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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璀琳渴望回忆战役:中法战争

【摘要】:上谕下发的当日,再次掀起波澜。翰林院编修王濂先上一折,提出不可与法人和,只可与法国战。中国人干实事未必行,但若讲上折言事,却堪称世界第一。福禄诺揣上电报,只带了一名翻译五名护兵,便飞奔至直隶总督行辕,来面见李鸿章。

上谕下发的当日,再次掀起波澜。翰林院编修王濂先上一折,提出不可与法人和,只可与法国战。折子这样写道:

“臣愚以为和则酿祸于无形,并无所谓杜渐防微之术,而疆域必难期固守,饷需亦不可胜筹,流弊之大,尚忍言哉?为今日计,其必出于战也明矣。一战而捷,即遣使与之议和,则操纵之权在我而不在彼。若不遽捷,则请即以法人攻越之心,与法人持。西人行事最为坚忍,其与刘永福战时,亦几经挫折。使当李威利(李维业)败殁之日,知难而退,何能遂有北圻?乃筹兵添饷,不折不回,所以终能收效也。中国若能作为榜样,则彼之劳师袭远,已非一日。我即屡战不胜,终将转败为功。况今日并未大挫,而遽令法人知我有不战之心,不益长其要挟之渐乎?拟请饬下沿海各督抚,振刷精神,认真筹防。其临战情形,由该统领相机而动,朝廷概不牵制;稍有疏虞,即惟该统领是问。并明谕李鸿章,能将法人击退,则必晋爵封侯,以酬殊勋。如北洋口岸为法人闯进一处,即将该统领暨失事将弁立予就地正法,并将该督从重治罪。各该统领等受李鸿章多年卵翼之恩,其临阵脱逃,视该督之急难而漠不关心者,决无是理。法人若闻此信,知朝廷战志已定,必与之决一胜负,则将复来议和。然后由我立约,将越南之地与之画界而守。”

王濂的这篇折子,一会儿干掉法人,一会儿又拿自己人出气;一会儿将李鸿章晋爵封侯,一会儿又要就地正法,直把慈禧太后看得糊涂了许久也未弄出所以然。

慈禧太后把王濂的折子扔出挺远,口里大骂道:“这等着三不着四的人也要上折子!”

慈禧太后话音刚落,打外面又递进一篇由吏科掌印给事中孔宪珏、给事中万培因、福建道监察御史赵尔巽等二十位御史,联名奏上的《奏法事有可乘之机和约宜详慎以杜要挟折》。该折针对《中法简明条款》,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该折这样写道:

