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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官责人的淡淡哀愁,是无病呻吟吗?

【摘要】:在宋代之前,南唐政权的宰相冯延巳就以善于在词中表现闲愁著称。北宋前期与冯延巳很相似的是晏殊,不仅都是宰相,而且两人的作品风格相近,故经常相混。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之所以说是“轻愁”,因为词中并无更深、更重的喟叹。正如以前常说的,不同的阶级确有不同的爱憎,但只要不是生不如死,恋生惧死的想法应是人所共有,所以,达官贵人淡淡哀愁的背后是对死生大事的感慨,不止是无病呻吟而已。

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达官责人的淡淡哀愁是无病呻吟吗?

诗经》、《楚辞》、汉乐府诗,直到唐代诗歌,无论是言志、抒情、叙事、状物,大多比较实在,即如晚唐“朦胧诗”之祖的李商隐无题”,也虽朦胧而不虚飘,因为它们多是缘事而起情,有其事,有其情。宋词则不然,不少作品的“感于哀乐”并非“缘事而发”,而是表现一种“心绪”,这种“心绪”可能是受外物的触动而有所感,故发而出之;也可能并非真的是“感物而动”,只是借外物发之而已。如果是“夕阳芳草本无限,才子佳人空自悲”倒也罢了,因为才子佳人本来就多愁善感,其“自悲”也是“空”的,却偏偏不是普通的才子佳人,而是高官显宦,因此出于他们笔下的闲愁(之所以称之为“闲愁”,是因为对普通人说来,这些不应该成之为愁,只能是“富贵闲人”之愁)就常被认为是无病呻吟。

在宋代之前,南唐政权的宰相冯延巳就以善于在词中表现闲愁著称。且看他的一组《鹊踏枝》:

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

楼上春山寒四面,过尽征鸿,暮景烟深浅。一晌凭栏人不见,鲛绡掩泪思量遍。

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谁把钿筝移玉柱?穿帘海燕双飞去。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这些作品都是自抒其情,不像他的另外一些同调之作是设为女子之言。前一首“日日”的花前病酒,自应是闲愁,而“年年”的新愁,又原因何在呢?次首似可回答。梅落繁枝,笙歌易散,都昭示着美好事物的难以持久,加以后面的相思,更是将爱情的失落与理想人生的无法永恒交织为一体。第三首可看作前面的补充与形象演示:上片还是美丽的新柳与美妙的音乐,下片即转为柳絮飘飘,春天将去,红杏仅仅才开,“一霎”的春雨就将其摧残,所以黄莺惊破的不仅仅只是浓睡,而“无寻处”的“好梦”又何尝不是最美好的事物与理想呢?我们很难就当时南唐的国势及冯延巳的地位同这些作品联系起来,作知人论世的阐发,如有些论家那样去发掘词中的寄托,然而其中的好景难久、人生无常之意,却是难以掩抑的。(www.chuimin.cn)

北宋前期与冯延巳很相似的是晏殊,不仅都是宰相,而且两人的作品风格相近,故经常相混。晏殊的作品也多写闲愁。如《踏莎行》: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扬花,蒙蒙乱扑行人面。

翠叶藏莺,珠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此词写的是时序流走所引发的淡淡哀愁,上片展示了绿暗红稀的暮春初夏景色,下片转至室内,最后以斜阳深院中的梦回酒醒,点出了感慨韶光抛人的轻愁。之所以说是“轻愁”,因为词中并无更深、更重的喟叹。而他的另一首《木兰花》同样写斜阳酒醒,却点明了年光之叹的背后是“死生亦大矣”的沉重主题:

池塘水绿风微暖,记得玉真初见面。重头歌韵响琤琮,入破舞腰红乱旋。

玉钩阑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一开始就点明了这是一年最美好的季节——春天,水绿风暖,酒宴初张,初次见到那位能歌善舞的玉人,她唱至“重头”(词前后阕句式和音韵全同者)时的美妙声音,她舞至“入破”(唐宋大曲最后一段称为“破”,“入破”即“破”的第一遍)时的飞旋舞姿都叫人难忘。“玉钩阑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的情景虽从过去持续到了今天,但清醒后却是更大的醒悟:时光的流走也带走了生命,“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人生的速朽是不容置辩的事实,现在是他人已逝,很快就是自己,所以有论者以为:“往事关心,人生如梦,每读一过,不禁惘然。”

正如以前常说的,不同的阶级确有不同的爱憎,但只要不是生不如死,恋生惧死的想法应是人所共有,所以,达官贵人淡淡哀愁的背后是对死生大事的感慨,不止是无病呻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