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北宁筹防:中法战争中的防守布置

北宁筹防:中法战争中的防守布置

【摘要】:众将自然先要对着抚台大人说几句奉承话,然后依次落座,由徐延旭布置北宁、兴化、太原的防守事宜。徐延旭一听这话,急忙问赵沃:“庆池,王方伯所言甚是。北宁水道一贯湍急,滚木是一定要被冲走的。”

徐延旭给朝廷的折子拜发的时候,北圻一带新一轮的降雨开始了。

这一轮的降雨,较前一轮的降雨更加猛烈。只一天一夜光景,谅山一带便遍地成河,亮汪汪一片。风随雨行,雨助风威,加之雷电相交,天地间轰隆隆不断,火光一团团打在树木上,煞是让人胆颤心惊。

就是在这电闪雷鸣遍地流水之中,黄桂兰、赵沃、王德榜等人赶到谅山。

次日,刘永福、唐景崧二人也落汤鸡般地走进行辕。

大家坐进议事大厅里,徐延旭先把圣谕宣读了一遍。众将自然先要对着抚台大人说几句奉承话,然后依次落座,由徐延旭布置北宁、兴化、太原的防守事宜。

刘永福虽然早就耳闻徐延旭其名,还像模像样地函禀过事情,但谋面却是首次,免不了就多往上面看了几眼。刘永福今日着的是大清国一品提督的官服,外面罩件麒麟补服,顶子自然是红色的,打扮与黄桂兰一般无二。唐景崧是四品京卿衔,自然是文官打扮,暗蓝顶戴,雪雁补服,与候补道赵沃的袍褂相同。但赵沃的顶子是红色的,因为他捐纳过二品衔,后来尽管因过被革除;补服换了,顶子却照旧。

徐延旭说道:“各位老弟,朝廷圣谕已到,着我等坚守现有城池,不向法鬼让步。几位都是朝廷倚重之人,又都久经战阵。如何布置,如何对敌,想来本部院不说,各位早已胸有成竹。但毕竟法鬼非当地毛贼可比,其船之大,其炮之猛,都是古来罕有。如今,北宁屏蔽山西已落敌手,北宁门户洞开,三面受敌。如何防守,还需几位老弟细细商议,总要守战皆宜,不负朝廷所望。黄军门,你久在北圻,你且说说看。”

黄桂兰起身说道:“大人容禀,大人知道,练勇先筹饷,守城须备粮。北宁乃北圻门户,最关紧要。只要守住北宁,兴化、太原自保无事,大人在谅山也能高枕无忧。卑职行前,已着令各营收缩防线,务保北宁不失。上月大雨,旬日不断,现今又开始大雨倾盆,北宁城周遭河道定然暴涨。法寇欲进兵北宁,必藉兵轮炮船载兵。大人知道,西洋兵纵横我疆土,仗恃的便是铁甲兵轮。只要能将法夷的兵轮阻扼,使其行进不得,他们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了我们分毫。这个好计策,却非卑职独创,乃是与观察大人商量许久,反复论证出来的。”

黄桂兰转头对赵沃道:“赵观察,您老对大人讲。您老口才好,耐听。”

黄桂兰话毕,大咧咧地坐回原位。

赵沃站起身来,讲话之前,先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望了望唐景崧和刘永福,这才对着徐延旭点了点头,说道:“法夷靠兵轮运兵,我们只要在北宁周边河道安放横木,使兵轮无法前行,法兵就无法上岸。届时,我各营沿河鸣放抬枪,法兵岂不就成了河里的大王八?所以,职道窃以为,守城最最关键不在兵之多寡,而在于滚木之数量。”

王德榜见赵沃越说越离谱,不由大声反问道:“北宁地形内陷外凸,无雨时节,山洪尚时有爆发,如今多雨,你把滚木放进河里,岂不顺流漂走?”

徐延旭一听这话,急忙问赵沃:“庆池,王方伯所言甚是。北宁水道一贯湍急,滚木是一定要被冲走的。”

赵沃莞尔一笑道:“职道就知道,大人会有此一问,但这却是不需多虑的。我们放进河道里的滚木,不仅冲不走,还能挡住兵轮。”

王德榜不屑地说道:“除非你赵观察跟孙悟空学会了定身法!”

