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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法战争:风波再起,北圻保护成焦点

【摘要】:巴使离顺化后,即来华;第二条:法国应保护北圻全境。以上各节,皆系申明约内第二第四第五各款所当讲解,与应办各事。第二天用过早饭,法兰亭因为有其他事情缠身,无法分身陪同福禄诺去面见李鸿章,福禄诺只好一个人带上翻译、护兵等,理不直气不壮地赶往直隶总督行辕。一问方知,李鸿章三人要乘舰巡视海防。

把德璀琳好不容易劝走后,吴大澄苦着脸说道:“洋人怎么这样呢?用黄马褂改大衣,这不是褒渎圣恩吗?这是杀头之罪呀!中堂,您老可不能奏请朝廷赏他黄马褂呀!这要传扬出去,连您老都脱不了干系呀!这如何得了啊。”

吴大澄说这话时,一脸的焦虑,满腹的担心。

马建忠见吴大澄把话说得甚是庄严,急忙说道:“大人容禀,职道以为,中堂奏请朝廷赏德璀琳黄马褂,不过是笼络之意,其实也是做给其他洋人看的,希望他们以后多为大清办事。至于黄马褂到手后,德璀琳想怎么做,那是他德璀琳的事。何况德国的体制又有别于我大清,我们也不好用我大清的礼制来强求于他。”

李鸿章摇头说道:“你们两个呀,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你们也都受恩赏穿过黄马褂。老夫问你们一句,那黄马褂当真能穿吗?不过是个意思罢了!我们尚且都穿不上它,就德璀琳那牛高马大的身材,如何能穿得上?德璀琳铁塔一样,他的妈妈能小到哪里去?还要改个大衣!他这分明是胡言乱语!你们竟然也信?”

听了李鸿章的话,吴大澄先是一愣,接着低头想了想,忽然笑道:“不是中堂如此说,下官险些上了德璀琳的大当!可不是吗?朝廷恩赏的黄马褂那么小,德璀琳想穿到身上,尚且千难万难,如何还能给他的妈妈改做成大衣?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也真亏他敢想!”

李鸿章、吴大澄、马建忠在行辕说笑的时候,福禄诺也正在命令士兵为“窝尔达”号添煤注油,做着离津的一切准备。

就在这时,法兰亭却飞也似地奔到舰船上,向福禄诺递交了一封领事馆刚刚收到的加急电报

福禄诺接过电报一看,见电报来自巴黎,署名是茹费理,心头不由一动,认定是一封奖谕电。但一看电文,却又不是奖谕。未及把电报读完,福禄诺只觉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进水里。

电曰:“条约里有两点须立即执行:(一)指派缔结将来专约的全权代表;(二)中国兵由东京撤退。法国的全权代表为巴德诺君。他在五月二十九日将至顺化,从那里他将尽速到北京去。至于中国东京(军队)之撤退,你要调查帝国防营(即中国戌兵)之所在地,并把(中国)所颁发召他们的命令通知我。你也要同样地通知我们在安南军队的司令。”

福禄诺手拿电报,低头跟在法兰亭的后面,没精打采地走回领事馆。画押钤印不过三天,而在钤印的时候,他曾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李鸿章说:“彼不能改易一语,无可再商。”

李鸿章照他的话去做了。但现在,茹费理却当先提出改动条约,这让他怎么去同李鸿章说呢?

到了领事馆,福禄诺对法兰亭说道:“领事先生,鄙人应该怎么做?”

法兰亭两手一摊,道:“中校先生,鄙人到现在都搞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对李鸿章讲‘彼不能改易一语,无可再商’这样的不留余地的话呢?”

福禄诺申辩道:“鄙人这么说,不过是想让中国人知道,我们法国人议定的条款,别人无权更易一字,这是法兰西的尊严!这有错吗?”

法兰亭微笑着说道:“中校先生,您怎么会有错呢?您与总理的私交那么好!还抱过总理的女儿!”

福禄诺收起蛮相,用非常谦恭的语气低声问道:“领事先生,您是资深的外交官,您在国际外交界很有威望,鄙人相信您有许多对付李鸿章的办法。您说,我们应该怎么去说服李鸿章更改条款?”

法兰亭苦着脸答道:“李鸿章这个人,并不像您想的那样好对付,他是只老狐狸。他说服政府同意与我国议和,是因为他不想再在安南的事务上耗费太多的精力。总理给您出了道难题,鄙人无能为力。”

一听这话,福禄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坐不住板凳了。他站起身来,在房里走来走去,像一匹被关在笼子里苦苦寻觅出口的困兽。

法兰亭气得大叫道:“中校先生,您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您这样晃来晃去,晃得鄙人的头很晕!鄙人的血压一直很高,您是想让鄙人死在大清国吗?”

