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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中的人生百味—人情薄非春情

【摘要】: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君子不趋时的零落之悲人生在世,常会遇到与自己的意志和愿望不相符合的事,有些人出于对利益的考虑,就会让意志、愿望屈服于利益,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惜出卖朋友,打击别人,落井下石,无所不用其极。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贺铸尽管不是著名的政治家,但他那种不趋时的品格是值得肯定的,《踏莎行》虽有零落之悲,其“比德”的意义却是更重要的。

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君子不趋时的零落之悲

人生在世,常会遇到与自己的意志和愿望不相符合的事,有些人出于对利益的考虑,就会让意志、愿望屈服于利益,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惜出卖朋友,打击别人,落井下石,无所不用其极。而有些人却不为利益所屈,坚持自己的信仰和节操,要知道,这样的做法将意味着什么?轻则难有晋升的机会,重则被贬、获罪,甚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所以,趋时与否,几乎可以看成是君子与小人的一条分界线,因为所谓的“趋时”往往不仅是迎合众人之所好,在高度集权的封建社会里,众人之所好又常是最高统治者的所好,岂不闻“楚王好细腰,国中多饿人”?这比起“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的追求时尚来,可要重要得多。

伍子胥是为吴国立下大功的人物,可就是因为不迎合吴王之所好,犯颜上谏,被国君怒而杀之。屈原“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很得楚王信任,但因群小盈朝,而屈原又不会看风使舵,终被楚王怒而疏之,最后自沉于泪罗江。宋朝有不杀文臣的“祖宗家法”,可是,若不趋时,被贬谪的命运还是会光顾的。苏东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变法派掌权时,他很不识相地陈说新法的毛病,认为不应操之过急,以至于在京城里呆不下去,还被人抓住把柄,遭“乌台诗案”而被贬黄州。可后来反对变法的司马光掌权时,他却反过来说新法也有好处,又遭不信任。甚至到了“文化大革命”期间,还有“革命的笔杆子”称他是两面派。

宋代的词人未必都有苏轼般的命运,然而与他命运相同或相近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也就会用咏物之作以表现自己不趋时的零落之悲。东坡的《贺新郎》咏榴花是为狷介之士画像,美人迟暮与榴花零落具有相同的意义。我们还可以看贺铸咏荷花的《踏莎行》: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断无蜂碟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www.chuimin.cn)

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开头两句写荷花生长在杨柳环绕、回环曲折的池塘,那里有成双成对的鸳鸯在戏水。接着写因为池塘小,当它长满了绿萍之后,连采莲小船来回的水路都被遮断了。既然采莲舟难以进入,当然荷花只能是自开自落,无人理睬了。不但是人,就连蜜蜂蝴蝶也不去爱她的幽香,与她接近,所以荷花只能像美人般的脱尽红衣,她的花瓣一片片地褪尽红色,萎败脱落,只剩下莲蓬中所结的莲子,它的苦味也就是美人的心情啊。过片两句,宕开一笔,转写风景:夕阳的余晖照着水面,好像在迎接晚潮的到来,漂浮的云彩似乎酝酿着雨意。而晚风中的荷花好像在同雅士骚人满怀深情地说话。晚唐诗人韩偓有“莲花不肯嫁春风”(《寄恨》)句,贺铸用此化作“当年不肯嫁春风”,以表早先的不愿趋时,而到今天,“无端却被秋风误”,是既错失了当年的机会,又被尚未到来的秋天所耽误。

荷花开在夏天,前不着春,后不着秋,而春天的花开最盛,秋天也值多种花期,所以自然界中的荷花的确给词人提供了寄托“失时”、“不遇”的基础。若展开联想,桃、李、杏花之在春天盛开,是为了讨春神“东君”的欢心。荷花却孤傲地开在夏天,不趋时、不从俗,无疑是幽洁、贞静品格的表现。而待到秋天来时,她已红衣落尽,芳华逝去,又误花时。这难道不是现实中某些志士仁人的写照吗?古人不仅将山水“比德”,赋之予“仁者”、“知者”的德性,而且“比德”于草木。春天的梅、夏天的荷、秋天的菊、冬天的竹,都有不从众、不趋时的特点,所以有“君子”之赞。屈原“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就有爱荷的芳洁之意。

贺铸虽出身于有贵戚背景的家庭,却为人耿直豪爽,不趋炎附势。时人称其每“俯首北窗下,作牛毛小楷,雌黄不去手,反如寒苦一书生”,其品质可见一斑,也因此而长期沉抑下僚。《踏莎行》之以荷花自喻,确有现实基础,论词者也能许其词有楚骚之遗意。前面已说,宋代尽管是文人从政的好时代,但是因为对政治见解的不同,最高当政者的取舍之异,就形成了宋代著名的政党政治,有多次“党争”,也造就出许多在党争中失败的文人贤士的悲剧命运。从范仲淹等人以来,宋人就极重品格操守,人或许能得意于一时,但却难经历史的检验。贺铸尽管不是著名的政治家,但他那种不趋时的品格是值得肯定的,《踏莎行》虽有零落之悲,其“比德”的意义却是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