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崧在危难中的使命

2023-12-01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潘鼎新的折子刚刚拜发，人报唐景崧到了辕门。经与潘鼎新商量后，唐景崧依着这一带的地理形势，重新布置了一下防区。唐景崧离开谅山城期间，苏元春统率所募之“毅新军”赶到。唐景崧先饬原隶左路的桂军李定胜、李应章、李极光、黄云高等十八营，布防在长庆路至观音桥沿线。唐景崧着令各营，在深林曲涧间，虚张旗号，以为疑兵而壮声威。唐景崧本人督率连美，开到距谅山城一百五十里开外的观音桥一带驻扎。

潘鼎新的折子刚刚拜发，人报唐景崧到了辕门。

苦无主意的潘鼎新顿觉眼前一亮，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草，口里一边说请，一边大步迎将出去。

一见潘鼎新的面，唐景崧慌忙施行大礼，却被潘鼎新一把拉住，一直拉进签押房，才道：“老弟快快请坐。老弟不来，老哥也要派人去请，老哥正有要事要同老弟商议。——来人，快给唐大人上茶！”

茶摆上来后，唐景崧两眼望着憔悴的潘鼎新说道：“一别几日，抚台大人如何瘦了许多？莫非是水土不服？”

潘鼎新长叹一口气道：“溃勇收拢不齐，粮运又多阻碍。老哥转战数省，久历戎行，哪见过谅山这种环境？吃不下饭，睡不稳觉，焉能不瘦？老弟，你在越日久，熟悉这里的地形，老哥想委你老弟总理前敌营务处，你看如何？”

唐景崧闻言一愣，随口反问一句：“抚台是讲笑话吧？”

潘鼎新打个咳声道：“老哥此时已是焦头烂额，哪还有讲笑话的心情！这里的局面如此糟糕，老弟不站出来哪行！老哥与王藩司，都对这里的地形不甚熟悉，布置稍有漏洞，如何得了啊！老哥计议已定，老弟总理前敌营务处，所有前敌各营悉归节制、调遣，但有不遵号令者，一律严参无赦！”

唐景崧皱眉说道：“说起来，防军各营早已不成样子了。若不及早整顿，根本不能迎接大的战事！岑制军已饬各营撤离兴化，大人是否知道？”

潘鼎新道：“岑制军已与本部院会过面，又赶往保胜布防去了。兴化是撤是守，由他去同上面陈述，我们只把谅山的事办好！”

唐景崧道：“抚台容禀，北宁一役，黑旗军受创颇重，不仅弹药告罄，粮草也要不继。下官去找黄统督商借，但越南朝廷，早已按着巴德诺的训令有旨下来，不准向刘团及我防军各营供粮。现在北圻除大滩、保胜州、谅山州以外，各省都有当地巡抚衙门的告示，晓谕粮商，不准卖粮与刘团和中国军队。这原本是越南朝廷对付法寇的策略，如今却反过来对付我们！”

潘鼎新道：“越南朝廷早已经认贼作父，我们说他怎的！”

唐景崧道：“下官不知现在大营里饷粮如何？能否给刘渊亭拨出一些救急？”

潘鼎新道：“维卿，你不问，本部院也要讲给你。现在粮饷转运极其困难，屯梅、谷松各营，三天前便有告急文书送过来。现在不仅援助黑旗军无力，自保都颇为困难。本部院这么说，并不是弃黑旗军于不顾，实在是力不能及。但依本部院想来，岑制军奉旨正在大滩一带布防，而保胜又是黑旗军多年经营之地，应无大碍。本部院现在所虑者，我们与岑制军之滇勇、刘渊亭之黑旗军，相距太过遥远。一有警讯，无法策应。维卿，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呢？”

唐景崧道：“大人不必焦虑，下官明日就到各处走上一走。无论如何，要保住粮道啊！”

潘鼎新道：“王朗青现驻镇南关，他的定边军一部在朝阳山左，一部在半陇山右，由提督衔统领张春发节制。王朗青另委何秀清率一营驻扎在驱驴墟，专为保护粮道。粤勇现只收拢了十几营，多残破不整，枪械不齐，人不足数，已不足恃。本部院现在就让案上给老弟开札委一道，该怎么办，老弟就放手大胆地办吧。”

唐景崧奉到札委后，仅在谅山歇息了一夜，第二天就带着亲兵营离开谅山城，开始详细考察周边的地形，整整走了近一个月方回到谅山。经与潘鼎新商量后，唐景崧依着这一带的地理形势，重新布置了一下防区。

唐景崧离开谅山城期间，苏元春统率所募之“毅新军”赶到。潘鼎新命苏元春率所部到谷松一带驻防。

唐景崧先饬原隶左路的桂军李定胜、李应章、李极光、黄云高等十八营，布防在长庆路至观音桥沿线。名为十八营，实不足五千人。又从各营挑选部分快枪手，专在各隘口设哨，随时截击来敌。