福禄诺挥着双手大吼道:“这个该死的李鸿章,鄙人要用大炮,逼着他改动条款!”

法兰亭一愣,跟手冲口说出一句:“中校说得对!这或许是让李鸿章同意更改条款的唯一办法!”

福禄诺把法兰亭的话在口里反复咀嚼了一下,眼睛渐渐明亮了起来。他自认为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可行办法。

福禄诺把华文翻译传进来,在法兰亭的协助下,拟就函文一纸,内提三条,请大清国遵照执行。第一条:接国内电,得知法国已派巴德诺为新任驻华全权公使,与中国会议详细条款。巴使离顺化后,即来华;第二条:法国应保护北圻全境。提督米乐拟于二十日后,即派法兵或越兵前往高平、谅山;四十日后前往保胜至红河两岸。无论何处,宜调置法兵或越兵,前往攻击黑旗军或其他匪党,中国兵营宜限时退出;第三条:本国即行通知巴德诺,应将去岁法越新约第一款内所有即大清国云云删去,无非礼敬中国,不愿伤其威望。以上各节,皆系申明约内第二第四第五各款所当讲解,与应办各事。

函件誊抄妥当,福禄诺在领事馆很安稳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用过早饭,法兰亭因为有其他事情缠身,无法分身陪同福禄诺去面见李鸿章,福禄诺只好一个人带上翻译、护兵等,理不直气不壮地赶往直隶总督行辕。

福禄诺本想邀德璀琳一同前往,哪知德璀琳已于头一天乘舰离津回广州等黄马褂去了。

福禄诺赶到总督行辕时,正和李鸿章、吴大澄、马建忠等人撞个正着。一问方知,李鸿章三人要乘舰巡视海防。

福禄诺一边在心里暗道“侥幸”,一边对着李鸿章大叫道:“中堂慢行一步,禄诺来向您老辞行!”

一行人到行辕大厅坐定,福禄诺也不及李鸿章问话,当先把所拟好的函件递将过去,说道:“禄诺奉到国旨,有三条须马上办理。请中堂阅后签字。禄诺也好复旨。”

李鸿章接过函文一看,见用法中两种文字拟就,便戴上老花镜看起来。(www.chuimin.cn)

看完之后,李鸿章把函文交给吴大澄,说道:“福总镇哪,你递过来的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啊?老夫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你且说说看。”

福禄诺答:“中堂容禀,按《中法简明条款》,我国应该保护北圻全境。现在条约已订立,中国理应从北圻撤军。二十日后,我国驻北圻米乐司令,将派兵前往高平、谅山一带巡视;四十日后,将到保胜至红河两岸。届时,将清剿刘团并其他匪党。中国必须二十日内将防兵悉数撤出,不得耽延,否则即按匪党清剿、荡尽,决不姑息。”

李鸿章冷笑着让马建忠从柜里取出《中法简明条款》备查稿本,用手指着对福禄诺说道:“第一第三条,明明白白写着,均应俟巴使到后酌议,暂可毋庸深办。何况,我国滇、粤各军,闻分扎谅山、保胜一带,皆距中国边界甚近。十余年来,久驻剿匪,属邦赖其弹压,与法国毫无关碍。兹既议和,应俟详细条款定后,再议办法。今汝国商令限期退兵,语近胁制,我实不敢应允,亦不敢据以入奏。再者,画押之前,福总镇再三申明:‘不能改易一语,无可再商’。请总镇回复总理,订约乃两国大事,非同儿戏,岂能说改就改?”

福禄诺被李鸿章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无语,深思了许久才道:“禄诺确系说过此言。但现在国内有旨,禄诺只好照办。禄诺与中堂交往非浅,何况已订约款里,贵国已同意从北圻撤兵。就请中堂即刻传令下去,将防营悉数撤回,以利米乐司令清剿刘团及其他匪党。”

李鸿章正色说道:“福总镇此言说得太过轻巧!北圻远离京师,一道圣谕尚需走五十几日,该处情形如何说办就办?福总镇哪,你且听老夫一言,你电告贵国总理,法兵不必急于前进,即与华兵相遇,亦勿接仗生衅。朝廷圣谕到后,统兵大员随时察度妥办。”

福禄诺见李鸿章无论如何都不肯在函文上签字,思谋了一下,便只好起身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禄诺已将国内续议三条转达,中堂已看明白,禄诺就此告辞。”

福禄诺话毕点点头,跟个局外人似的,带着随员走将出去。

李鸿章笑着说道:“福总镇啊,到了烟台,别忘了替老夫向利士比军门问好。”

福禄诺走得飞快,没有听见李鸿章的话。

马建忠小声道:“茹费理这是发现条款中的漏洞,想让福禄诺搬回局面。”

吴大澄接口道:“这些不吃好草料的洋杂种!刚刚在条约上画押,就来更改!也就是中堂好脾气,换了下官,令人把他摁倒,一顿板子把他的屁股打开花!看他还敢胡言乱语!”

