阳都是老朋友了，海门的同志是许新海副局长的“特派员”。灌南的行政推动力比较强，但是似乎对于实验中的典型与故事关注不够；昆山由于昌楼兄要忙于高考，周校长忙于校务，张局长面临退休，新教育的共同体似乎没有真正形成；海门的新教育非常扎实，但是交流展示得还不充分。新海的执行力非常强，我一直希望下次能够在那里开一次新教育的大会，希望研究院深度介入海门的新教育实验。与他们推心置腹地坦诚交换了意见。

2008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