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法战争：北宁失守，太原退守

2023-12-01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得知北宁已失，黄桂兰、赵沃二人会同刚刚聚在一起的唐景崧等人，急忙夺路往太原溃走。唐景崧到了太原后，连夜便赶到兴化来见刘永福，了解涌球战败的根本原因。唐景崧见黑旗军伤亡惨重，便好言抚慰了一番，又快速返回太原，找到蒋大彰，探访北宁失守的真实情况。

黄桂兰、赵沃率大队在涌球与法军对仗时，当时的北宁城，除越南张登憻的两千人外，清军在这里布防了多少人马呢？说出来恐怕无人相信，黄桂兰只留参将蒋大彰一营四百人，外加千总黄效贤的两哨人马在此防守。两部合在一处，一共是多少人马呢？不足六百人。这六百人除守城外，还要看护城内的两座弹药库，同时还要往来监视守城的越兵，不准他们擅自离城，怕他们暗通法军，破坏守城大局。依黄桂兰、赵沃二人的打算，清军开到涌球后，党敏宣所统六个半营人马，肯定开到北宁城了。这两千六百余人，加上已在城内防守的五百人，清军在北宁城的防守人马已三千有余，守城料无大碍。

但让黄桂兰与赵沃都没有想到的是，党敏宣接到黄桂兰十万火急的札文后，并没有按令行事，而是仍旧驻扎在六头江外，以前该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既不回防北宁，也不兵发涌球，俨然置身事外。

涌球战火纷飞的时候，党敏宣在六头江外干什么呢？说出来，恐怕又要让人大吃一惊。他带着二百名亲兵，正在六头江外的几个村庄里闲逛，名为巡防，其实是在搜寻女人。

党敏宣是副将衔，是右路防军统领赵沃的亲信，是赵沃最为倚重的心腹大将。

党敏宣原是广西提督冯子材的部下，长期在广西管带边军，曾奉冯子材札委，随赵沃入越征剿越境的李扬才部。因讳败为胜，被冯子材参劾去职。党敏宣为此，曾多次到广西巡抚衙门找巡抚倪文蔚说情，又是送古玩，又是送金银，很是破费了几个。当时的布政使徐延旭，因也得了党敏宣和赵沃的好处，又暗中给张佩纶去函，诬冯子材胡乱参人。张佩纶为此连上七篇奏折参劾冯子材，直到把冯子材参回原籍为止。冯子材去职，党敏宣得以革职留营。张佩纶旋又听从徐延旭的一面之词，连篇累牍地为党敏宣评功摆好，致使党敏宣革职不足一月，又官复了原职，跟变戏法一样。

但党敏宣实在是心术太坏的人，他一贪酒、二恋烟、三好色。军人的所有坏毛病，他一样不缺。赵沃吸食烟片，是他怂恿的功劳，黄桂兰嗜酒好色，也是他引导的结果。

唐景崧入越之后不久，即发现党敏宣的种种不端，曾有函致友人论称：“党敏宣，军中狡滑也，赵沃庸懦，其作奸肆欺，党敏宣居间画策，故为其所挟，不遵调度。”

话说黄桂兰率全军从涌球撤退，尼格里马上率军乘军舰拦截。九艘军舰箭一般地行驶，竟抢在清军之前来到北宁城下，旋发炮对城内轰击。

当时，唐景崧率三营正押着大批的弹药、给养，行走在去涌球的路上，城里只留蒋大彰一营两哨人马会同两千越兵把守。

法舰对城垣开炮，蒋大彰指挥各哨开到前门严阵以待，让张登管带自己的人马在后门把守。哪知越南官兵都是惧怕法人的，张登更是胆小如鼠。他见法舰炮火猛烈，法兵舰只又多于以往，早已吓得尿湿了裤子。他从营里调派了十几辆车驾赶回家中，命令家人悉数上车，又把家中的金银细软乃至粮食、衣物甚或各种厨房用具整整装了好几车，在亲兵的护卫下从后门狼窜而去。越兵一见总督逃跑，自然不肯落后，携眷驮粮，蜂拥从后门离城。

