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饭过后,李鸿章奉总理衙门恭王令,主动约见正在上海观察动静的脱利古。脱利古得知李鸿章来到上海,当即答应与其会面,实际是想从李鸿章的口中,打探一些中国边防备战情况及对刘永福的态度。两人此次会面,可谓不欢而散。李鸿章至此已认定,脱利古此次来华,绝不是为谈判而来,肯定另有目的。......
2023-12-01
法军用饭的时候,从中国军营走出近百名骑兵,在法军百米处停下。其中有五名骑兵,打马向法军行来,一直来到杜森尼的近前,一人说道:“我家万军门已赶来这里,请贵军的统兵官前去讲话。”
听了翻译的话,杜森尼把一名中尉叫到身边,吩咐道:“你过去,传我的命令,让他们这个万军门,过来这里讲话。中国人都是低能儿,本中校允许他们站着说话,而不是跪着,就是尊重他们了。”
中尉得令,骑马走到中国防营前。万重暄在几十名亲兵的护卫下,正等在这里。
法军中尉说道:“杜森尼中校有令,请中国军营的万军门过去一趟,中校有话同他讲。”
万重暄身边的翻译把话讲了一遍,万重暄大声说道:“本军未奉得宪命,不敢擅自离营。请转告你家中校,此为中国防区,未奉有圣谕,暂不能拔营。款议既成,何得复生枝节?”
万重暄话毕,打马进营,一边命令道:“严加戒备,未有将令不可擅自拔营。违令者,斩!”
与中尉同行的中国方面的翻译这时道:“我军家门有令,未奉有圣谕,我防营暂不能交与贵军。”
中尉道:“你们几个同我去见中校。中校有什么命令,由你们向大官转达。”
翻译听了这话,同另外四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五人就一同跟在中尉的马后来见杜森尼。
杜森尼未及中尉把话讲完,便嗷地一声飞身上马,大吼道:“和与不和,三日内定要谅山!我要为中国人送葬!”话毕,顺腰间拔出短快枪,对着五名中国军人就打。随着两声枪响,两名中国军人翻落马下,翻译同着另两名军人慌忙掉转马头向来路飞奔。
杜森尼用枪指着不远处的中国防营,大吼一声:“全队前进!为中国人送葬!”
法军得令,马上督队前行,边推进边开始用快枪射击。
万重暄一见事情有变,也顾不得多想,马上传令各哨还击,又派人去给黄玉贤等人送信。
中国防营周围均筑有土墙,士兵躲在土墙后面向法军射击甚是得力。
法国因未有重炮,只靠快枪扫射,虽在器械上占有优势,但不得地利。
很快,黄玉贤统带三营赶到这里,从左侧面向法国发起攻击。
万重暄与黄玉贤均是黄桂兰的旧部,北宁战败,黄桂兰羞愤服毒,这让万重暄与黄玉贤二人感到了莫大的耻辱。二人立誓要为淮军雪耻,其部下也都有复仇之心。
战不多久,提督王洪顺也统带一营赶将过来。审时度势,该营绕到法军的右侧发起了攻击。
人要雪耻,勇气和胆气自然大于以往。
五营兵勇虽不足数,但也在一千三百名左右。何况是法军先行开枪伤人,还击自是非常猛烈。
尽管如此,万重暄仍然知会黄玉贤、王洪顺二人,严命各营,只准在长墙内还击,不准出击,免给法军起衅留有借口。
双方一直激战了两个时辰,法军竟然未能推进一步。
杜森尼骑马往来督战,一边口里大骂:“这不是中国人!中国人一战即溃!我要为中国人送葬!”
万重暄见法军仍不后退,便紧急调来十几门平滑小炮,一齐填足火药向法军轰炸。平滑小炮威力虽不甚巨,但近距离使用,还是优于快枪。
炮声一响,法军的马匹开始胡窜乱跳,把队形越冲越乱。
杜森尼急得大呼小叫,马根本就不理会,仍旧横冲直撞。
上尉马雅尔这时骑马赶过来,一见杜森尼,便惊叫道:“中校!你的左耳朵没了!”
杜森尼一愣,急忙伸手一摸,竟然摸下一把血来,不由仰天大叫:“中国人干掉了我的耳朵!中国人干掉了中校的耳朵!我一定要为中国人送葬!”
马雅尔这时已把随军医官叫来,请杜森尼下马,让医官包扎伤口。医官包扎伤口的时候,杜森尼仍大喊大叫道:“该死的中国人,敢把中校的耳朵干掉!”
马雅尔这时道:“中校,天已经晚了,这里的蚊子一到晚上就出来咬人。您下命令吧。”
杜森尼用鞭指着马雅尔吼出一句:“我下什么命令?你这个混蛋!中校的耳朵都没了,你难道没有看见吗?”