赵沃望着王德榜道:“职道已与黄军门计议妥当,滚木不能单放,要用铁丝一根一根地连接起来,岸上打上桩子,铁丝便固定在桩子上。王方伯,您老恐怕怎么都想不到这一手吧?”

徐延旭捻须沉吟了一下,猛然击案道:“难得二位老弟如此用心!如此一来,滚木不仅冲不走,法轮也确实难以靠岸。真真是妙计一条!王方伯,你意如何?”

王德榜道:“革员跟着左爵相南征北讨了十几年,还从来未见过如此守城之策!革员想问赵道一句,你把滚木都连在一起,无异就是一座浮桥。你老弟是怕法鬼登岸艰难,特意搭座浮桥来方便他们通行?孤拔老儿若知你在北宁行此计策,他肯定要奖赏你一块军功牌!”

赵沃闻言不由一愣,马上冲着黄桂兰急问一句:“法寇若当真把滚木当成浮桥,可不是糟了?”

黄桂兰一拍手道:“我们就用连环计把铁丝砍断,让法兵全落到水里去喂王八!”

赵沃没敢接话,因为他很清楚,只要法兵登上滚木,他们是不会让你去砍断铁丝的。法兵的枪,快得很。

徐延旭这时道:“看样子,两位老弟计策颇好,只是有些行不通。”

黄桂兰认真地说道:“抚台明辩,只要砍断铁丝,法兵定然落入水里,此计行得通啊!”

徐延旭长叹一口气道:“法鬼登上滚木,他岂能让人再砍断铁丝!”

黄桂兰不服气地说道:“卑职已经计议妥当,可以让人预伏在水里。只要法兵弃轮登木,人就钻出水里砍断铁丝,这是连环计中的连环计嘛!”

王德榜笑道:“革员想问军门一句,你可知孤拔何时来攻打北宁?他要带多少人马?你让人都伏到水里,莫非你同赵道亲自守城?何况,人又不是鱼变的,也不能总伏在水里呀!”

黄桂兰与赵沃茫然对视了许久,竟再未讲别的计策,分明是黔驴技穷。

刘永福起身说道:“抚台大人,下职想说句话,不知可否?”

王德榜大声道:“渊亭,你如今已是我大清的记名提督。你有话尽管讲来,不要有所顾虑。”

徐延旭却皱眉说道:“本部院正要向渊亭老弟讨教一件事情。渊亭老弟,从打你一进门,本部院就感觉有什么不妥。不错,你现在是我大清明谕的记名提督,但你同时又是越南国的官员。按大清的官制,你应该是武职一品,照理应该佩戴红顶子。可你在越南又是二品官,照理,你的补子应该是头狮子。这就是矛盾的地方。如果从越南讲呢,你该换件补子。古人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的顶子不换也就罢了,但你的补服却必须要换。你现在这个扮相,难保不传进京师去。如果上头追究下来,你让本部院怎么说呢?”

刘永福未及徐延旭把话讲完已经怔住。

唐景崧见冷场,慌忙起身说道:“抚台大人,渊亭的补服,是下官给他置办的。他是记名提督,只能配麒麟补服,这不无不当。”

王德榜这时接口道:“徐抚台呀,我们还是商量正事吧。就眼下这种情形,守城要紧,您老怎么还有心说这些呀?”

徐延旭蓦地瞪起双眼道:“王朗青,你不要以为本部院叫你一声方伯,你就目空一切!你做方伯,那是过去!现在,你是革职留营效力。本部院今儿正式提醒你一句,以后但凡本部院讲话,你不得胡乱插言!本部院是在教导渊亭怎样做人,这是小事吗?”

王德榜忽地站起身来,先冷笑两声,又用鼻子哼了哼,才一字一顿说道:“徐抚台,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王朗青在福建藩司任所是二品顶戴,率军入越后遭了小人的毒手,被朝廷革职留营,但还是二品顶戴。朝廷没有摘我的顶戴,就等于没有封我的嘴!你有什么权力不让我说话?本司做藩台的时候,你当时才是几品的顶子?”

