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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不似春情薄—宋词中的人生百味

【摘要】:未暇买田清颍尾,尚须索米长安陌——人人都要为生计而忙我们屡次说到老子“人之大患,在我有身”这句话,因为它的含义太丰富,又太实在、太有哲理了。“有身”就会有起码的生活需要,进而还会有欲望,有忧患。来暇买田清颖尾,尚需索米长安陌。我们且不必对史达祖其人作出是非评判,此词的“无暇买田清颖尾,尚须索米长安陌”两句,却对封建时代的知识分子具有极大的涵盖意义。是的,人人都要为生计而忙。

未暇买田清颍尾,尚须索米长安陌——人人都要为生计而忙

我们屡次说到老子“人之大患,在我有身”这句话,因为它的含义太丰富,又太实在、太有哲理了。“有身”就会有起码的生活需要,进而还会有欲望,有忧患。大概同为道家代表人物的庄子深知“有身”之累,所以他在自己的名作《逍遥游》中,创造出只要“吸风饮露”而不食五谷的“神人”形象,他们不但活得很自在,而且“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引发出后人多少向往之情。但是,实际上老子、庄子本人也只能作虚幻之想而已,后人对老子的事迹、经历知之太少,而庄子,所过的生活倒确实是很贫困的。据《庄子·外物》载,庄子因家贫,不得已向监河侯借粮食,这位当官的倒很爽气地答应了,但是他说:“我将得邑金,将贷子三百金,可乎?”一向教人“无可无不可”的庄子,此时也按不下怒火了,他“忿然作色”而道:“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周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周问之曰:‘鲋鱼来,子何为者邪?’对曰:‘我东海之波臣也。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诺。我且南游吴、越之王,激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鲋鱼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与,我无所处。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庄子所说往往不乏现实与理念的矛盾,也难怪鲁迅先生会在《故事新编》的《起死》中将他戏弄了一番。

人既“有身”就要面对现实,虚幻的神仙世界是不存在的,不切实际的空想只能像鲁迅所说,是如同想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一样可笑。宋朝道教很流行的朝代,宋真宗就曾带头崇奉,宋徽宗更是将道教推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是,神仙并没有保佑君主,徽宗甚至还当了金兵的俘虏,被押解到五国城,过着“坐井观天”的苦难生活。人的肉身不能白日飞升,成为神仙,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地面上,在“有身”的“大患”中过日子。

苏东坡问:“人生底事,来往如梭?”也就有人很实在地回答这一问题。且看史达祖的《满江红·书怀》:

好领青衫,全不向、诗书中得。还也费、区区造物,许多心力。来暇买田清颖尾,尚需索米长安陌。有当时黄卷满前头,多惭德。(www.chuimin.cn)

思往事,磋儿剧;怜牛后,怀鸡肋。奈稜稜虎豹,九重九隔,三径就荒秋自好,一钱不值贫相逼。对黄花常欲不吟诗,诗成癖。

史达祖很有文才,但屡试不第,生活贫困,中年时担任过幕僚,后入中书省为堂吏,受到权相韩侂胄的重用,韩因开禧北伐失败,在随之而引发的宋廷内部斗争中被杀,史达祖也受到株连,受了鲸刑,被流放。上面这首词大概作于在江汉一带任幕僚时,在词中将自己的满腹牢骚化作嬉笑怒骂,从中却流露出知识分子的无奈与悲慨。词中正话反说,不说自己满腹文才换不到功名,而是穿着这“好一领青衫”,竟然还不是从诗书中得到的,居然还费了造物者这许多的心力,“区区”两字,是因自嘲而推及老天,其怨气可见。青衫是低官的服装,身为卑微小官,不能不为生计问题操心。古代的巢父、许由等高士之所以能隐居,恐怕同当时人口不多而地方不少有关,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总有“王者”管不着的地方,只要有一定的劳动力,就可以耕于田、钓于水、樵于山。可是现在不同了,“无暇买田清颖尾”并非真的“无暇”,而应是“无钱”,无钱买田,又怎能隐居颖水之滨呢?不得已还是走向长安大道,为求得升斗之给来养家活口。尽管对着那么多的“黄卷”(书籍),实在只有惭愧的份儿了。这又是正话反说,真实的意思是对世道不公的愤慨。词的下片说:思量往事,不由得感叹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如同儿戏,充当微职就像牛屁股,只有挨揍和出粪的资格,还不如鸡口虽小,犹能进食,想起来也觉得可怜。如果丢掉这领青衫,又靠什么维持生计呢?正如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一样,真是好为难啊!君门九重,如隔云天,威严的虎豹在那里把守,又怎能敲得开呢?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有“三径就荒,松菊犹存”语,此处用之而“秋自好”,是自己不能归去之意,其原因终于还是“一钱不值贫相逼”!对着秋日黄花,本无吟诗的雅兴,却因写诗已成癖好,还是写了,大概也只有这艺术化的人生才能冲淡现实中的不幸吧!

我们且不必对史达祖其人作出是非评判,此词的“无暇买田清颖尾,尚须索米长安陌”两句,却对封建时代的知识分子具有极大的涵盖意义。是的,人人都要为生计而忙。这既可以回答苏东坡的“人生底事,往来如梭”?又可以解答为何宋代会有那么多的羁旅行役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