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广告引发的司法界分裂，现在爆发激烈对抗

个人伤害律师的广告行为，也引起了巨大的异议的声浪。业界认为“过分”，认为律师形象问题，主要是由过多的律师广告引起的。一直到今天，这种强烈碰撞，还在激烈地继续着。

ALBUQUERQUE（美国新墨西哥中部大城）——律师比尔的脸，在高速公路广告牌上是如此的大，以至于人们不可能错过它，这则广告是为了他的法律服务做宣传。而在背面，则是“必胜客”比萨的广告。

今年，有人向他的广告射了一箭，正中他的一双笑眼中间。几周过去了，这个箭头还戳在那儿，成为一个公众对律师广告不满的象征。这种不满和逆反，已使该地的司法界产生了意见分裂，这种分裂也同时扩散到了全国。

比尔是一位私人伤害律师，在新墨西哥州，他短小的身材和对公众效应过分贪婪的胃口，非常具有传奇色彩。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前额被人当成了靶子而“遭受折磨”。

“这个箭头等于免费帮我宣传，免费帮我传播，”当他驾车驶过他那立在I－25号高速公路旁的广告牌时，他得意地回忆着，“我几乎就是美国第一个在户外广告牌做宣传的律师。”他同时也宣称自己是在美国西部电话簿上第一个做整版黄页广告的律师，也是首位在MTV上亮相的律师。

虽然美国最高法院“第一修正案”打开律师广告门禁已经有20年了，但是，律师管理者却正努力地打击像比尔这样自行其是的竞争者。因为违反了法律广告规范，设在州最高法院的律师纪律检查委员会，已经用暂停执业一年的处罚，先给了比尔一记“耳光”，并威胁要吊销他的律师执照。

比尔奋起反击，向联邦法院提起了上诉。

这只是波及全国的、许多类似“战役”的一例。从佛罗里达州到内华达州，从爱荷华州到纽约州，在各州律师纪律委员会和律协中，传统阵线的领导者们，正勒紧缰绳，希望拉住那些越滑越远者的脚步。在某些人看来，他们是保卫法律灵魂的最后一道壕沟，也是“老家伙俱乐部”抵制逐利行为的最后一道壕沟。这是言论自由付出的代价。

新墨西哥州最高法院退休的首席法官理查德说道：“律师广告，使公众对司法的敬重产生了负面影响。”这位大法官在适用更严格的律师广告规则上，一直充当着急先锋。

一位律师也批评说：一些同行漫游在商业的原野上，嗅寻着猎物。把法律托付给他们，除了让公众感到困惑，没有别的结果。

而对立的一方，比尔诉佛州律协一案的代理律师马修说：“拟定禁止律师广告的法规，本身就是违反宪法的，更不用说付诸于实践了。看到比尔广告的大众，至少5亿人次以上，没有一人说自己被误导了。真正对此抱怨的人，应该是其他的律师才对。”

一份经常变化、前后矛盾地拼凑一起的州律师规范，指导着律师广告。但是自从1977年，“贝特思诉亚利桑那律师协会”一案判决之后，最高法院不断重申：除非律师广告内容有虚假、欺骗、或进行误导的信息，否则不能予以干涉。尽管如此，许多州律协也使用这些“除非”的限定，试图对律师广告进行全面监管，从使用什么样的音乐，到考纠“律师广告”这四个字应当写得多大。

对于这些“在商业原野里游荡”的同行们，律协试图将他们“绳之以法”，但他们的一些监管行为却常使公众感到困惑。纽约州的一位律师广告使用了粗俗词语没有被删剪，然而其中“夏皮罗法律诊所”这几字却遭到律协的否决，理由是可能使公众对他的业务范围产生误解。

佛罗里达州是对律师广告要求最多的地区之一，且日益严格。在那里，如果律师打算在商业宣传中使用音乐，只能使用器乐演奏的才行。有一位评论者揶揄说，这意味着如果律师想在广告中出现美国国歌，只能使用Jimi Hendrix^[2]版的国歌，而不能用唱诗班演唱的“上帝保佑美国”^[3]。因为后者没有用器乐演奏。

而在佐治亚州，一位律师^[4]尽力想让事务所的网站内容能够符合每个州的广告纪律，但他最后绝望地发现，各个州的规定是相互矛盾的。即便他努力把有些内容缩减成500字的一段声明，还是会超出某些州的法律界限。