马雅尔耐心地说道:“中校,我们的队伍已经乱套了。您难道在等着中国人跳出土墙来对付我们吗?鄙人可不想把墓地选在这里!”
杜森尼瞪起眼睛大声问道:“他们跳出土墙又能怎么样?我们必须接收谅山!这是命令!在这里,无人敢更改中校的命令!”
马雅尔小声道:“中校,如果等中国人从土墙后面跳出来,鄙人敢肯定,你的右耳朵也要保不住!中校敢和鄙人打赌吗?”
杜森尼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右耳朵,许久才非常沮丧地说了一句:“我不走!我一定要为中国人送葬!”
马雅尔无可奈何地离开,不久便带着十几名尉官走过来。
马雅尔对着满脸怒气的杜森尼说道:“你看,中校,以这样少数的军队,绝对不可能突破中国大军。鄙人归远征军总司令部直属,鄙人不得不提醒你,对这些人的生命,你负有完全职责。我们不为任何人之利益,而要在这里全部被杀死吗?”
杜森尼咬牙切齿说道:“你们如果愿意,你们就滚吧,我仍留在此地。”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中国人干掉了我的耳朵,我一定要为他们送葬!谁敢阻拦我,我连他一起干掉!”
这时,一名准尉飞也似地跑来报告:“报告中校,该死的东京人开始向后撤退了!”
一听这话,杜森尼黑红的脸色马上变白,口里大叫道:“这些该死的东京人!东京人一撤,我们的兵力更单薄了!”所谓的东京人,就是法军在越南北圻临时招募的当地越南人所组建的军队,相当于日寇侵略我国时,因兵力不足招募的伪军。
思索了一下,杜森尼狂怒地跳起脚来吼道:“传令大队,后退过河休整!把该死的东京人吊起来打!把他们吊到树上喂蚊子!”
一见法军后撤,万重暄当即传命停止射击,亦不准跳出长墙追击。有了这个命令,法军顺利地撤出战斗。
法军能够安全撤出阵地,法国随军记者、作家加尔新认为,是上尉马雅尔所指挥的非洲快枪队掩护的功劳,并为此有过这样一段描写:(www.chuimin.cn)
“马雅尔上尉,是杜森尼的旧同学;杜森尼对他用‘你’的‘人称代名词’第二声单数,(即法语非敬称之‘你’)他人对他是避免用同样的称呼的。
中校同他说:‘马雅尔,你以你的猎兵掩护退却,你管谅江边岸。为使纵队得有时间通过,你排布梯阵,边打边退,从现在起两点钟后,才来与我们会合。’
拿起表来一看:‘现在四点钟,你的表同我一样吗?’
上尉在那里硬直地站着,一看表说:‘是的,校官。’
‘好,你懂得我的意思,同我握手,再见。’
‘再见,校官’。
退却开始了。壮健者协助留下来的苦力背负伤兵。后面时闻枪声,马雅尔及其一百名‘快男儿’与敌人血战。”
其实,加尔新的描写是不存在的。法国既未留下人来阻击,清军也未跳出墙来追击。这次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主动权始终掌握在法国人的手里,清军一直是处于被动应战一方。可见随军记者如果再拥有作家的想象力,是多么容易歪曲历史。
法军撤到河对岸的一座山顶上,在平整的地块支起几十座帐篷,同时在周边布置了岗哨。
用过晚饭后,杜森尼命人,把东京分队的首领捆绑起来,吊到树上,让分队的所有成员脱光了上衣,跪在树的周围悔过。
杜森尼手拎马鞭,大声吼道:“法国军校培养出来的人,敢向全世界的人挑战!中校的马被中国人干掉了,中校的耳朵被中国人干掉了。明日,中校要组织全队的人,为中国人送葬!你们若敢逃跑,就先被干掉!”
杜森尼的脑袋缠着白纱布,讲话时嗓音嘶哑而瘆人,与传说中的魔鬼一般无二。
杜森尼离开后,马雅尔怕行为过激引起内乱,命人将东京分队的首领从树上放下来,又让树下的分队成员全部穿上上衣,各回帐篷休息。
马雅尔随后找到杜森尼说道:“中校,我们现在还不能太多地消耗东京人的体力。明天,我们还要让他们去替我们冲锋陷阵。”
杜森尼当时正坐在帐篷的中间,就着油灯在给米乐草拟电报。他听了马雅尔的话,头也不抬便吼出一句:“马雅尔,你给我滚出去!我正给该死的米乐写电报,不允许打扰,包括你!”
马雅尔边退边道:“中校,我已经放了那些东京人,我想保住您的另一只耳朵。”
杜森尼恶狠狠地说道:“你直属总司令部,你做什么我不管!你马上把通讯连的贝利中尉给我叫来!我要让米乐将军尽快知道,中国人打死了我的马!中国人干掉了我的耳朵!”
