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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2
幽人贞吉的自我形象：宋词中的人生百味
【摘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幽人贞吉的自我形象宋人的咏物词以花卉类为多，而后代的研究者、评论者对南宋的此类作品评价更高些，原因在于南宋的作品常有寄托。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苏轼知道此事后，写了这首词，其中的“拣尽寒枝不肯栖”就是写这女子的。所以，尽管苏轼是现实中的“罪人”，但他创造的孤鸿形象，表现出“幽人贞吉”的自我，仍被他的朋友兼学生黄庭坚称为“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幽人贞吉的自我形象
宋人的咏物词以花卉类为多，而后代的研究者、评论者对南宋的此类作品评价更高些，原因在于南宋的作品常有寄托。北宋的咏物词也不少，擅长于此者甚众，苏东坡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不但能写出令关西大汉执铁板铜琵演唱的“大江东去”，也善于写温柔婉约的《水龙吟》杨花词。说到他的咏物名篇，免不了要提起咏孤鸿的《卜算子》。此词是苏轼于元丰五年（1082）时在黄州所作。而黄州，则是“乌台诗案”后的贬所。
关于“乌台诗案”，前面已说了不少，这里还可以作些补充。我们可以从苏轼在狱中寄其弟苏辙的诗中，了解他当时的处境。苏轼写给苏辙诗的短序说；“予以事系御史台狱，狱吏稍见侵，自度不能堪，死狱中，不得一别子由。”短短几句话，不能详说，却仍然透出了其中逼供之严酷。
其一：
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埋骨，他时夜雨独伤神。与君今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
其二：
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月向低。梦绕云山心似鹿，魂惊汤火命如鸡。眼中犀角真吾子，身后牛衣愧老妻。百岁神游定何处，桐乡知葬浙江西。(www.chuimin.cn)
他想到了可能会死，并非过虑，因为后来苏辙在《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中写到他的狱中遭遇：“既付狱，吏必欲置之死，锻炼久之不决。”所以，后来得到神宗的恩赦，经过了四个多月牢狱生活的苏轼，是很庆幸自己能重见天日的。但是，他出得牢房，却仍由御史台差人押解到黄州，还是罪人，因此在到了黄州后，生活非常艰辛，思想也很苦闷。在此期间写的诗、文、词，都有所流露。《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咏孤鸿就是其中之一：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渺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此词先描绘了定慧院的深夜环境，为“幽人”及孤鸿的出现奠定了基础。未圆的月亮挂在天上，恰好就在稀疏的梧桐树边，漏壶中的水已经很少，仿佛断了一样，正是夜阑人静之时。此时，有谁还见到有个幽人独自往来，就像缥渺的孤鸿的影子。下半阕承接上文的孤鸿而写：孤鸿惊恐地回头，好像满怀幽恨，却无人了解，它拣遍了已带寒意的树枝，不肯栖息，只得寂寞地落宿到寒冷的沙洲。
因为苏轼名气太大，就有人出来编故事，说是有个年轻女子不肯嫁人，听说东坡要来，高兴地说：“我的夫婿来了。”后来单相思而死。苏轼知道此事后，写了这首词，其中的“拣尽寒枝不肯栖”就是写这女子的。而作为咏物词，又有人从真实性的角度来找它的毛病，认为鸿雁并不栖息在树枝上，而是在田野和芦苇丛中，因此词中所写“拣尽寒枝不肯栖”是“语病”。也有人出来为大文豪辩护，他认为既然有隋朝诗人写出“夕宿寒枝上，朝飞空井旁”，苏轼如此写也就有根据了。当然，也有人认为此词是另有寄托的，甚至作了字比句附的解释，如：缺月，是“刺明微”；漏断，是“暗时”；幽人，是“不得志”；独往来，是“无助”；惊鸿，是“贤人不安”。因所说割裂了艺术形象的整体性，也遭到了有些人的嘲笑。
苏轼在劫后余生中，的确有很多人生感慨，尽管此时不敢讽刺新法和现实政治了，但是，用词寄托其寂寞之意，却是很自然的事。词中的幽人与孤鸿，有着本质的相同。《易·履卦》有“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语，幽人本义是幽囚之人，引申为幽居、幽静之人，苏轼为贬谪者， 自称甚确。而孤鸿的惊起回头，寂寞无依，是否可以让人从中体会到苏轼在遭受政治打击后，既不合流俗又极其失意、满怀幽愤的处境呢？咏物词写到像这样似又不似、入又可出的地步，是一种极高的境界。所以，尽管苏轼是现实中的“罪人”，但他创造的孤鸿形象，表现出“幽人贞吉”的自我，仍被他的朋友兼学生黄庭坚称为“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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