基于1992年法规，被新墨西哥州审查委员会禁止的广告中，有一则是用来贴在汽车保险杠上的不干胶标贴，上面画着一条美洲鳄鱼，下面有一行字“抓尾巴时要小心！——我的律师是比尔！”另外一则是电视广告，剧情是一位妇女高兴地离开比尔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张有八英寸长、四英寸宽的支票。接着，律师进入画面并说道：“我不能保证给你一张这么大的支票，但是我可以免费评估你的案件。”

委员会还驳回了一则电视广告：剧情是一个儿童驾驶着玩具汽车，以隐喻的手法警告酒后驾驶。律师广告委员会驳回的理由是：“‘律师广告’这几个字不够大。”

但是，同一个委员会，却批准了比尔的另一则广告“比尔的摩托宝贝”。比尔自己称其“糟糕透顶”和“非常庸俗”。在这则广告中，律师身着黑色的皮衣，朝着事故的受害人俯下身体，旁边站着那些闯了祸的、体型粗大笨重的摩托车手们，还有他们那些几乎没穿衣服的女伴。

“如果广告品味低俗，那就不应该发布。”律师纪律委员会广告部前主席富兰克说道。他作为合伙人的事务所，也做一些个人伤害业务。他的办公室坐落在一个没有物业服务的慈善机构的大楼里；而一个街区之隔，就是比尔南美大庄园风格的办公室，哥特式文体书写的“比尔”两字，蚀刻在玻璃横窗上。

47岁的比尔，是80年代早期获准从费城来此执业的，而富兰克不同，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西南地区的人，成长在得克萨斯州边界上、一个只有1200人的小镇，在那儿他的祖父拥有大量的财产，他的父亲是一位银行家。因此，从东部费城来的比尔，思想可能“前卫”一些。

“坦率地说，我的价值观是小城镇的价值观。”54岁的富朗克说道。他穿着斜纹圆领T恤，正准备去佩科斯河山地钓鲑鱼。他把律师广告称为“自贬身价”和“低级趣味”，并悲叹这种行为加剧了对公众的怠慢。

他问道“我们是要成为简单的商业实体，还是至力于为人民获得公正？”

比尔则对竞争对手“高尚的担忧”报以嘲笑。“他们想要公正？”他边说边轻蔑地摆着手。“在美国，对公民正义的补偿，就是一张支票。我想要获得案件，当然我也想要获得支票。”

反对者大谈原则的潜台词是：比尔和其他律师广告的支持者们，真正害怕的，是会使消费者受益的价格竞争。

比尔说：“无论你们想如何对付比尔，都无所谓”，他更喜欢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但是会有许多即将走出法律院校的人，将在他们的事务所门口张贴出‘25%分账’的告示。”而现在，律师从损害赔偿案中获得的分账，是三分之一还多。

在一间圣安妮女王风格的房子里，斯蒂芬成功地经营着他的法律事务所，离他出生的医院仅有一街之隔。他和他的合伙人谴责律师广告是一种腐蚀性的趋势，会导致那些低级的律师，去掠夺穷人、教育程度低的人以及少数民族。

“它伤害了我的灵魂”，医疗事故专业律师达克维奇说。一位名叫莱佛的律师，曾击败了新墨西哥州最高法院、迫使后者废除了“禁止律师直接向客户写信招徕业务”的法令。达克维奇在这个案子中是新墨西哥州最高法院的代理律师。耗资6万美金、由州最高法院组织的民意调查发现，那些收入极低者和教育程度极低者，多数似乎赞成莱佛的学说，而且相信，那些做广告的律师，要比没做广告的律师优秀。达克维奇为此大声疾呼说，“事实上，反过来才是对的。”

“广告的不正当行为，误导了一部分人，又让教育程度好一些的另一部分人，更加批评法律职业。”达克维奇说。

当莱佛胜诉之后，律师广告的反对者们向第10届美国巡回法庭上演了一出并不成功的上诉，甚至恳求美国最高法院能重审此案。不过，在9年前，在一名律师诉肯塔基州律师协会一案中，最高法院坚持律师有权按照警察局的事故名单，直接向事故受害者招徕业务。最高法院解释说：“第一修正案”“没有赋予律协这样的权力：仅仅因为某种方法有效，就对其禁止”。