站在山头督战的尼格里一见机会难得，忙督率大军弃船登岸截杀，又把科特叫到身前，吩咐道：“上尉，我已经派人侦查清楚，安南军队已从后门溜走了。现在的北宁城，只有这些中国人在战斗。你带着陆战队趁乱从后门进城，先把中国军的弹药房占领。如果没有什么抵抗，你就到中国营房里去放火。”

科特犹豫着说道：“将军，早晨刚下过雨，这里到处都很潮湿。”

尼格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支援你一千斤火药。”

科特很快带着一连人马从后门混进城内，向城外跑的越军视而不见，还有人给法军带路。

科特大喜过望，毫不费力便将清军的弹药库占领，又来到清军的大营前，在越军的指引下，放起一把大火。

前门拒敌，后门起火，北宁城内登时大乱。

蒋大彰见后门洞开，营房又升起滚滚浓烟，只好启前门率人马出城，撤往太原。尼格里命令围城法军放胆截杀，致使蒋大彰只带了百余人撤进太原，余则非死即逃。

北宁被法兵占领。

得知北宁已失，黄桂兰、赵沃二人会同刚刚聚在一起的唐景崧等人，急忙夺路往太原溃走。

一时间，由北宁通向太原的各条山路上，到处都是惶惶奔走的清军。

一到太原，赵沃也不和黄桂兰计议，便抢先一步写了个北宁失守的经过，派人送给在谅山坐镇的徐延旭。

赵沃这样写道：“涌球失守后，维时黄统领已先回城，刘团亦继回城外。职道迫得回城，商调慈山各军来援，以固根本。当已派差官前调，而该匪之炮已击入城。职道到城外，以慈山之军不能应急，饬令将饷项文案各人均皆入城，以为坚守之计。而该匪已由涌球分党将至北宁闸门。职道急饬田福志并小队新右军坚守闸门。当此事势已迫，商之刘团，许赏花红银二万两，夺回涌球山顶炮台，乃刘团再三不允。职道复单骑入城，营官林苑生等随至，而张总督、黄统领均已出城，刘团亦退。职道再回筹维，空城难守，当即下马，以为城失身亡，而报答宪恩，无如各哨弁差官及亲兵推拥出城，只得苟且偷生。”赵沃不愧道员之名，笔下功夫着实了得，竟把凭空捏造的一篇文章写得有生有色，且把刘永福变成一个不听调遣、唯利是图的人，而把自己则塑造成了有胆有识、临危不惧的当代大英雄，比汉代千里走单骑的关大将军还胜上百倍。报告送走，连赵沃自己都感到文章把自己刻画得太过完美了，怕要瞒不过两榜出身的徐延旭。何况，北宁的主帅是黄桂兰，而非他赵沃。思虑再三，赵沃又提笔追加了一文：“申刻已到涌球入城，张登（上文中的张总督）已吹洋号迎之；桂兰等回城，已救之莫及。各勇以城不守，子药均存城中，其四方教民鸣鼓响应，坚固至夜，被该匪炮轰如雨，各勇心寒，渐私逃散。时势如此，桂兰等亦迫得乘夜而退。所有衣服、文案、公件、银钱均为彼有矣。”此文具名，前是黄桂兰，后是赵沃。

唐景崧到了太原后，连夜便赶到兴化来见刘永福，了解涌球战败的根本原因。

刘永福气愤地把黄桂兰独自撤军的事详细讲述了一遍。

唐景崧见黑旗军伤亡惨重，便好言抚慰了一番，又快速返回太原，找到蒋大彰，探访北宁失守的真实情况。

蒋大彰不敢隐瞒，具实把张登私开后门逃跑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唐景崧听。

唐景崧于是含毫命简，向朝廷奏报北宁失守的详细经过。奏稿直递两广总督张树声，由张树声转递京师。(www.chuimin.cn)

