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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2
宋词中的人生百味-李清照替桂花鸣不平
【摘要】：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且看李清照如何替桂花鸣不平周敦颐《爱莲说》将菊花、荷花、牡丹分别拟为隐逸者、君子、富贵者，所说精警。如此不事张扬，悄无声息，李清照用什么来写它呢？为此，女词人再次振笔议论，且直接质问伟大的诗人屈原：“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李清照注意到桂花，不是“翻案”，而是补缺。而她之所以对桂花如此推崇，与个人的禀性大有关系。宋室南渡前后，词中咏桂之作不少。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且看李清照如何替桂花鸣不平
周敦颐《爱莲说》将菊花、荷花、牡丹分别拟为隐逸者、君子、富贵者，所说精警。因为只是一篇小品，所以只讲到三种花，我们大可不必求全责备，说他遗漏了太多。女词人李清照也爱花，却对古人论列众芳时的疏忽不依不饶，而且，竟然是向伟大的诗人屈原“发难”。此事见于咏桂的《鹧鸪天》：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桂花比起其他的花来，的确缺少作为花的许多特点。它没有轻柔的花瓣，艳丽的色彩，多变的花容。它也不像一般的花，从含苞到初绽，再到盛开，有显见的过程，从而也给人以日增的欣喜与视觉、嗅觉享受。桂花实在是太不像花，所以人常以“桂子”称之，它的盛开不是以“姿”“色”相炫的，人们只是通过空气中的浓郁香气，才发现了它的脚步已随秋天而来。如此不事张扬，悄无声息，李清照用什么来写它呢？此词开头十四个字，很准确地抓住了特征：桂花被遮蔽于桂树叶子中，“暗淡轻黄”是它形神兼备的视觉形象，“柔”之一字，则是它的主要体性特点；如果比之于人，就像情怀疏远、行迹难见的君子或佳人，只留下馨香而难见其面目。词人由此而发议论：“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桂花有如此的品性，又何须依仗缤纷的色彩呢。牡丹以深红或紫色为上品，白居易曾在《秦中吟·买花》中有“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的感叹，而如绿萼梅之类“浅碧”之花，也是梅中上品。桂花情疏迹远而只留其香，有君子、佳人之风，自以其德树起了“花中第一流”的形象，又要什么“浅碧深红”的好颜色呢！(www.chuimin.cn)
下片进而展开又一轮议论：“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李清照爱梅，也爱菊，词中不乏对这两种花的吟哦、赞美，但在此处为了突出桂花，对三者作了比较，不妨借宾以定主，认为梅花对于桂花是定然嫉妒，而菊花在桂花面前应当感到羞惭。尤其从节令而言，桂花更是以其“画栏桂树悬秋香”（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成为中秋时分的花中之冠。桂花既有如此高的品格，有别的花卉难以企及的优点，花中一流的地位是不应该被疏忽、被遗忘的。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为此，女词人再次振笔议论，且直接质问伟大的诗人屈原：“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屈原在其代表作《离骚》中以美人喻君主，以芳草花卉喻贤才，形成了“美人芳草”的比兴手法和象征体系，而花草中又钟情于春兰秋菊，他尽管写及很多的花卉，却没有桂花，所以李清照才会大胆地讥刺他“无情思”，且又反问：若非如此，为什么当年没把它收进去呢！
桂花萼小而色黄，若从惯用的以女子拟花角度看，堪称无色无貌，但却有品有质。李清照注意到桂花，不是“翻案”，而是补缺。她立足于“比德”的传统方法，为桂花传神写照，比起柳永用“三秋桂子”同“十里荷花”相并，来描画西湖基本风景线来，是深入的发掘。而她之所以对桂花如此推崇，与个人的禀性大有关系。她年轻时就目睹激烈的党争，并从父亲的受牵连而亲感其害，对公公的“炙手可热心可寒”很有看法，所以，她后来与丈夫赵明诚埋首金石书画中，前后有十年左右。在她看来，文艺与学问，亲情与平常的生活，要比官场重要得多。在桂花“暗淡轻黄”、“情疏迹远”的形象和精神中，不是可以得到对应吗？
宋室南渡前后，词中咏桂之作不少。如向子諲《满庭芳》上片：“月窟蟠根，云岩分种，绝知不是尘凡。琉璃剪叶，金粟缀花繁。黄菊周旋避舍，友兰蕙、羞杀山樊。清香远，秋风十里，鼻观已先参。”朱敦儒《清平乐》：“人间花少，菊小芙蓉老。冷淡仙人偏得道，把住西风一笑。前身应是江梅，黄姑点破冰肌。只有暗香犹在，饱参清似南枝。”蔡伸《浣溪沙》：“木似文犀感月华，寸根移种自仙家。春兰秋菊浪矜夸。玉露初零秋夜永，幽香直入小窗纱。此时风月独输他。”都各有特色。但相比之下，似乎都未能如李清照那样把握住“情疏迹远”的本质。倒是陈与义《清平乐》“黄衫相倚，翠葆层层底”，能得桂花形象之要，而“楚人未识孤妍，《离骚》遗恨千年”与李清照所论相同，显示出另一副眼光。
咏物毕竟不只是写生，人生的理想和体验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手眼的高低取决于胸襟、识见。李清照是女流辈，却有不凡的士夫气，若非如此，她在咏桂时能明确宣称“自是花中第一流”，并大胆追问“骚人可煞无情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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