唐景崧着令各营，在深林曲涧间，虚张旗号，以为疑兵而壮声威。唐景崧本人督率连美，开到距谅山城一百五十里开外的观音桥一带驻扎。

潘鼎新坐镇谅山城，为各营督饷办粮，亦颇辛苦。

布防虽渐趋妥善，但瘟疫却愈演愈烈。王德榜的“定边军”，苏元春的“毅新军”，也开始有大量的兵勇病倒，战斗力一日弱似一日。

正不知所措之时，潘鼎新突接到两广总督张树声派快马送达的圣谕：“法人在天津与李鸿章讲解，略有端倪。广西防军，着潘鼎新督饬扼扎原处，进止机宜听候谕旨，仍随时侦探儆备，毋稍疏懈。钦此。”

潘鼎新接旨在手，不敢怠慢，急把文案传来，着文案把圣谕誊抄了三份，飞递给镇南关的王德榜、谷松一带的苏元春、观音桥的唐景崧阅看，叮嘱各员按旨办理。

潘鼎新至此也才知道，法人攻取北宁后没有继续进军，是因为中法正在讲和之故。

路途遥远，交通阻塞，粮饷时断时续，此时的驻越清军很是被动。

十几日后，潘鼎新又接一旨：“张树声着开两广总督之缺，仍督所部办理广东防务，两广总督着张之洞署理。”

张树声老病缠身，开缺是早晚的事。但让张之洞署理两广，还是让潘鼎新大感意外。

张之洞字香涛，是军机大臣张之万的胞弟。少有才名，乡试解元，同治二年（公元1863年）会试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六年（公元1867年）充浙江乡试副考官，旋督湖北学政。累官四川学政、国子监司业、司经局洗马、侍进。与宝廷、陈宝琛、张佩纶等同为清流，名重一时。光绪七年（公元1881年），由侍讲学士擢内阁学士，外放山西署理巡抚，旋实授。算起来，张之洞到晋抚任所尚不足两年，便被拔擢至总督高位，的确有些出人意料。(www.chuimin.cn)

潘鼎新接旨后，虽未有任何言辞出口，但内心却是不服气的。在潘鼎新看来，无论从哪方面比较，张之洞做两广总督，都不如久经沙场的张树声合适。尽管张之洞有兄长张之万在京里作内应，但张树声的靠山却是直隶总督李鸿章。

李鸿章是何等样人？要银子有银子，要人有人，不要说张之万无法与之相比，就连炙手可热的醇王，也要让他三分。张树声与潘鼎新都是李鸿章的老部下，张之洞却是个与湘、淮、楚三系都无任何瓜葛的人。

把张之洞升署两广总督，朝廷到底是何用意？接旨以后，这个问题一直在潘鼎新的脑海中萦绕。

其实，张之洞可不是个等闲之辈。别看他与湘、楚、淮各系均无瓜葛，手又不握有重兵，但他自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他接到升署两广总督的圣谕后，由太原尚未动身，便先给在钦州赋闲的冯子材发密信一封，一为通报自己升署两广总督的事；二为询问冯子材的身体恢复得如何，同时征求其对广西防军的看法，有何建议等。通过此举可以看出，张之洞到广州后，既不想依赖淮系的潘鼎新巩固地位，也不想通过楚系的王德榜打开局面，他另有打算。

岑毓英、刘永福经营大滩、保胜一带防务，潘鼎新、王德榜等人也正加紧在谅山整顿兵马、规划防区，米乐此时在干什么呢？

北宁战后，不仅米乐比以前忙了许多，连交趾支那总督沁冲也忙得不亦乐乎。

法军占领北宁后，一面扩大占领区，一面派出工兵队，对所占领地区的军事设施实施拆毁，卢眉则开始向北圻新占领区派出一批又一批的探矿人员，在各地寻找矿藏。此时，尽管越南朝廷在脱利古和巴德诺的要挟下，彻底向法国投降，但越南的百姓却不甘沦为法国的奴隶，开始掀起反法高潮。这无形中加大了法军在北圻的统治难度，使法军时时处在被袭击的状态中。米乐为此很是苦恼。

这时，孤拔收到了海军部的训令，训令命令孤拔抓紧整理他麾下的舰只，随时准备开赴中国海面去夺取港口，因为政府正在计议向中国索赔的方式。训令同时发送到沁冲和米乐的手中。

米乐大惊，慌忙致电国内，认为法军在越南北圻还不稳定，还不到大面积对中国开战的时机。米乐建议政府，最好采用一种比较温和的办法使中国屈服。但殖民部很快向他通报了一个他所不知道的情况：日本政府已正式向法国表示，法国是否愿意参加一种由日本发起的共同行动，向中国提出关于中国对朝鲜、台湾及安南所主张的那些模糊不清的权利的意见。法国政府针对日本的这个建议，向军方高层遍询意见。

