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岩画：狩猎巫术实例

2023-12-02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法国著名人类学家列维—布留尔在《原始思维》一书中，运用大量人类学材料，分别对原始人在狩猎或捕鱼之前、中、后必须完成的巫术行动进行了研究。在狩猎中，最重要的行动是对猎物施加巫术的影响，迫使它出现。原始人在狩猎活动中的巫术行为，在不同的氏族部落，有着不同的形式和内容，令现代人不可理解。上述两种巫术尤其是狩猎巫术，都在欧洲洞穴岩画中找到了实例。

56.狩猎巫术岩画

狩猎巫术（hunting magic），是原始人在狩猎过程中实施的巫术行为。

在原始社会，人们借以谋取食物的行动是狩猎或捕鱼。应该说，狩猎或捕鱼能否成功，决定于若干客观条件。比如，为了接近猎物并且不至于惊走它们而采取的必要的预防措施，设置圈套和陷阱的地方是否合适，使用什么工具等。可是，对原始人的思维来说，这些条件虽然是必要的，但绝不是足够的，还需要其他条件。如果这些其他条件没有得到满足，那么，不管猎人或渔人有多么灵巧，不管使用什么样的工具和方法，仍然不能达到捕猎的目的。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在原始人的心目中，这些工具和方法尽管必要，但必须通过施行巫术的行动，它们才会被赋予一种足以猎获动物的神秘力量⁽¹⁾。

法国著名人类学家列维—布留尔在《原始思维》一书中，运用大量人类学材料，分别对原始人在狩猎或捕鱼之前、中、后必须完成的巫术行动进行了研究。这一类的行动五花八门，而且内容非常复杂。

在狩猎中，最重要的行动是对猎物施加巫术的影响，迫使它出现。同时，必须对猎人自己施行巫术行动，保证他对猎物所拥有的神秘权利。野兽出现了，是否就可以立即发动袭击，把它打死呢？绝对不能这样，还必须举行巫术仪式。野兽被打死后，还必须用新的巫术行动去安抚这些被打死的野兽或灵魂，再次恢复人兽之间的正常关系。这样，杀生之罪可赎，也不会受到报复，今后就可以再出行打猎了。原始人在狩猎活动中的巫术行为，在不同的氏族部落，有着不同的形式和内容，令现代人不可理解。但在史前人类共同存在的这些千奇百怪的狩猎巫术活动中，总是遵循着一个相同的思维方式，那就是他们从不会把形象看成是纯粹的简单的形象，形象是与其原型的本性、属性、生命“互渗”的。形象（或肖像）就是原型。这就意味着，从形象那里可以得到如同从原型那里得到的一样的东西，可以通过对形象采取行动来影响原型⁽²⁾。

人们头戴从野牛头上剥下来的带角的牛头皮，或者牛头面具，疯狂地模仿野牛的动作跳野牛舞。这些“野牛”的形象，就是野牛的本体（或本原、原型）。跳这种舞的目的，就是要逼迫野牛出现。如果一个猎手向其中一位装扮成野牛形象的人射出一支钝头的箭，这只“野牛”倒下去了。那么，在即将开始的狩猎活动中，从森林中跑出来的野牛，就一定会被猎人射倒。原始人相信，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射倒了一头“野牛”的形象，因此这一头实实在在的野牛当然一定会被猎获。

原始人为什么要以这种奇特的异乎寻常的思维方式进行思考呢？为什么会表现出种种让人无法理解的狩猎习俗呢？列维—布留尔认为，其根本原因是“互渗律”在起作用。事实上，原始人的智力活动，是集体的智力活动，所以有它自己特有的规律，而第一个也是最一般的一个就是“互渗律”⁽³⁾。由于“互渗”作用，猎人在追踪动物时，“偶尔在动物的足印上撒下热的木炭，那他这样做就是要使动物热得喘不过气来，使它疲乏，或者是为了迫使它向追踪者的方向转过来”。在这里，动物的足印已经和动物的蹄子“互渗”了，烤热这头动物的足印，那就一定会烤热它的蹄子，使它难受得跑不快，最终会让猎人追上，把它捕获。

列维—布留尔的“互渗律”，即“通过对肖像的影响来影响原型”，在英国著名人类学家詹姆斯·G.弗雷泽的巫术论中又属于交感巫术的范围。史前人类都认为，“物体通过某种神秘的交感可以远距离地相互作用，通过一种我们看不见的‘以太’把一物体的推动力传输给另一物体”。弗雷泽认为，交感巫术所基于的思想原则可分为“顺势巫术”（或“模拟巫术”）和“接触巫术”（或“感染巫术”）两大类。“顺势巫术”是根据对“相似”的联想而建立的巫术形式，其主要原则是“同类相生”或“果必同因”。而“接触巫术”是根据对“接触”的联想而建立的巫术形式，其主要原则是事物一旦相互接触过，它们之间就一直保留着某种联系，即使它们已相互远离⁽⁴⁾。

