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人情不似春情薄— —宋词中的人生百味

人情不似春情薄— —宋词中的人生百味

【摘要】:更听胡笳,哀怨泪沾衣——身处异域者的真切感受南宋学者洪迈《容斋三笔》曾记录了一则材料:靖康事变以后,成为俘虏的宋朝帝王子孙和宦门仕族,在被押解到金国后都成了奴隶,要为他们的主人服务。而洪皓本人在词中也留下了身处异域的深切感受,读来令人鼻酸。更听胡笳、哀怨泪沾衣。洪皓是被羁留的使臣,境遇当然要优于已成为奴隶的王孙贵族,但那种身处异域的感受,绝对不是沉迷于“西湖歌舞几时休”的人所能理解的。

更听胡笳,哀怨泪沾衣——身处异域者的真切感受

南宋学者洪迈《容斋三笔》曾记录了一则材料:靖康事变以后,成为俘虏的宋朝帝王子孙和宦门仕族,在被押解到金国后都成了奴隶,要为他们的主人服务。每人每月只能领到五斗稗子,让自己春成米,可得一斗八升,用作糇粮。每年支麻五把,用来做衣服。此外就再没有一钱一帛的收入。如果男子中有人不能将麻析为缕、连成衣服,那么就只能一年到头光身子。如果遇到好心的主人能可怜他,就让他烧火煮饭,这样尽管常常对着火得到暖气,可才到外面取柴回来,再坐到火边,一冻一热,皮肉就会脱落,过不了多久便会死去。只有那些有专长、有手艺的人,比如医生、绣工之类,能得到主人的喜欢。他们平时只是团团坐在地上,用破席子或芦苇衬着身体,等到有客人来开筵时,让那些会乐器的人去演奏。等到酒阑客散,还是回到老样子,依旧环坐在一起刺绣。主人不管他们的生死,把他们看得如同草芥一般。这就是历史!当时的宋金两国,文明发展的程度很不相同,王孙成了奴隶,只能是这样的命运。历史已经过去,今天我们可以平静地看待当年的民族压迫,在中华民族的大家庭中“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是,具有正确历史观的人,也不必讳言过去,因为那毕竟是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洪迈所说应是完全可信的,因为他的父亲洪皓曾被留金国十五年,见到、听到的都十分可靠。而洪皓本人在词中也留下了身处异域的深切感受,读来令人鼻酸。

洪皓在高宗建炎三年(1129)以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的身份,奉命出使金国。完颜宗翰(粘罕)逼他仕刘豫,坚决不从,在经历了死亡的威胁和富贵的利诱后,被流放至冷山,后转至燕京,仍力拒金人官职,并多次派人密奏金朝政情,意在“复故疆,报世仇”,前后留金凡十五年,备尝艰辛,直到绍兴十三年才回到临安。洪皓在留金的日子里,曾写过不少怀念家国的词。如:

无偏。故国迢迢,千万里、共婵娟。但陟屺瞻驰,高楼念远,宁不凄然。

——《木兰花慢·中秋》

茫茫,去国三年,行万里、过重阳。奈眷恋庭闱,矜怜幼稚,堕泪回肠。凭栏处空引领,望江南、不见转凄凉。羁旅登高易感,况于留滞殊方。

——《木兰花慢·重阳》(www.chuimin.cn)

冷落天涯今一纪,谁怜万里无家。三闾憔悴赋《怀沙》。思亲增怅望,吊影觉欹斜。

——《临江仙·怀归》

都表现了身处异域之人对于祖国、家庭和亲人的怀念,词不以艺术技巧见长,因是真情实感,仍然非常感人。

当洪皓在金时,形势发生了变化,1142年,宋金和议成。高宗明确放弃淮河以北土地,对金称臣,岁贡银绢,金则同意送回徽宗的棺木及高宗母亲韦后。在留金十四年之际的冬至日,洪皓听到迎接韦后等的使者将至,并有感于在别人家宴上听到歌女唱《江梅引》的“念此情、家万里”,夜不能寐,追和四章。其中第一首《忆江梅》云:

天涯除馆忆江梅。几枝开。使南来,还带余杭、春信到燕台?准拟寒英聊慰远,隔山水,应销落,赴诉谁!空凭遐想笑摘蕊,断回肠,思故里。漫弹绿绮,引《三弄》、不觉魂飞。更听胡笳、哀怨泪沾衣。乱插繁花须异日,待孤讽,怕东风,一夜吹。

此词上片说,自己作为被羁北方的宋臣,非常向往南方的红梅,期盼着南宋的使者能将载有杭州春信的梅花带来,但想到路途遥远,花会凋落,心中的话也无从诉说了。下片表达思念故乡之情,抚着绿绮琴弹奏《梅花三弄》,好像魂灵回到了故乡,但耳边传来的胡笳声又告诉自己,还是在金朝,满腔的哀怨化作泪水打湿了衣襟。想满插梅花须待来日,要一人吟诗,就怕一夜风吹,花也飘零,美好的期盼将化作泡影。

洪皓是被羁留的使臣,境遇当然要优于已成为奴隶的王孙贵族,但那种身处异域的感受,绝对不是沉迷于“西湖歌舞几时休”的人所能理解的。读其词,会令人想起当年的苏武。而读其子洪迈所记,则不啻是一幕真实的《哀王孙》。洪皓终于在被留十五年后回归南宋了,而悲惨地客死他乡的,又不知有多少公子王孙!国运竟然如此密切关系着他们的人生,这是不是也有“现代启示录”的意义呢?形式虽然不同,回答应该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