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母子之间的血脉亲情,在危难之中转化成了人性的迸发。亮子思母心切,自然巴不得即刻见到母亲,但他的父亲一方面怨气未消,一方面还顾虑着自己的尊严,不愿马上去接妻子。甫跃辉不遗余力地探索人性的复杂性,甚至以出离常态的狂乱场景来表现人性的疯狂与贪婪。《鱼王》和《鹰王》是两部中篇,都设置了人性善恶的对比,展示出边缘地带的迷乱景象。
在这个多元的时代,文学最重要的现实作用应是对人类情感的不断丰富,对人性尊严的执着呵护,换言之,对人性光辉与善良质地的坚守,是重铸我们民族精神的重要方式。甫跃辉小说中的人物尽管身处逆境,遭遇艰难,却大都保持着基本的做人底线,常给我们带来温暖和感动。《骤风》讲述了一位母亲陪同患精神疾病的儿子到康复中心,一路上她絮絮叨叨,诉说生活对她的不公,抱怨儿子的痴傻,焦心家庭的困顿。种种情状,将一位母亲的无助与辛酸推向极致。此时骤风突起,天空仿佛一个巨大的胃囊,将“杂草、果皮、水桶、糟木板、破衣烂衫”,包括路上的行人等全部吞下。此时,一直被母亲数落的儿子突然“哇呀一声喊,就扑倒母亲,压在了身下,四肢摊开,烙大饼似的,严丝合缝地裹住了母亲。母亲抓住了儿子的一只手,嚷叫着,要翻过身来护住儿子。儿子只是死死压着”。儿子患有精神疾病,他处于本能护母,人性深处存留着善良。母亲尽管抱怨儿子是“孽障”,关键时刻却要翻过身来保护他。母子之间的血脉亲情,在危难之中转化成了人性的迸发。《白雪红灯笼》中的六指为了讨要血汗钱,从一个懦弱的打工者变成杀人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老正年轻时失手杀了人,大半辈子在惊惶与忏悔中度过,对有着特殊遭遇的六指的妻女自然怀着一份异样的感情。六指的妻女没有因老正是杀人犯而害怕或看不起他,反而认定了他是好人,默默地为他圆梦。小说展示了底层民众的辛酸,凸显了人性残存的温情,那漫天白雪中的一对红灯笼,犹如一团烈火,照亮了人性幽暗的夜空。《滚石河》中的亮子母亲早年因生活困顿抛下丈夫儿子,与卖毛毯的“外方人”远走他乡,若干年后不堪忍受鄙夷和欺辱又返回乡里。但她深受良心谴责,自觉没脸回家,只好在村公所等着丈夫和儿子来接,借此试探是否得到了他们的原谅。亮子思母心切,自然巴不得即刻见到母亲,但他的父亲一方面怨气未消,一方面还顾虑着自己的尊严,不愿马上去接妻子。一番心理挣扎之后,父子二人决定去村公所,不料却被告知“今儿一早”就走了。小说中,亮子、亮子父和未正面出场的亮子母都极见性格,人物关系也处理得极为妥帖,结发夫妻的爱情,母子之间的亲情,深藏于心却拙于表达,或者屈从于某种俗世的道德评价而羞于启齿。他的人物有一个普遍特点,即使身负屈辱也要尽量保持自尊,表现了底层人的坚韧个性。
甫跃辉小说中的人物命运自有其发展的轨道,他们在喧嚣的物质世界中迷失自我,其贪欲自私的品格和对爱情的背叛,细究之下发觉都合乎时代特征和性格发展的自身逻辑。他们的所思所想,言语行为,包括出格的举动,都有值得人同情和谅解的地方。作者写出了他们的弱点,但没有对其进行声色俱厉的道德谴责,而是任由人物按自身的命运轨道出场,自己隐入文本后面,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和精细的刻画者,将评判的权力和任务交给读者。这种不忙于对时代下结论,不忙于对人物进行非此即彼的道德评价,体现出作者匠心独运的叙事技巧,是作家所应恪守的写作规范。它比那种急于跳出文本指手画脚、生怕读者没有判断能力的写作要可敬得多。(www.chuimin.cn)
优秀的作家注定不会漠视这个时代的伤痛与浮躁,揭露社会病态,雕镂世道人心,是其介入当下现场、对现存秩序发问的方式之一。在今天,文学已很能再承载拯救民族苦难的大任,但对人类生存可能性的探究,依然是其义不容辞的责任。甫跃辉不遗余力地探索人性的复杂性,甚至以出离常态的狂乱场景来表现人性的疯狂与贪婪。《苏州夜》深刻揭露了现代人在欲望冲击之下,残存的廉耻和尊严被一丝一丝地剥去,人最终蜕变为纯粹的肉体,由此指向了城市文明的畸形与虚假。《鱼王》和《鹰王》是两部中篇,都设置了人性善恶的对比,展示出边缘地带的迷乱景象。前文中,人们为了捕捉传说中的鱼王,狂乱地倾巢而出下湖捕鱼,对当地人口耳相传了若干年,某种程度上已被赋予神灵色彩的鱼王没有丝毫的敬畏和爱惜。《鹰王》刻画了一群人近乎发疯的虐待狂心理,他们对鹰王的偷盗捕杀,与解救鹰王于困境的余顺来相比,形成了鲜明的比照。利益驱使人走向疯狂之路。作者以锋锐的批判精神表达鲜明的人文价值立场,对人类信仰的失范和灵魂的污染,倾泻了一名青年作家的愤火。两部中篇在深层隐喻上有所差别,作者借鱼王死亡之后鱼骨被取走,表达出一种骨鲠在喉的痛感。鹰王面对几近疯狂的捕捉者,最终一改连日的慵懒消沉之病态,展翅冲天,飞向云霄,寄予了作者对新生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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