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宋词中的人生百味—揭示人情的深刻感悟

宋词中的人生百味—揭示人情的深刻感悟

【摘要】: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这两句虽未言及女子之愁,但远望陌上衰草、近傍楼中夕阳的相思之人的形象已呼之欲出。“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年年”、“日日”是时间对空间的超越,是永恒的思念、不绝的爱,能在移情拟想中有这份体贴,真不容易。

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行者能理解居者的痛苦吗

“羁旅行役”一词,从字面上看,是对“旅”者“行”者而言的,而实际上所关涉到的,却应包括“行者”与“居者”,也就是在外与在内、“动”者与“定”者两方面。由于文学的创作主体多为男性,在外的羁旅行役之人也是男性,所以在作品中所表达的内容、情感也多从男子的角度出发。当然,这样说并不是认为此类作品的性别意识和情感走向是单一的,有的甚至专从女子的角度来写。比如《诗经》中的《卫风·伯兮》,其“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其雨其雨,杲杲日出。原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余冠英《诗经选》译为:打从我哥东方去,我的头发乱蓬蓬。香油香膏哪缺少,叫我为谁来美容!好像天天盼下雨,天天太阳像火盆。一心只把哥来想,哪怕想得脑瓜疼。哪儿去找忘忧草?为我移到北堂栽。一心只把哥来想,病到心头化不开。)当然,严格说,这首诗不能算是羁旅行役主题,而应是思妇怀人之作。就词而言,被称为“百代词曲之祖”的李白《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瞑色入高搂,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其“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和“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四句,就从女子思量、期盼在外者归来的角度来写,可算是羁旅行役之词中男子立场的移易。

宋词中的羁旅行役之词也有不少是兼从两方面着笔的,前面所举的柳永《八声甘州》,是作者以拟想女方对自己的思量,来写对故土、故人的眷念,我们尚可以再举欧阳修《踏莎行》一例: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此词据说是欧阳修在景祐初年所写,他援助因言事被贬的范仲淹,自己也受到牵连,被贬夷陵,遂有此作。上片写行者,下片写居者。远行之人在早春时节离家而去,梅残柳细,草薰风暖,景色虽美好,却无心欣赏,很可让人想起《诗·小雅·采薇》,谢玄以之为“三百篇”的最佳,是因为“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体现了“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的反常合道原则。随着远行人的渐渐远去,离愁也愈积愈重,如同迢迢不断的春水一样,在他“淡出”画面后,“镜头”转到下片。下片写闺中人:对于别离,她深感悲伤,柔肠为之寸断,眼泪打湿了妆粉。登上高楼,也不必靠着栏杆远望了,因为草地所尽处是春山,可是行人已走到了青山之外,又怎能看得见呢?此词“春水写愁,春山骋望,极婉极切”。(李攀龙《草堂诗余隽》)而春水是行者离愁之喻,春山是居者之见,其分写两头不仅以艺术性见长,且表现出作者关切女性的可贵意识。

如果说欧阳修的《踏莎行》表现了对离别的即时性感受,那么晏几道的《鹧鸪天》却关注到了羁旅行役的历时性感情效果。且看其词:(www.chuimin.cn)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夲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此词开头很独特。“醉拍春衫”是个很有激情的动作,大概因心中有难于消解之情,所以要借酒而出之,乘着酒意未去,“醉拍”而引起对往事的思量,因为这春衫上还留着佳人的香泽,由此而想起与“莲、鸿、萍、云,品清讴娱客”,“持酒听之,为一笑乐”(见作者《小山词序》)的往日。昔日的疏狂已变成了今日的离恨,怎能不烦恼、不以酒浇愁呢!羁愁离恨已不是片刻之事,也不止是自己出行在外的一人之事,怎能不见居者之苦呢?“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这两句虽未言及女子之愁,但远望陌上衰草、近傍楼中夕阳的相思之人的形象已呼之欲出。下片转写空间的阻隔:云山渺渺,流水茫茫,征人的归路是那样遥远。既然相思只能自己体会,无以为说,也无从说起,还是不要向花笺多费笔墨和眼泪了。这是看似无情、实是情深的“决绝语”,不能只作字面上的简单理解。

晏几道也是一个多情种子,堪称是早生的贾宝玉,他的爱情词有深挚的感情。此词自言相思,又移想于伊人,将旅人与居者的互相思念表现得非常感人。“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年年”、“日日”是时间对空间的超越,是永恒的思念、不绝的爱,能在移情拟想中有这份体贴,真不容易。

古人、今人都需要理解,有了对女子的充分体贴、理解,羁旅行役之词也会为之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