徐延旭大喝道:“王朗青,你不得放肆!朝廷能革你的职,就能摘你的顶戴!你不要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就可以胡言乱语,本部院不吃你那一套!”

见二人越说越多,赵沃急忙出来劝解,左一声“抚台息怒”,右一声“方伯有话大家商量”,二人这才不再争吵。

当日晚饭后,徐延旭单把黄桂兰、赵沃二人请进签押房商量事情。

王德榜受了冷落,赌气赶回自己的大营去了。

唐景崧与刘永福当晚住到客栈里。

就在当晚,一道圣谕火速递到徐延旭的手上。

徐延旭接旨后大为不快,谕曰:“黑旗军在山西重创法人,挫其锐气,内外感奋,但念该团人数一直过单,山西之战又有伤损。朝廷已明谕刘永福记名提督,该团情形自无坐视之理,应宜拨添兵勇恢复,唐景崧现在刘永福军中,着徐延旭从广西防军中挑拨六营交唐景崧统带。如刘团仍显过单,准唐景崧于当地滇、粤、桂在越人员中自行招幕。前已有旨着唐炯从云南藩府中每月拨银五千两交刘永福使用,着徐延旭每月加拨三千两交唐景崧军用。总署前已照会法使,胁越之约断不认从。北宁、兴化、太原等北圻要镇乃我保护之区,为天下各国所共知,法人山西受创必不肯罢休,该抚务当绸缪未雨,认真布防,不可落人后着。法人如加兵我防区,务当牢记不得衅自我开。若法人先行开火,自不能不接仗。”。

“不得衅自我开”,是朝廷多次表明的态度,这在徐延旭的意料之中,但加强刘永福的兵力,挑营交唐景崧统带,却是徐延旭极其不愿做的事。

徐延旭坚持以为,唐景崧万里入越之举,是为了自己出风头,与抗法大业无补。朝廷赏加刘永福记名提督一事,更是他所无法面对的事情。(www.chuimin.cn)

徐延旭不止一次对幕僚张秉铨发牢骚说:“刘团迭胜,原非其力所能为,专恃我军相助。且刘永福本系我国逃匪,今不加诛而且功成得以自保,实已喜出望外。”当张秉铨有一次竟问徐延旭“到底我军有何助于刘永福”时,徐延旭先是沉吟作耳沉状,后又顾左右而言他,终没有讲出个子丑寅卯来。黄桂兰与赵沃二统领受徐延旭的影响,一直不肯屈尊与刘永福作正面接触。尽管朝廷在唐景崧的陈说下累下圣旨于黄、赵二人,命其实济黑旗军,但二人仍然表面作出听命的样子,实际依然故我,反倒处处对黑旗军设防、掣肘。

送走传旨差官,徐延旭并没有先知会唐景崧,而是把黄桂兰、赵沃二人急传过来,商量给唐景崧选拨兵勇的事。

黄桂兰当先说道:“北宁是要区,非重兵不能把守。卑职刚刚收到制军大人的快札,言称北宁兵力太过集中,而广东又无兵可调,特札令卑职最少选调八营,开到北宁城外海阳附近顺城府一带扼扎,借机监视海阳动静。来见抚台前,卑职刚刚决定下来,俟卑职一回到北宁,就札委游击谢洲、田福志两营,会同当地义勇黄文明、黄福茂、赵福星三营,各带所部,去顺城三十里的锦江一带驻扎。如果兵力过单,卑职拟把左军督带记名提督陈朝纲、都司尚国瑞、叶逢春共三营加派过去。如果还兵单,卑职就只能调党敏宣也过去。这样一来,北宁老营还能剩多少人马?卑职适才还与庆池观察商议,正想请大人上奏朝廷,派员回粤再募几营过来。这回可好,朝廷又要给唐维卿选拨六营统带,这不是屋漏偏逢连天雨吗?”

