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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薄,宋词中的人生百味

【摘要】: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个闺中思妇的典型形象前面所谈及的离别相思之作都是出于男子之手,或为自抒,或为代言,自抒者当然是真情实感,代言者却有时免不了终隔一层,所以要体会女子自己的真实情感,最好还是能看到女子之所作。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李清照在其词中倾诉的感情是真实动人的,她创造的“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闺中思妇典型形象有永恒的艺术魅力。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个闺中思妇的典型形象

前面所谈及的离别相思之作都是出于男子之手,或为自抒,或为代言,自抒者当然是真情实感,代言者却有时免不了终隔一层,所以要体会女子自己的真实情感,最好还是能看到女子之所作。而遍观宋代女词人,当毫无疑问是以李清照为第一。

李清照出身于诗书官宦之家,有深厚的文化修养和杰出的文学才能,善文、工诗、能书、能画、尤以词名,十八岁时嫁给了太学生赵明诚。此时,赵明诚之父赵挺之为吏部侍郎,李清照父李格非为礼部员外郎。不久,赵挺之一路高升,李格非却入元祐党人籍。尽管有父亲成为“党人”的不幸,且清照致诗公公以救父而未成,但丈夫赵明诚开始踏上仕途,不久又毁《元祐党人碑》,赦天下,除党人一切之禁,所以李清照前期的生活还是安定、幸福的。尽管如此,她的许多作品都充满了离别相思之苦。有的写得比较含蓄,如《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虽词中未见怀人字句,从女主人怜春惜春与侍女木然不觉的对照中,却可以就其伤春品味出背后的伤别。有的则明确标明“离情”,如《蝶恋花·离情》:“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此词所写的是初春,雨暖了,风和了,冰封的土地破冻了,柳芽初绽,像沉睡的人才张开了眼,梅花如同少女的脸腮,带着浅红。春天万物复苏,自己也春心萌动,但是,又能与谁分享这酒意、这诗情呢?形只影单,孤苦自怜,忍不住眼泪双流,模糊了妆粉,使花钿也变得沉重了。春衫初试,虽是金缕缝就,却无人欣赏,既然不能“女为悦己者容”,也只能试而不穿,无聊中,斜靠着枕头,连美丽的饰品也无所顾惜了,这样独自怀着浓浓的愁绪,进入了梦乡,却仍无好梦,睡而又醒,深夜时还剪着灯花,再无睡意。这里尽管没有思念的直白,此意却已出。

在李清照前期的词作中,《醉花阴》堪称为表现相思之情的名篇。据元代伊世珍所说,李清照曾将这首词寄给赵明诚,赵看后,自叹不如,却又想胜出,闭门谢客、废寝忘食地写了三天三夜,共写了五十首,然后将妻子所作夹在其中给友人陆德夫看,陆德夫再三细看,最后说只有三句写得最好,而这三句却是李清照所作。此词写道: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www.chuimin.cn)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前一首写伤春,这一首写悲秋。先说天气,天从早到晚被薄雾浓云所笼罩,使人发愁,独自点燃了香料,让它在兽形的铜香炉内燃尽。时令很快,不觉已到了重阳佳节,天气转凉,半夜时,只觉得睡在碧纱橱(以此罩着床,以防蚊蝇小虫之类)内,枕着瓷枕,一阵阵的凉意袭来。重阳时节,应该赏菊饮酒,如今自己一人独对篱畔的菊花,把着酒杯,孤独中只觉得菊花暗暗的香气充盈到了衣袖之内。江淹《别赋》称“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此时此刻,为别情所扰,能说不销魂吗?于是再无心思品酒赏菊了,可是回到房中,西风还是吹开门帘,钻进来了,倘与菊花对照,相思中的人应是比这黄花还要消瘦吧!

此时的李清照虽是地位高贵的少妇,自不同于那些为衣食发愁的贫妇,但闺中的寂寞、分离的痛苦也是分量不轻。中国人亲情,也重节日,重阳佳节本是亲人团聚的日子,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一诗曾写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兄弟尚如此,何况夫妻?李清照对于离别可能已有较长时间的感受,故有“佳节又重阳”的“又”字。“有暗香盈袖”一句,并不只是写菊花,而是出于《古诗十九首》的“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暗含路远而难通音信与情愫之意。由于赵明诚与李清照夫妇间有着共同的情趣、爱好,情感甚笃,对于分离之苦,感受自不同于他人。

南宋初年,王灼在其所著的《碧鸡漫志》中既称道李清照为“本朝妇人,当推文采第一”,但又深斥其“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自古缙绅家之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藉也”。这显然是带有“卫道士”色彩的偏见。李清照在其词中倾诉的感情是真实动人的,她创造的“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闺中思妇典型形象有永恒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