黄桂兰到太原后的第二天，也给徐延旭打了一个报告，据实讲述他和赵沃在回北宁的途中，便得知北宁城已失陷法手，故未进城即已退走。黄桂兰的报告这样写道：“缘是日敌人队伍枪炮多我数倍，益且精利较胜。维时春娥社教民由后杀出，施放枪炮，各军腹背受敌，皆困重围之中，犹与混战，至暮未退。旋闻法人已由陆路窜踞涌球，分兵进取北宁信息，弟遂偕庆翁率队透围而出，急急回兵，冀图返城坚守。不料张登憻带领女眷及南兵多名，大开城门，先行走避，假称亲往刘营求援等语。致令城厢内外民人，见之纷纷惊逃，而近城教民人等，穿戴鬼衣鬼帽，起兵应敌，导引法兵入城；四面拦路劫杀。弟与庆翁半途得此警报，知北宁城已失陷，回救无及，登即商定兵分两路退走，以便沿途招集溃出勇丁，免使溃散莫聚。”

该报告一式两份，一份送给徐延旭，一份着专人送到张树声之手。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谅山统筹全局的徐延旭，北宁已失守两日，他竟然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还在靠凭空臆想，在上奏给朝廷的折子中妄称：“因上下同心御敌，北宁守御尚可无虞”，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

张树声一接到黄桂兰的报告，未及读完，便觉头顶嗡的一声炸响，登时气晕在签押房里。张树声时年已六十足岁，到广州后，因气候不太适应，一直疾病缠身。上月因吃海物腹胀多日，夜间突然又遭了凉气，便开始拉起肚子来，加之北宁风声日紧，法国四处放言要攻击大清国的口岸，更让他日夜紧张，疲惫不堪。

苏醒后，张树声硬撑着精神，把黄桂兰的报告看完，便把文案传进来，口述了一篇给朝廷的奏折，通报北宁的事情。

文案下去后，张树声沉思良久，又提笔给黄桂兰写私函一封，责其丧师失律，为淮人羞。显然，张树声对自己的这个儿女亲家彻底失望。

该函不仅措词激烈，几近泼妇骂街，而且隐含着让黄桂兰自裁的意思。

黄桂兰急惶惶向张树声通报战况，原本是希望张树声能在朝廷那里替自己开脱一些罪责，哪知张树声的函件递到他手后，展阅之下，竟仿佛被人由天上浇了盆冰水，从头直凉到脚底。

当时，除刘永福黑旗军外，驻防北宁沿线的清军各营，已陆续撤到太原。党敏宣因法军占领北宁后派出部队及舰只，在六头江内外搜寻，弄得他无法躲藏，只好也于一日傍晚拔营开路，撤到太原城外驻防。

党敏宣把营盘扎好，便抓了把锅灰抹到脸上，又就地在泥土里滚了三滚，这才装作狼狈的样子，哭丧着脸骑马进城来见赵沃。

一见党敏宣来到，赵沃登时脸一沉，劈面嗔怪道：“你做事可是太孟浪了！卉翁与本道三番两次派人调老弟回守北宁城，老弟如何置之不理？北宁如今失守，上头肯定要拿一些人问罪，你让本道如何与你分辩？”

党敏宣咧着嘴道：“观察大人有所不知，法鬼攻我涌球时，卑职正在使用围魏救赵之计，督率各营在六头江口外袭击法鬼炮台，使攻我涌球法鬼分兵来援，以此减弱法鬼攻势，间接保全北宁，固我城防。哪知法鬼在六头江口外所筑之炮台，坚于其他炮台，炮具快枪配置甚是齐整。卑职与游击谢洲、田福志各将，策划了无数次攻法，终未见效，反倒被他的大炮、快枪，打得退无可退、藏无可藏，活活气煞人！争持之时，闻报涌球失利，卑职立即下令各营停止与法鬼拉锯，掉转马头回防北宁，哪知半路又和两艘法舰遭遇在一处。卑职着令各营就地开枪，总算把法舰打跑，北宁却已失守了。依卑职当时的心情，恨不得一头栽到江里淹死，用死来报答宪恩。却又转念一想，卑职一死倒是干净了，但您老并不知内情。如果上头把所有罪过都加到您老一个人的头上，您老如何分辩得清？所以卑职就转了念头，决定忍辱偷生，无论如何也要见大人一面。”