马雅尔快步走出去。
其实,法军在此役中损失并不大:亡二十名东京分队成员,十几名欧洲兵,伤员五十人,战马三十几匹;清军损失相对大些,亡一百余名,伤近二百。法军在器械上明显占有优势。
通讯连长贝利中尉很快来到杜森尼的面前。
杜森尼把一份拟好的电报交给他说道:“你带人绕道赶回浪张府,利用我们设在那里的电台,把这份电报发给米乐将军。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中国人撕毁了订好的条款。他们干掉了我的马,打死了我们的军人,干掉了我的一只耳朵!”
贝利接过电报扫了一眼便立正退出。
他回到自己的帐篷,把伍长戴拉发吉叫进来,吩咐道:“中校命令我们到浪张府去拍发电报。你挑选六名精干的人,我们连夜出发。”
脾气暴躁的戴拉发吉一听这话,当即大叫道:“中校这是疯了!我们走不到浪张府,就很可能被中国人干掉!还有东京的土匪,他们也不会饶过我们!中尉,您为什么不拒绝?鄙人行前,刚刚尝到了新婚的快乐。您能忍心,让我那美丽的娇妻变成寡妇吗?”
贝利推了戴拉发吉一把,说:“你快去布置任务,不要说废话!中校的耳朵都让中国人干掉了!你知道一个男人缺少一只耳朵,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会比寡妇还惨!”
戴拉发吉想也没想便说了一句:“是,耳朵,我听从您的命令。”
八个人很快踏上了赶往浪张府的征程。
贝利顶风冒雨出发的时候,广西巡抚潘鼎新却正在龙州行辕拜读圣谕:“本日据李鸿章照录潘鼎新电信,法兵来至屯梅、谷松以外,我军防守戒严等语。着潘鼎新严饬各营,仍扎原处,不准稍退示弱,亦不必先发接仗,倘法兵竟来扑犯,则衅自彼开,惟有与之决战,力遏凶锋。”
潘鼎新把圣谕翻来覆去看个够。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的奏折发走不多几日,朝廷缘何这么快就有了回复?这圣谕莫非是鸽子送过来的?
潘鼎新拿过圣谕的锦封,见上面明晃晃有“急送关外潘”字样。看始发驿站,却注明“广州电报局”五字。潘鼎新这才恍然大悟,看样子,是上海至广州的电报线路架通了。潘鼎新猜得不错,他接到的这封电报,是线路贯通后正式拍发的第一封电报。
因见上面一连标了三个“急”字,已到广州两广总督任所的张之洞,一刻不敢耽搁,连夜签发,派快马向关外飞递。真正是急如星火,快似飞矢。
广州通了电报,潘鼎新神情多少有些振奋。为使前沿各营早知圣意,他也顾不得让文案誊抄,直接派出快马,把圣谕连夜送唐景崧、王德榜、苏元春等阅看传达。讵料快马未及上路,万重暄、黄玉贤、王洪顺三人联名的军情通禀,竟然火速递了进来。
潘鼎新一览之下大惊失色。
因为万重暄等人只称大股法军扑犯观音桥防营,先毙我方两名传话弁勇,旋即发枪扑营,并未指明法军有多少人马。通禀随后便讲述了双方交战的情况及伤亡等事,请示下一步机宜。
潘鼎新先命令向前沿送圣谕的快马稍停片刻,他则重新拿过圣谕看了一遍,发现万重暄等营还击不无不当,是法军自行开衅。
潘鼎新略一思忖,马上给王德榜、苏元春、方友升各下饬文一道,命各部连夜往观音桥增派援兵,遵照上谕所示,“与之决战,力遏凶锋”。
令到兵动,拂晓前,观音桥一带又增加了四营兵马,人数已三千余。令各营没想到的是,唐景崧竟然抱病来到观音桥督战。
唐景崧一到观音桥,便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对防线重新做了一番布置。他命黄玉贤、韦和炳各带一营,防守观音桥老营,另加派王洪顺一营助之;饬李定胜、李逢桢、李极光三营,同御大路正面之敌;令李应华率所部一营加两哨,居右路,黄云高、陈世华各带一营,在左路潜伏。两路俟法军到后,将由两侧包抄后路。
见唐景崧带病赶来督战,各营许多兵勇都很觉意外,无形之中,士气已然大振。
潘鼎新又单调两营,火速向观音桥各营运送弹药及大量的给养,并派出十几拨快马,往来打探消息。
潘鼎新如此紧张,主要还是缘于他并不知道来犯法军的确切人数,怕蹈徐延旭的覆辙,无法向朝廷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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