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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山岩画中的骷髅头岩画:民族学资料证实的超自然力量

【摘要】:图93贺兰山岩画中的“骷髅头”人面像图94内蒙古阴山地区的骷髅头岩画大量民族学资料证实,从远古人类到现代原始部落及偏僻古老的山区农村,人们都相信骷髅是死者鬼魂的住所,是灵魂的载体和物化形式;骷髅头骨寓有人的“灵性”、精气和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可以使人的尸骨重获生命,从而产生了头骨信仰的观念。

38.“骷髅头”岩画

在贺兰山岩画中,发现有很多“骷髅头”形象的人面像(图93)。这些骷髅头状的人面图形一般刻槽较深,失去皮肉的头骨特征明显,突出表现黑洞式的眼孔、鼻孔,有些还刻凿出骷髅头成排的牙齿或头骨上的缝线。骷髅头岩画分布在环太平洋地区许多地方,在内蒙古阴山地区(图94)、俄国黑龙江左岸及乌苏里江右岸的巨石和岩壁上都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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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3 贺兰山岩画中的“骷髅头”人面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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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4 内蒙古阴山地区的骷髅头岩画

大量民族学资料证实,从远古人类到现代原始部落及偏僻古老的山区农村,人们都相信骷髅是死者鬼魂的住所,是灵魂的载体和物化形式;骷髅头骨寓有人的“灵性”、精气和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可以使人的尸骨重获生命,从而产生了头骨信仰的观念。

法国学者J.E.利普斯(J.E.Lipps)在谈到头骨崇拜时说:“既然头骨时常被当成灵魂之座位,自然就要获得它、保存它,假如它属于一个杰出人物如祭司或首领,更是如此。头骨崇拜不限于对祖先的头骨,而且扩展到任何能获得的头骨,无论它是朋友的还是敌人的。从死人崇拜到头骨崇拜,发展出面具崇拜及其舞蹈和表演。刻成的面具,象征着灵魂、精灵或魔鬼。”(1)

作为早期人类崇拜的对象,骷髅头有驱瘟疫、求雨水、矜功、威敌、驱鬼、辟邪、厌胜、占卜休咎、保护家族安全等多种功能。

贵州清江县土家族聚居区有一个传说:很久以前,几个放牛娃捡得一个骷髅,觉得好玩,便戴在脸上,嘻嘻闹闹地赶着牛回到村寨,当时寨子里正流行着可怕的瘟疫,但由于放牛娃们脸戴骷髅在村子里打闹,瘟疫立刻消除,病人也痊愈了。从此以后,人们便把骷髅视为神灵,各村寨有了天灾人祸,就仿照骷髅,用木头做成面具,戴在脸上,扮成神灵模样,驱鬼祛邪,以求平安(2)

H.斯宾塞说:“尤卡坦族割下同族死者的头(把它煮了)去掉肉,再把头盖切成两半,只留下带着下颚和牙齿的前半部分。然后,安上曾经剥下去的肉,由此尽量使之和头盖主的面貌相象。”美拉尼西亚人也有把头盖改造成面具的习俗,“他们从头盖面具的后侧安上短棒和皮带,使表演死者的人脸在前面,不致使面具掉下来”。

在印度支那北部佤族的创世神话中,也有崇拜头盖骨的传说,佤族始祖他蒙和亚太本来是蝌蚪,好不容易变成了青蛙,因为吃了一个人,生下的孩子成了人形,所以就把被吃的人的头盖骨供在一个盒子里。他蒙在临终时,给儿孙遗嘱道:“随时得有一个人头骨放在家里。没有人头骨,你们就不会和平、繁荣和幸福。”从此,人头骨便成了佤族最珍贵的遗产。如果遇到严重旱灾,最好的办法就是献一个人头骨求雨。如果疾病吞噬了许多受害者,就可用一个人头骨驱除瘟疫(3)