弗雷泽在他的巨著《金枝》中，列举了世界各地大量氏族部落运用巫术狩猎的事例。

猎人运用顺势巫术，即模拟巫术进行狩猎活动，以期成功获取猎物。在尼亚斯岛上，当一只野猪落入陷阱后，它会被抓上来，用九片树叶擦其背。这是因为当地人相信，正如九片叶子从树上掉下来一样，也会再有九头野猪掉入陷阱。在英属几内亚西部的部落里，人们把一种经常在可可树上爬行的小甲虫放入矛柄顶端的空心里，然后插上矛头。这样，就像那种小甲虫在叮人时能很快刺入人的皮肤一样，矛头也被认为将会很快刺入儒艮或野猪的身体。当柬埔寨猎人已经下了网而毫无所获时，他就脱光衣服走出一段距离，然后溜达到网前，假装没有看见它而让自己被网住，并大声喊：“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我大概是被捉住了！”从此以后，这副网就会被认定可以捕获猎物了。在新几内亚西面的哈尔马赫拉岛上，其北部地区住着加勒拉里人，他们有一种规矩：当持枪外出打猎时，子弹上膛前必须含在嘴里。这样一来，就等于你在吃那颗子弹所击中的猎物，因此你将弹无虚发。

猎人运用接触巫术捕获猎物的事例也很多。一个法国猎手会把一根取自棺材的钉子插入猎物的新鲜足迹以防止它逃跑。奥吉布威印第安人把“药物”放在他首先遇到的鹿或熊的足迹上，认为这样一来，这头野兽很快会来到眼前，哪怕它是在两三天之前从这里经过的。西非埃维地方的猎人们，为了使猎物成为残废，以便追上它，用一根尖棍刺入猎物的足迹中。

弗雷泽的巫术论产生不久，很快就被一些继承者所接受，并用来解释史前艺术产生的原因。1905年，S.雷纳克在《祭礼、神话和宗教》一书中指出，现在虽无人相信巫术具有按照人的意志去左右他人或其他事物的神秘力量，但这种思想至少在原始艺术家的思想中真正存在过。他们认为旧石器时代揭开了当时巫术信仰的两个最重要的目的：通过巫术促使动物大量繁殖、通过巫术确保狩猎成功。基于这种认识，他把交感巫术分为“狩猎巫术”和“丰产巫术”两种类型。一些学者认为几乎所有的史前艺术都处在这两种巫术观念的覆盖范围中。(www.chuimin.cn)

上述两种巫术尤其是狩猎巫术，都在欧洲洞穴岩画中找到了实例。在蒙特斯潘洞穴中，刻有很多马的形象，在马的身上发现有许多粗糙的小坑。孔特·贝贡把这些坑穴解释为原始狩猎者用石块投掷马的图形时留下的痕迹。在一只泥塑的熊的身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箭的符号。在尼奥尔洞穴中发现了带箭的野牛形象的岩画（图174）。在三兄弟洞穴中，有一幅口鼻喷血的熊的岩画，身上画满了表示伤痕的圆圈（见图21）。所有这些，都使人相信这些岩画的产生与狩猎巫术的信仰有关。还有一些动物岩画，好像没有完成，有些缺少一些重要的细节，有的缺少四肢。这种断肢的动物形象仍然可以在狩猎巫术中得到解释，可以显示狩猎者的获猎成功。在狩猎巫术的信仰中，人们认为，只要岩画上的动物被石块击中、被箭射中、被猎获，那么，这些都会在其原型上产生效果，现实的狩猎活动就会成功。

图174　中箭的野牛

在贺兰山岩画中，因狩猎巫术而产生的岩画比较多见（图175）。仅贺兰口岩画区就发现有18幅，其中中箭的野牛有3幅，中箭的岩羊有4幅，落入陷阱的动物有3幅，岩羊前面有套索的有3幅，牛、马被绊的有5幅，表现了贺兰山狩猎巫术岩画题材的多样性，反映了史前人类往往把岩画中的形象当作实实在在的动物，或者把岩画的形象当作可以对实实在在的动物施加影响的原始思维方式。

图175　贺兰山狩猎巫术岩画

【注释】

(1)（法）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商务印书馆，1997年，第220页。

(2)（法）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商务印书馆，1997年，第73页。

(3)［英］詹姆斯·G.弗雷泽（J.G.Frazer）：《金枝》，徐育新译，大众文艺出版社，1998年。

(4)参见詹姆斯·G.弗雷泽（J.G.Frazer）：《金枝》第三章“交感巫术”，刘魁立主编，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年，第16页。

贺兰山岩画：狩猎巫术实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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