米乐很快和孤拔、波里也、尼格里会在一处。四人论证了十几天，认为凭法国目前海上的实办和陆战的能力，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行事，除英、俄两国外，没有必要与其他国家联合。

米乐等人的意见报到国内，得到了内阁大多数人的赞同。日本企图利用法国的力量向中国发难的阴谋，暂时宣告失败。

米乐开始投入部分兵力征剿当地义民，建造由法军控制的堡垒，同时消化从清军手里得到的战利品。不久，福禄诺奉命赴津与李鸿章举行会谈，并很快达成《中法简明条款》。这让米乐好一阵激动。但冷静下来，他又发现了被福禄诺忽视的问题：清军撤出越境的确切时间和刘永福的问题在条约中没有被很好体现出来。米乐于是致电国内，建议政府转饬福禄诺，将忽视的问题加以补充。米乐同时拿出了更明确的方案：清军在二十日内撤出谅山，四十日内让出大滩、保胜。在米乐认为，给清军四十天的撤军时间，已是宽裕的不能再宽裕。米乐在这里忽略了一个事实：中国的电报线路只达到上海，在向广州延伸的这段线路尚未交付使用。而巴黎与顺化之间的电报线路，则早在三年前便已建成，通报信息瞬间完成。

当米乐已经得知《中法简明条款》订成的时候，潘鼎新刚刚收到中法即将议和的圣谕，时间差最少在四十日以上。

米乐很快收到国内的电报：中国李总督已经照准，中国军队二十日撤出谅山，四十日撤出保胜，请按期派军队接收。

米乐接报大喜，当日即给河内驻防的波里也发去命令，命令波里也快速筹建一支部队，二十日后去接收谅山，并对那里的地形逐一考察，绘成地形图，供大部队进入时布防参考。

波里也见到命令，当即把陆军中校杜森尼召进城内的指挥部里，说道：“我刚刚收到米乐将军的情报，我们与中国人达成了一项协议，是海军中校福禄诺干的。”

桂森尼未及波里也把话讲完便大叫道：“这个该死的福禄诺，他是疯了！鄙人对中国人还没有杀够！”

波里也气得一拍桌子吼道：“你给我闭嘴，中校！你再这样大喊大叫，我就让人把你扔进河里去！”

杜森尼辩解道：“中国人一击即溃，只要枪法准，想干掉多少就能干掉多少！将军难道没有同感？”

波里也摆了摆手道：“我不想与你探讨中国人的作战能力。总归，一切都结束了。中国人二十日内，便要撤出谅山所有地方。你马上组织一支部队，届时去接收这些防地。你和你的队伍离开河内后，便直接接受米乐将军的指挥。也就是说，你出发后，将和本人享受同等的待遇。当然，我是将军，你还是中校！”

接受任务以后，杜森尼开始组建自己的部队。

按着米乐的要求，针对谅山的特殊地理环境，这支部队由下列人员组成：从第三海军步兵联队挑选出三百一十人；非洲轻步兵第二大队的一分队，人数为二十五人；骑兵四十三人；炮队九十人，有口径四公分的小炮六门并炮弹等；架桥工兵五十四人；从当地招募射击兵三百五十人；全队大小军官二十六人。另有通讯、运输近百人，苦力近千。考虑到沿途行军时会受到当地义军的袭击，杜森尼向米乐强烈要求增加武装人员。米乐被逼无奈，只好从海防调拨了七十七名非洲快枪手，由上尉马雅尔统带，赶到河内加入到他的部队。马雅尔是杜森尼中学时的同学。

杜森尼还不满足，又向米乐打报告，请加派炮兵。

米乐大怒，一封申饬函递到他的手里，威胁说，如果再敢无理取闹，他将换将。杜森尼于是不敢再提任何条件。

杜森尼是个怎样的人呢？杜森尼其实是个作战非常勇敢的人，他身材高挑，走路有些打晃，下巴较长，面色红黑，头也是尖尖的。他平时爱作些古怪的诗，无人的时候爱对着天空大喊大叫。他以诗人自诩，人前总说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艺术家的血液。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父亲其实是个鞋匠，他的母亲在婚前是巴黎街头的一名妓女。这名妓女生下他后便离家出走，而他的父亲则开始酗酒。他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磕磕绊绊地长大，中学一毕业便进入军校。军校毕业后，他分到海军部效力。因与同事合不来，被下放到基层，辗转进入陆战第一旅。他训练刻苦，对所有人都充满着仇恨，打骂士兵更是他的家常便饭，没有人肯把他当做正常人对待。但波里也却很赏识他，因为他作战勇猛。波里也能把接收谅山的任务交给他，看中的也是他这点。

一位记者曾对他有过一个很精确的描述：“他身材高且瘦，面多血色易动怒，毫无外交手腕，但能事事破坏，甚至连自己亦有破坏的危险。”

唐景崧在危难中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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