在古代战争中,被割下的敌人的头颅,是敌人精神、力量和生命力的象征。“因此凯尔特战士将敌人的头戴在自己脑袋上作为胜利纪念品,他们认为这样可以获得被杀掉的敌人的力量和勇气。”而太平洋某些岛屿和东南亚,则“将敌人的头骨悬挂于房屋的正柱上”(4),用以示众矜功。

古代人类对头骨信仰的起源,可能与远古时代的食人风气有关。恩格斯说:“由于食物来源经常没有保证,在这一时期,似乎发生了食人之风(cannibaism),这种风气,后来保持颇久。”(5)又说:“近代科学已经证明:吃人,包括吞食自己的父母,看来是所有民族在发展过程中都经历过的一个阶段。”(6)根据考古学家的研究,晚期智人化石中,被认为由于暴力而造成损伤的出自两个地点:中国周口店北京人和法国的克罗马农人。从一些考古资料可以看出,食人之风由来已久,北京人有可能就是其中一个来源。

曾参加过周口店北京猿人发掘工作的美国古人类学权威魏敦瑞,在1943年出版的著作《中国猿人头骨》中指出:北京人化石产地出土的头骨多,而躯干骨和四肢骨却很少。据魏敦瑞的考古发现,大部分北京人的头盖骨都有伤痕。北京人把自己的同伴打死,然后再把他们吃掉。但为什么留下的头骨又相对多一些呢?那是因为脑盖可以用来盛水。对北京人头盖骨材料的研究确定,北京人的食人之风是周口店头骨化石多的重要原因。魏敦瑞认为,北京人打开死者颅骨是原始人礼俗信仰所致(7)。1961年,伯高尼奥参照印度尼西亚西里伯岛南岸布晋人的习惯,提出北京人的葬仪与之相同的观点。布晋人18世纪改信伊斯兰教之前,有吃人的习俗:他们把死者的尸体送到离住所很远的空旷地带,藏在一个通风而隐蔽的地方,等尸体风干后,就把头取下来搬回家,敲开颅骨吸食脑髓后,将头骨供奉起来作为家庭的守护神(8)

用作盛器的头骨,在我国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中也有出土。1957年,考古工作者在邯郸市西郊涧沟村对两个相当于龙山文化时期的灰坑进行考古发掘时,发现了四个完整的头盖骨和几块头盖骨残片(9)。据严文明先生研究,这些明显有砍头时留2下斧痕和因剥头皮而留下刀痕的头盖骨(图95),“应当是一种作为饮器的头盖杯”,是历史上欧亚大陆北方草原游牧民族流行“头盖杯风俗”的典型例证(10)。涧沟头盖杯大体属于龙山文化较早时期的遗物,距今约4300年。这就是说,在非常久远的那个时期,我国古老的北方草原游牧民族就有了头盖杯的风俗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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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5 河北邯郸市涧沟村龙山文化遗址出土的头盖杯,T39⑥B:2,前视,正中有一道刀割痕

考古资料显示,商代前期还继续流行着制作头盖杯的风俗。1973年,考古工作者在对郑州商城进行发掘时,在其东北部发现了大片宫殿基址和壕沟等。其中一条南北向的壕沟堆积了近百个人头盖骨,有80多个层层叠压成两大堆。一般是从眉弓和耳际的上端横截锯开的,断口比较整齐,不少标本上还留有明显的锯切痕迹(11)。这是我国发现头盖杯最多的一次。在此之前,曾在商城以北的一处骨器制作坊中发现一个窖穴,出土了许多骨镞、骨簪及其半成品和骨料等,总数达1000多件,这些骨器大多都是用人的肢骨或肋骨制成的(12)。可见商代用人骨做器具并非偶然,“当是从龙山时代开始的头盖杯风俗的一个发展”(13)

用头骨做盛器的习俗,多见于文献记载。赫胥黎在《人类在自然界的位置》一书中,谈到澳大利亚人头骨的特征时指出:“大多数具有这些特征的头骨,我是在南澳洲阿德莱得港附近见到过。当地人用这种头骨做盛水器具。为了达到盛水的目的,面部被敲去……”