“夫以事势方棘,李鸿章宛转联络,曲意周旋,得此作一结束,固臣等所甚愿。而论法人心腹之隐,舞其黠诈,遂得借风收帆,转博美利不居之名,使我入彼彀中而不觉,实又臣等所难安。但彼既以不欲开衅为词,有当于朝臣保境息民之心,不得不俯如所请;然所关甚大,诚如圣谕所云:‘此事为各国观瞻所系,若办理稍不合宜,此后洋务更不可问,不得不倍加慎重’。仰见宸虑周详,莫名钦悚。臣等识见迂疏,懔承训示,以就和论,尚有必当首议者,有不可轻许者,有不应含混者,有宜早声明者,有要在豫防者;敬为我皇太后、皇上陈之。一、和约之立,境土为重。福禄诺第一款,但云‘中国南界毗连北圻’,不知北圻竟将谁属?李鸿章视弃地犹弁髦,谓中国所争在体制,不在区区一越南,实为桀谬!争全越不得,必不获己,且当中分越地,画界保护,永远不得侵犯。此亦足以餍法人之欲,有偿其穷兵黩武之劳,似觉平允。二、保胜、宣光等处其为越守者尚多,该约中曾未议及。中国固不利此土地,然亦断不能取以附益法人,其应如何定议,不宜缓置。三、法人此时所急者欲我速撤防越之师。但疆界未定,则撤师之后,皆为敌有,难保其不逼我门户。且中国洋面向有彼国兵船,岂有我先撤防使彼得专力一方之理?应俟和议既成,彼船尽退,再行减撤一半。四、约内兵费一节,据称法人情愿让免,系属节外生枝之语,殊于事理不合。盖彼首祸称兵,何预中国事?若彼之兵费当取偿于中国,则中国办防等费先当取偿于彼。李鸿章既明知不应提到此节,何以犹立专条?殊不可解!我既无所用其赔,彼既无所用其让,必应删去此条,以免后来挟为取偿地步。五、‘属国’二字,法国不肯明认,而任其朝贡中国。掩耳盗铃,殊非正大之体。不若申明中国非利其土地,而法国不禁其职贡,各为得理。此亦有何关碍,而必依违其词乎?六、越人朝贡仍循旧制,倘其朝贡愆期,中国自用中国之法兴师问罪,法人不得干阻。七、在中国保护地面,许法人运销货物,不准驻兵,亦不准藉护商为名,时来时往。八、该约第三条,‘法国情愿不向中国索偿赔费,中国亦宜许以毗连越南北圻之边界,所有法越与内地货物听凭运销’等语,此即图入滇境垂涎矿利之端。此二语必须驳正,只可许其于中国南界外运销货物,不得入内地互市,尤不准买运铜铁等类。杜渐防微,庶利源不为所夺,而各国耽耽矿利之谋,亦可不戢自靖。九、刘永福归义天朝效忠本国,劳勋足嘉,决不可负。越疆残破,将无立身之所。当与法人约明:其在越地,法不得与之为仇;其来中国,法不得藉为口实,庶以作天下忠义之气,坚率士敌忾之心。十、现既议和,法国水师兵轮即应开回本国,不得仍驻中国洋面。若正在议和而复添船进口,许各海口开炮轰击,有约在先,不得指为中国有意开衅。”

这篇折子慈禧太后尚未看完,打外面又呼啦啦递进来上百篇奏稿,都是针对《中法简明条约》的。中国人干实事未必行,但若讲上折言事,却堪称世界第一。

慈禧太后在心里叹口气,只得咬牙接着看折子。

不曾想,一篇折子刚看了个开头,太监又汗流浃背地送进来三大堆奏稿。

就在大清国的朝臣对《中法简明条款》争论不休、对《中法简明条约》横加挑剔、对李鸿章大肆谴责的时候,福禄诺已收到茹费理总理的加急电报:“予汝全权,无须利至,即可与李大臣押定。本日复电寄到简明条款全文,惟李大臣须奉有中国朝廷,全权凭据,亦须与言明,按照本国体制,应由议院批准,外部大臣费理押。”

福禄诺把电报通读两遍,只觉遍体通畅,一时有飘飘然之感。一介校级军官,权不过一舰,竟然能够代表本国政府,与堂堂的东方泱泱大国大清国签约,这是多么大的奇迹!将有多少法国军界将级以上大员为此眼红!这件事,又会在世界产生多大的轰动效应!

福禄诺揣上电报,只带了一名翻译五名护兵,便飞奔至直隶总督行辕,来面见李鸿章。

一见面,福禄诺也顾不得客套,把电报往李鸿章的眼前一亮,很神气地说道:“中堂请看,总理发密电给禄诺,命我全权与中堂画押!总理特别强调,中堂亦须奉有中国朝廷全权凭据。”

马建忠把福禄诺的话译给李鸿章听,又把茹费理的电报一句一句地译成华文。

李鸿章不由眯起眼睛把福禄诺看了又看,许久才道:“想不到,贵国总理对福总镇这么信任!好,老夫现在就发电向京师请旨。”

福禄诺眼珠转了转答道:“中堂容禀,总理另外还有密电给禄诺。称所议各款至臻妥善,不能改易一语,无可再商;此为止兵之约,不得不速,将来另据商界事宜,方可从容议办。中堂务须与朝廷言明。”