李鸿章起身说道:“走,我们按原计划巡江去!”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福禄诺回到领事馆给国内发电时,并未把自己与李鸿章交涉的实际情况上报过去,而是发了这样一封电报:“奉到国旨,即拟续议条约三款,送达李大臣照准。”

“鄙人的差事办完了,以后怎么样,鄙人可就管不着了!”

福禄诺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登时把法兰亭说进云里雾里。

三月下旬(西历当在四月)的北圻一带,正是瘴气横生、疫病流行的高发期,尤其是战后,未及掩埋的尸体及大量的死去多日的牲畜,在水的浸泡、冲击下,烂作一团,更加助长了瘟病的传播气焰,导致空气里充满了极其难闻的气味,让人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深受其害。

岑毓英统军撤离兴化后,便赶到谅山与潘鼎新会了一面,五日后又赶赴大滩一带,将防务稍事布置,最后才统带五营亲兵,到保胜驻扎。

唐景崧见防军全部撤出兴化,他并没有督带所部撤回保胜,而是走间道赶往谅山,向潘鼎新请示下一步的进止,同时想从潘鼎新手里,为黑旗军争取一些饷粮、给养、军械等物。

此时的潘鼎新,却正被困境包围着,已经连续多日食不甘味,席不安枕。

北宁战后,各防营士气低落,营官以上统兵官人人自危,随时等着革职、问罪的圣谕到来。

陈得贵、党敏宣被正法,徐延旭、赵沃等人已押解京师,陆续又有二十几名营官以上官员或被流放、或被革职,但看朝廷的意思,还要追究下去。尽管朝廷照潘鼎新所请,已飞调方友升所部的四营赶来谅山助守,但北宁战后,朝廷对在事官员的打击面过大,致使人心极度不稳,各营随时都有哗变的可能。

潘鼎新从打到了谅山,便每日提心吊胆;临时行辕虽然加派了六营亲兵分三层保护,他仍然深度失眠,半夜半夜无法入睡。

军心不稳已是统军大忌,偏偏谅山一带又是山区,尤其屯梅、谷松等处前沿,皆在谅山百里开外,有的相距近二百里,其地偏僻荒凉,粮草、饷银转运极其艰难,均不宜大军久驻。若粮饷及时或能安定人心,但此处无粮可买,需从广西南宁一带购买,再由龙州节节运送,又舟车不通,全靠人驮,无形中更加剧了防兵的危机感。

人心不稳,饷粮时断时续,偏偏又赶上瘟疫流行,各营每日都有因感染瘟疫亡殁的清单报上来。

正当潘鼎新焦头烂额之际,唐景崧统带所部连美三营并亲兵两营,辗转来到谅山州城。

唐景崧把兵马扎到城外,只带少许亲兵进城。

这时的潘鼎新,却正坐在行辕的签押房里,含毫命简,书写奏折,向朝廷大倒苦水,并禀报与王德榜布防情形。折中写道:

“该省西北靠小河,东南靠大山,即通朝阳山、半陇山,若往长庆、北宁,两山系必由之路。城之西北过小河即是驱驴墟,倘法人占踞东南小岭,府击城中,竟无立足之地;若以一股渡河,扰劫驱驴,则城中粮援俱绝;守谅山必须守要隘。该司(王德榜)即派提督张春发率正前营分扎朝阳山、半陇山;山之左右,安设地雷,派提督何秀清之正左营、副将吴春魁之正右营、吴镇楚之正后营分扎驱驴后山,以通粮道。谅山原有粤勇五营,亦派两营出扎城之东南山岭,以三营守城。此地非产粮之区,向来靠北宁接济。今北宁失守,谅山粮源已绝,龙洲、太平亦山多田少,向来亦仰食南宁,我军将来进兵必由内地南宁一带采粮运济。惟所虑者,粤西五十余营,自北宁败后,有妇女者四处逃散,全不归伍;无妇女者,只归得十余营。”折子又单对王德榜大加称颂:“臣查王德榜久历戎行,忠勇练达,所报军事,自是实情。粤西大枝防军,专恃黄、赵两将;今既溃散至此,是粤军仅存驻守谅山之五营,王德榜之八营,其余均不可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