党敏宣话毕，对着赵沃齐整整地跪下去，流泪说道：“当时的情形，卑职俱已讲出，要杀要剐，但凭大人裁断。只要上头和抚台那里，不因卑职而为难大人，卑职万死心甘！”

党敏宣的一番巧舌如簧，直把个赵沃说的半天作声不得，良久才很无奈地说了一句：“你也起来吧。事已至此，怪你又能怎的？本道也料定，你没有及时回守北宁，定有缘由在里头，果然被我料准了。”

党敏宣听了这话，对着赵沃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爬起身来。

赵沃皱着眉头说道：“你先坐下，我们须好好计议一下策略。等上头和抚台问下来，我们要怎样才能把话讲清，这才最最关键。不能乱说一气儿，祸害别人。”

党敏宣坐下，小声问道：“军门那里是怎么想的？北宁失守，他向抚台禀告了没有？”

赵沃叹口气道：“这是本道最头痛的事情。这个黄卉亭，他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他到了太原，便闭门不出。本道天天去见他，都被门房挡住，听说连唐维卿想见他一面都不能够！他究竟是怎么向抚台那里讲述北宁战事的，本道至今不知端底。黄卉亭到底是怎么想的本道不晓。”

闻听此言，满腹心计的党敏宣也登时愣住。稍稍思忖，他小声问道：“庆翁，卑职想问一句，北宁失守，您老的统领关防是否未遗留在城？”

赵沃一愣答：“此次涌球一战，法鬼发兵甚多。本道怕北宁城有失，所以提前便把关防秘揣进怀里，要紧的公文也着专人由城内一并带在身边。你问这个作甚？”

党敏宣没有回答赵沃的问话，而是又诡密地问了一句：“庆翁这件事做得甚好，但庆翁可曾知晓，卉翁的提督印信现在何处？是否也带在身边？”

赵沃迟疑了一下，答：“卉翁的事情本道何得知晓？老弟，你连连问起这个，究是为何？”

党敏宣一笑道：“庆翁有所不知。设若卉翁的提督印信落在敌手，我们正好能做成一篇大文章；若卉翁的印信同庆翁一样，不曾丢失，我们当另外打算。庆翁，难道您老到了现在，还听不明白卑职在说什么吗？”

赵沃摸着胡子说道：“你老弟要干什么，本道是早就知道了。但卉翁的印信是否在手里，需问过蒋大彰后方能知道。依本道想来，蒋大彰就算再慌张也不能不到军门府去料理一下。何况，就算他不去，卉翁留在府里的那些压寨女妖精，岂能不去找他庇护？”

党敏宣道：“这又是卉翁的一大罪过。卑职听说，就在法鬼兵发涌球的头一晚，他还和这些妖精斗了一夜的床头大法。按我大清例律，军中蓄妓已是死罪，又奸民间妹崽，恣为荒淫。这还了得吗？卑职还听说，卉翁酒后着人学洋号，改效越装，包头乘辋，用越国仪仗，招遥街市，以此为乐。越国百姓见之，纷纷躲避，唯恐引火上身，招来横祸。”

赵沃没有言语，因为党敏宣所说黄桂兰的这些恶行劣迹，他赵沃亦样样做过，就是党敏宣本人，也是有过之而不及。

按大清官制，文官乘轿，武官骑马。但清军在越驻防的三品以上武职大员，却个个都有各色轿子一二顶，不仅闲时乘坐，连巡防时也坐。难怪在郎甲采办军粮的道员耿在田在北宁失守后的日记中愤然写道：“军门应当怕死！谅江应当不要！委员将官亦应当受伤身亡！非田所恨，各营官在场，均可伤心！”

中法战争：北宁失守，太原退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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