在我国古代典籍中,也有用头骨做盛器的记载。据《战国策·赵策一》记载:“及三晋分智氏,赵襄子最怨智伯,而将其头以为饮器。”又据《史记·大宛列传》记载:“及冒顿立,攻破月氏;至老上单于,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类似的记载,又见于《汉书·匈奴传》:汉大臣韩昌、张猛与匈奴老上单于订立盟约时,曾以“老上单于所破月氏王头为饮器者,共饮血盟”。(www.chuimin.cn)

2004年,笔者在西藏拉萨八角街上一些卖工艺品的店铺里,还见到有镶银边的人头盖骨碗出售。据老板讲,这是从藏民家里收购来的。这种头骨碗的颜色已呈浅土黄色,头骨上的齿状纹清晰可辨,看来已经使用了很长时间。可见西藏也曾有过用人的头盖骨做器皿盛东西的习惯。

在国外,对于头盖的信仰特别发达的是波利尼西亚、美拉尼西亚、缅甸、印度尼西亚。据L.施伦堡所说,在达雅克族的巴塔里部落里猎取人的头盖(更正确地讲是猎取人头)这是“日常的活动”。他们认为,头盖能促进丰收。一些原始部落认为头骨是盛死者灵魂的容器,死者的头盖,不仅要经常保存在家中,而且还要在礼仪上使用。

建国前,在内蒙古各地的喇嘛跳鬼舞时所戴的面具上,常以骷髅形为装饰。在非洲一部分部落中,在那些有祖先参加的宗教仪式里,头饰上常以人的头盖作为装饰的基础。

面具崇拜是头骨崇拜发展的结果。贵州德江县土族,先有放牛娃用骷髅戴在头上驱除瘟疫,后用木头仿照骷髅头做成面具驱鬼祛邪。因此骷髅面具实际上是骷髅头的复制品,是一个“逼真的形象”,面具如此逼真,以至于使骷髅头原本具有的寓灵魂、祛鬼邪等功能都会在面具形象上得以继续存在,并为面具发挥“效力”创造了必须的条件。“原始人常在祭祀仪式中广泛地使用面具,以赋予自己进入另一世界去的能力。例如新几内亚的拜宁人(Baining),把在祭祀仪式中使用过的面具当作圣物来供奉,认为它是沟通人与神这两个世界之间的渡船,它所装载的不是任何东西而是人的灵魂。”

模仿人骷髅头的岩画,如同模仿人的骷髅头做成的面具一样,都因其“逼真”而被赋予同骷髅头一样的“灵气”,它既是灵魂的寓所,也是鬼神的载体,是沟通人与鬼神之间的桥梁,具有驱瘟辟邪、保佑平安的功能。因此,同样在原始祭祀仪式中被人们虔诚敬奉,崇拜有加。

【注释】

(1)[法]J.E.利普斯(J.E. Lipps):《事物的起源》,汪宁生译,四川民族出版社,1985年。

(2)罗星耀、余开云:《土家族傩堂戏面具简述》,载《民族艺术》试刊号,1985年。

(3)[日]大林太郎:《印度支那北部佤族的人类起源神话》,载《中国神话》第1集,1987年。

(4)[英]海登(Hadden):《南洋民族考察记》,吕一舟译,商务印书馆,1937年。

(5)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人民出版社,1956年,第22页。

(6)恩格斯:《爱尔兰史》,《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第558页,人民出版社,1964年。

(7)转引自铁林、胡不为主编:《考古发现之谜总集》,吉林文史出版社,006年,第71页。

(8)恩格斯:《爱尔兰史》,《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第558页,人民出版社,1964年,第73页。

(9)见《1957年邯郸发掘简报》,载《考古》1959年第10期,第531页。

(10)严文明:《简沟的头盖杯和剥头皮风俗》,原载《考古与文物》1982年第2期。

(11)河南省博物馆:《郑州商城遗址内发现商代夯土台基和奴隶头骨》,原载《文物》1974年第9期。

(12)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第一队:《郑州商代遗址的发掘》,原载《考古学报》1957年第1期。

(13)严文明:《简沟的头盖杯和剥头皮风俗》,原载《考古与文物》198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