赵沃接口道:“制军上月也曾有函给职道,谓若固北宁门户,除顺城需驻扎人马外,慈山也是要紧之区。职道经过实地考查,想不到制军大人虽未到过北圻,但对这里的地形却极其熟悉。慈山状似葫芦,正是海阳的咽喉。法人无论从何处攻打北宁,轮船均要从海阳通过。只要站在慈山之上,无论法人来多少条大船,都一览无余,可谓真真切切,比千里镜都管用。职道于是就命县丞林寿棠、六品军功陈天宋,会同当地义勇李全忠、方金安,共四营人马,星夜驰往慈山驻防,每日站在山顶观察海防动静。职道人马原本就不甚多,如此一来,更是捉襟见肘,哪有多的人拨给唐维卿?职道还有一事不明,唐维卿一介文士,既未经过战事,又不识得阵法,他如何懂得兵事?给他六营人马,不是要他的命吗?”

徐延旭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两位老弟适才说的这些,本部院早就知道,因为张制军早就函告过我。何况,调桂军驻扎海防,就是本部院向制军提出的。本部院现在急把二位请来,并不是要听二位讲兵经。如何防守北宁,二位肯定是早有安排。本部院头上的这个统帅是为了好看,二位老弟才是北宁的真正统帅。能否守住北宁,自然要借重二位的大才。但圣谕却是不能违拗的。本部院主意已定,不拘多少,二位都要从各营凑上几百兵勇,总要凑够二、三营。只有这样,本部院才好向上头复命。至于二位防营的缺额,本部院可奏请朝廷,由二位派员回省招募凑齐。如今兴化防守过单,二位老弟今日就需为唐维卿拨定兵额,交到唐维卿之手。为防法人疑我,拨给唐维卿的防兵,不能着我大清兵勇号衣,须与刘团号衣相同,这是总署特别函告过的。制军那里也几次叮嘱,最怕在这个环节出漏洞。你们两个抓紧下去商议一下,一会儿我们还要碰头。”

徐延旭话毕,不经意地端起茶杯。黄桂兰与赵沃互相看了看,只好起身告退。

徐延旭深思了一下,这才让人单传唐景崧到签押房议事。

把圣旨转达毕,徐延旭皱着眉头说道:“维卿啊,北宁兵力过单,黄军门和赵道那里恐怕拨不出六营之数。出现缺额,只能临时招募补齐了。这样看来,兵勇的人数不成问题,但最难的是枪械。关于这一点,上头没有明谕,本部院自然不敢擅作主张。本部院听说刘渊亭自行购买了一些洋枪,这是不是真的?”

唐景崧答:“黑旗军自从阵斩安邺以来,一直在扩勇购械。扩勇进行得还算顺利,但购械一直不尽人意,大部分都被法人设在海防的口岸查获。山西之战前,刘渊亭就派人赶往香港,从英国人的手里订购了一千杆洋枪,又从德国人手里订了两门大炮,这些都是为了更好地防守山西。但枪炮并未如期运到,反在退到兴化的第二天,才收到五百杆洋枪,另五百杆洋枪和两门炮,均被法人查获。就是现在,黑旗军只有三分之一的人使用洋枪,三分之一的人使用我大清造的抬枪,剩下的人大部是砍刀、弓箭,其中还有三百余杆火铳。”

徐延旭一听到“火铳”二字,立刻兴奋地反问一句:“维卿,火铳和抬枪都是好东西呀。火铳打出去像一面墙,跟冰雹一样,打到人脸上马上变成麻子!还有抬枪,威力不知比西炮强多少倍!维卿啊,本部院虽然久在广西为官,但对西国的武备,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西人的铁甲战船,的确胜我大清一筹,但亦非没有制服之法。本部院在北宁期间,曾对西船做过一番详细考究。西船一靠船速,二靠铁甲壳,三靠船头上的大炮。铁甲壳与大炮并不足惧,船速才是关键。本部院曾经告诉过越南的几位大员,只要制住西船下面水里的大叶片,任他烧掉多少煤炭,也休想前行一步。但越南人愚笨,并不按本部院教授的方法办理,西船一冒烟,照样一哄而逃,无人能挡得住,那真叫快!”