然而，在1995年，最高法院支持了佛罗里达州的一项法案，这项法案规定，对个人伤害和非正常死亡案件，律师如果进行上述的直接招徕，必须在事故发生的30天以后进行。这项法案的着眼点是：保护十分脆弱的家庭不受打扰。这项决定重新燃起了律师广告反对者的希望。

维吉尼亚是联邦律师纪律委员会的首脑，正是她发起了对比尔的声讨，但是，相对于她为之工作的纪律当局，她对此并不十分热心。

“律协总是在问，你为什么不对比尔采取些措施？”两年前在美国联邦律师协会（ABA）广告委员会工作的维吉尼亚说道，“但是他的客户并没有显现出对他的不满。律协制定的规矩越多，他们越是‘人来疯’。要知道，在世界上，有些人是被用‘俗气’这两个字来定义的。”(www.chuimin.cn)

一、佛罗里达州“镇压”律师广告

根据2004年7月的媒体报道，有200多名律师被佛州律师协会送上了法庭，原因是违反了佛罗里达州最高法院关于律师广告的规定。

佛罗里达州关于律师广告的规定，被视为美国最严厉的规定之一。佛罗里达州律协宣称自己是美国第三大有管制权的州级律协。许多从事个人伤害、交通违章和破产领域的律师和事务所，正在接受调查。

律师协会正准备起诉一个名叫Pape＆Chandler、从事个人伤害业务的律师事务所，因为这家事务所在电视和纸面广告上，使用了一个美洲嚣犬（PIT PULL）的形象。这只嚣犬戴着大铁钉项圈，电话号码也是1－800－PIT－PULL^[5]。州律协认定，这则广告亵渎了州最高法院的规范。因为“美洲嚣犬”的造型没有传达准确的信息，因而不具“客观性”；但它却“很好地”利用了消费者的情绪，使消费者产生非理性的期望。

Pape ＆Chandler是一家个人伤害律师事务所，正在设法扩展交通事故伤者代理业务，它一直将这一“美洲嚣犬”形象使用在广告、事务所的推广资料中，并在向公众销售的T恤和棒球帽上，印上“美洲嚣犬”的形象。

以其名字命事务所的约翰（Jonh Page），给律师协会写信辩解说，之所以使用“美洲嚣犬”的形象，是因为它代表力量、坚韧和忠诚，他意图使公众对他的事务所产生同样的联想。

州律协对广告的这一次“镇压”行动，是在去年尝试对律师广告进行立法失败后开始的。佛州立法机关原打算通过制订新的法律，来进一步限制律师的广告行为。

目前，还没有一位律师因为非法广告而被罚以“暂缓执业”、或是被吊销执照。2004年春天，州最高法院放松了一些限制的条款，其中包括允许律师在他们的广告中，使用非名人作为代言人，主要是为了让事务所能与西班牙裔以及其他不能说英语的受众，实现更好的交流。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镇压”律师广告的现象？

那些正逐步意识到广告价值的律师，与那些认为广告会降低他们身份的“正统派”律师，意见分歧太大。佛州有律师警告说，律师广告的规则太复杂、太主观，妨碍了他们与会计师、其他专业以及其他州事务所的竞争。他们抱怨说：其他专业如会计师等，并没有广告限制，其他州的律师，也没有这么严格的广告限制。

二、康涅狄格州首席法官攻击“过分”的律师广告

许多律师广告超过了良好品味的界限，使美国康涅狄格州的首席大法官威廉姆（William J．Sullivan）十分恼怒。他要针对这种情况“做点什么了”。

在康州律协2002年会上，他告诉出席者，他将组织一个委员会，决定律师广告规则应该被修改、还是仅仅需要被更好的执行。

在向200多个听众发表演说时，威廉姆大法官说他鄙视用电视广告来推销律师的行为，认为它们太“过分”了，冒犯了专业道德。他对这样一个广告尤其恼火：一袋袋的银子，被从装甲车里扔出来，以此来渲染律师法庭诉讼的杰出才能，暗示那些事故受害者，无论对方多么势力，都可以使他们赔付大量金钱。

他用斥责的声音说，“我认识的所有好的、有能力的律师，没有一个不是如此”，接着又说“经济利己主义”不能凌驾于捍卫公众权利的义务之上，更不能允许可能误导公众的广告，充斥法律社会。