福禄诺此话,并非当真另奉有茹费理的密电,是他临场发挥出来的,不过是想让李鸿章知道,他福禄诺在法国政府眼里,是何等的有威望。

李鸿章捻须颔首,没有答言,但心里,却不能不对福禄诺高看一眼了。

两刻钟后,一封请旨电报很快由天津发出。电云:

“福禄诺送阅该外部电复译云:‘奉国旨,予汝会权,无须利至,可与李大臣押定。本日复电寄到简明条款全文,惟大臣须奉有中国朝廷全权凭据,亦须与言明,按照本国体制,应由议院批准,外部大臣费理押。’云云。是福酋已派全权,外部已经复准。鸿十三函件,谅蒙进呈。据福称,彼不能改易一语,无可再商;此为止兵之约,不得不速。将来另据商界事宜,方可从容议办。务求代奏速定可否。鸿望。”

奕劻接到电报,一刻不敢耽延,立即进宫向太后请示机宜。

慈禧太后见事情紧急,马上把群臣递上来的折子推向一边,把醇王奕譞与礼王世铎传将进来,命军机处即刻给李鸿章拟出圣旨两道。

一旨曰:“前大学士署直隶总督李鸿章,着作为全权大臣,与法国使臣办理条约事务。钦此。”

二旨曰:“本日已有旨派李鸿章为全权大臣,与法国使臣办理条约事务。着该大臣懔遵前旨,将详细条目先事筹维,务臻妥善,毋任稍滋流弊。本日简派全权大臣谕旨一道,一并发往。如该使臣索看凭据,即着李鸿章另行恭录,给与阅看。俟议办事毕,此旨仍缴还军机处备查。”

为稳妥起见,慈禧太后特命总理衙门派员赴津送达。(www.chuimin.cn)

奕譞于是密令总理衙门大臣张荫桓拿上两道圣旨,带亲兵若干,乘快马连夜赴津向李鸿章宣旨,并帮同料理画押等事。

此事做得极其隐秘,除慈禧太后、醇王奕譞、礼王世铎、贝勒奕劻以及张荫桓外,再无其他人知道。

张荫桓赶到直隶总督行辕后,未及歇息,也顾不得用饭,先向李鸿章宣读了圣旨,又向李鸿章、吴大澄问了几句北洋防务的事,这才用饭,歇息。

午后,李鸿章把福禄诺、法兰亭二人请到行辕会客大厅,会同吴大澄、马建忠、张荫桓一起,开始对《中法简明条款》进行画押。一瞬完成,极其顺利。

福禄诺与李鸿章都很欢喜,尤其是李鸿章认为签订了此条约,中法有关越南的种种争执,到此便可告一段落,可以长舒一口大气了。

画押的当日,张荫桓怀揣李鸿章交还的圣旨,并押定的《中法简明条款》文本返京交差。

张荫桓前脚离开行辕,李鸿章后脚又给军机处致电一封,电云:“全权谕旨奉到,刻即画押具奏。顷福禄诺又送阅该外部覆电,译云:‘汝奉国旨押定条款,无须议院批准。惟将来详细商约,例应议绅覆核。外部、海部皆嘱致敬中国执政,切愿天朝声威日广,民安年丰’。云云。鸿洽。”

电报发走,李鸿章才含毫命简,依例上奏朝廷,陈述此次订约经过,多少含有表功的意思。折曰:

“将原议五条逐加讨论,酌改前后款式,并按照洋文约款内,字句有略、宜增损之处,与福禄诺详确核定,缮写成帙,遂于十七日申时齐集臣行馆,校对中法文义无讹,公同画押盖印,各执一本为据。”折子接着讲述了自光绪七年开始,法越构衅及中法交涉的经过,然后写道:“惟目下和议已成,法人必无翻覆,法兵必渐减撤,滇、桂边防各军亦宜及早切实整练,凡不得力之勇营,应逐渐裁遣,汰无用而留有用。闻刘永福所部冗杂骚扰,与越民为仇,实为边境后患。拟请旨密饬云南、广西督抚臣严明约束,酌加减汰,豫筹安置妥策,俾无生意滋扰,则保全者多矣。据福禄诺云,此约专欲消释中法将开之衅端,为救急止兵起见,其余详细节目,应俟该国另派大臣前来会商。该外部初次电复,此约应由议院批准,本日续电又云,押定条款无须议院复核,福禄诺均经呈阅。是两国既皆定议,以后商、界事宜尽可以从容筹度,此皆由皇太后、皇上宵旰焦劳,怀柔大度,于以感召远人效忠孚信,前后在事诸王大臣等和衷匡弼赞襄大计,得以定艰危于俄顷,使数年来法越轇轕不定之议,得一结束之方。从此,保境息民,练兵简器,徐图自强,天下幸甚。微臣躬亲是役,懔懔焉若朽索之驭六马,叠经局外责望、圣谕提撕,惟以不克称塞明诏是惧。今虽妥速成议,非初料所能力及,其有思虑所不到、力量所不及之处,尚祈曲鉴愚诚,勿为浮议所惑,庶法越之事由此而定,中外邦交从此益固矣。”

折后,又附《奉保马建忠》一片。片以“此次定约,竭诚襄助,不激不随,动中机要,维持大局,其劳绩尤不可泯。”之语,奏请将马建忠“擢授关道及出使之任”。

折、片刚刚拜走,德璀琳又带着翻译、随员,旋风似地闯进行辕,口口声声有要事面禀中堂大人。门上见德璀琳来得凶猛,以为福禄诺那里又有了反复,慌忙通禀进来。李鸿章正在签押房同着吴大澄、马建忠二人喝茶谈闲话,闻报一愣,急忙道出一个“请”字。

吴大澄慌忙补充道:“让德璀琳同翻译两个人进来,其他人请到大厅里去喝咖啡。

侍卫走出不一刻,德璀琳便同着翻译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礼毕落坐。

李鸿章笑道:“德税司急着来见老夫,不知所为何事?莫非是福禄诺那里,又有了什么说词?”

德璀琳道:“条约已画押钤印,他法国就是有什么说词也晚了!鄙人前来,是因为自己的事。中堂曾向鄙人许诺,若玉成此事,便奏明朝廷,赏鄙人个黄褂穿,再给鄙人头上加个二品衔。如今条约已订成,朝廷缘何还未有旨下来?中堂有所不知,鄙人想黄褂都想得有些失眠了!”德璀琳口里的黄褂,其实就是大清国奖赏给有功大臣的黄马褂。

听完翻译的话,李鸿章抚须笑道:“德税司如何这般性急?画押不过两天,福禄诺还未离开天津,朝廷怎么可能这么快便有旨下来?”

吴大澄道:“德税司啊,只要中堂答应了的事,中堂就一定会办。你的黄马褂,肯定能穿到身上就是了!”

马建忠也道:“德税司不必焦虑,您回粤税司任所后,相信用不多久,就能接到圣谕。此次中法订约,您立了大功,朝廷会重赏您的。”

德璀琳嗫嚅了半晌,说:“中堂容禀,鄙人有个小小请求,还望中堂恩准。”

李鸿章笑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讲来。”

德璀琳道:“鄙人就是想看一眼贵国朝廷赏的黄褂是个什么样子。鄙人很着急呀!”

李鸿章一愣,马上笑道:“德税司啊,黄马褂啊,是我家皇上的赏物,非比寻常。尽管老夫和吴大人、马观察,都受过此赏,但却不能带在身边。你现在要看,怎么能办到呢?”

德璀琳闻言,很失落地两手一摊道:“鄙人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用这个黄褂给我的妈妈改做一件大衣。”

李鸿章、吴大澄、马建忠闻听此言,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