他接着说，“坦白地讲，内容不适当的广告的数量，已经超过了极限。”

约翰·黑蒙德是哈门事务所（Haymond，Napoli ＆Diamond）的律师，被Sullivan首席法官挑出来抨击的广告，正是他做的。他开始并没有对此进行回应。但在美联社2002年11月的文章中，他对这些批评不屑一顾。他说：“任何认为（律师广告）是个问题的人，都应当把头从沙子中抬起来（正视现实）。”

首席大法官与哈门事务所的激烈对抗，引发康州众多律师纷纷加入了这一场论战。

迈克尔·思顿是新港市（New Haven）的一位律师，他认为威廉姆大法官的想法是正确的，法律广告的“真实性”应当被强调。他说：“我的意见是，如果你想做广告，你应该列举你都取了什么资格。”

另一位拥有全美出庭资格的律师西门，特别以哈门事务所（那个从装甲车里扔钱袋子的广告主）为批判目标，还捎上了另一位个人伤害律师马里奥。“如果你要求哈门和马里奥列出自己的专长，他们就再也不会做广告”。“他们不是有出庭资格的律师。如果他们必须显露他们的经验有限，你永远都不会看到他们愚钝的广告了。”

他说：“通常，出庭律师应当努力维护民主的审判制度；但是，哈门和马里奥这些人的行为对审判制度的破坏不亚于保险公司。你没理由这么低级趣味，还把这种低级趣味显露在你的脸上。”

受到批评的马里奥却欢迎对律师广告的详细审查。“如果首席大法官威廉姆志在确保广告必须遵从道德的雷区，我双手赞成。”他说他加入了全国“50事务所联盟”，这个联盟专门探讨律师的业务推广与广告。“一些州对律师广告有严格的指导，但有些州则没有，”他说，“我们康州也差不多属于后者。这让我非常担忧。”

他替自己的广告作了辩解：“我们的广告，是纯信息性的，”在批评哈门的广告前，他说：“我并没有一个只往外掉钱的装甲车。我们的广告，没有让人生厌的、煽风点火的、误导公众的东西。我的广告就一句话：来找马里奥。再什么也没说。康州应当有一点正式的、详细的、关于广告内容的规定。”

“如果首席大法官Sullivan说的是，我们需要对律师广告作为一个整体来考察，他就说到了点子上，”马里奥接着说，“是需要些看管了。”

“在美国最高法院和康州的判例法中，律师广告是商业言论，享有‘宪法第一修正案’赋予的有限的权利。”威廉姆大法官在一次讲演中说。“合适的律师广告，应当符合法律的目标，带给大众有用的信息。应当坚持法律保护公众的终极目的，而不允许误导公众，使公众产生不实际的期望”。

他特别提到了一条规定：如果使人“对律师能够达到的结果，产生无法证明正确的期望”，即属欺诈和误导。并充满感情色彩地说，“我们应全面反省，看看我们的规则是应该修改、还是应更好地执行，以便让我们贵族般高贵的职业形象，不被那些律师贬低。那些律师的是非标准，与保卫公众利益的职业出发点根本不相符。”

“法律职业以及我们法院的庄严使命是：巩固公众对审判系统的信心和尊敬。”

大法官暗示说，将会像密西西比州一样，要求所有的律师广告，必须上交州律协审查，如果未经检查通过即发布广告，将面临纪律的惩罚。

但是，Quinnipiac大学的法学教授马丁·玛格利斯说，预先核查虽然动机很好，但不会有效。“他们实际能够检查到的范围很小。检查团只能消除那些虚假欺诈、误导受众，或明显损害职业尊严等明显出界的广告。任何与后者有关的广告，都触犯了第一修正案中‘含糊不清’的罪名。”

玛格利斯说，律师广告实际上可分为几个不同的问题：“宪法权利”、“得体的行为”和“职业自豪感”。他说，律师广告是“很有用的机制，允许新律师打开一个新领域。那些“孩子们（指新律师）”，之所以需要做广告，是因为他们常常会被“塞进封套里”，失去发展的自由。在那些追求最大自由的体制里，总会有人试图冲击自由的极限。

“这是保护“表达自由”值得一冒的风险。”他说，“相对于过度管制，我更喜欢这种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