唐景崧忙问上一句:“抚台大人,如今法人天睛就要攻击北宁,您老如何不把考究出的好办法传谕各军照法办理?您老考究出的制西船之术,到底有怎样的神通?能否同下官说一说?”

徐延旭深沉地一笑道:“维卿,要制服西船之速,要诀在于练好水兵。如无水兵,就像现在,法人天晴即将攻击之际,我们就要赶紧挑选水性好的人组成两营。这两营水勇不配长短枪,每人发把铁锤,一杆铁钎。一声号令,奔进水底游到法船底下,十人一哨,对付一艘船。用铁钎叉住船底叶片,用铁锤砸掉砸碎。西船再坚,没了划水的叶片,也是一堆废铁。维卿,本部院的话,你可曾听清?”

徐延旭的话未讲完,唐景崧已然惊讶地瞪圆了双眼,张大了嘴巴。许久,唐景崧才沮丧地苦着脸说道:“抚台此计虽妙,但越南人都是没斗志的,他们怎么肯听呢?”

徐延旭抚须反问一句:“维卿,本部院心里有个算计,想先同你商议一下。你能不能让刘渊亭挑选两营水勇呢?黑旗军长年屯扎保胜,兵勇大多习水,他若肯挑选两营水勇,本部院负责配发铁锤和铁钎。趁着现在雨大法人休战之际,正好去破坏西船下面的叶片。他若能办成这件事,本部院一定奏请朝廷,明旨收纳黑旗军!他本人呢,本部院可以暗保他个实缺游击!”

唐景崧正要讲话,一名侍卫急匆匆走进来禀道:“禀抚台大人,制军大人转运的器械到了辕门,押解的大人正在辕门外候传。”

徐延旭急忙高喊一声:“快快传见!”

侍卫答应一声走出去后,徐延旭又对唐景崧说道:“这次送过来的,最好全是抬枪!”

唐景崧小声说道:“抬枪固好,可惜已经落伍了!欧洲各国,都已经停止了使用!”

徐延旭不满地瞪了唐景崧一眼,口里说道:“洋人不用,是他们愚笨,不会使用。我们使用,是因为我们聪明,会使用!只要抬枪用得好,肯定能压制住法人的大炮,只要火铳用得好,就一定能胜过法人手里的快枪!只要水勇用得好,西船就是一堆废铁!”

徐延旭的一番话,直把唐景崧听得目瞪口呆,半天作声不得。恐怕连张佩纶等清流们也没有想到,他们举荐的这位知兵能员,竟然是个对新式枪械一无所知的蠢材。

押解军火的官员这时走进来,徐延旭于是按住话头不说,急把随营粮台传进签押房,命他到辕门外点收刚刚运到的枪械。

很快,徐延旭又派人把黄桂兰、赵沃二人传过来,会同唐景崧一起,商议分配新到的枪械一事。

粮台不久又二次来见徐延旭,把一份新到枪械的名录递给他,口称:“计到士乃得后膛枪三千杆,子弹九十万粒;林明敦后膛枪一千杆,子弹一百六十万粒;二十门过山炮,炮弹三千颗。明日还有从北洋直接转运的云嗜士得后膛一千杆并子弹。职道会同十名委员会同押解委员一一核准,已全部存入库房。”

徐延旭拿过单子扫了扫,脸却一沉,口里自言自语了一句:“本部院不止一次函告李少荃爵相,目下各营急需的是抬枪,他怎么运了这么多士乃得后膛枪?”

唐景崧道:“抚台容禀,据下官所知,士乃得后膛枪也是西洋快枪中的一种,比我们用的前膛枪好上许多呀!”

徐延旭冷笑一声道:“本部院以为,所谓的好枪坏枪,不过是看哪个应用起来得手。再好的枪,应用起来不得手,就不是好枪。黄军门和赵道说说看,你们二位的营里,是前膛枪用得好呢,还是后膛枪用得好?”

黄桂兰道:“大人这是明知故问了。卑职跟随李爵相征战了几年,一直使用前膛枪。东西两捻能够剿灭,靠的也是前膛枪。”

赵沃接口说道:“军门所言不错,职道带兵几年,兵勇应用得手的也是前膛枪。”

唐景崧笑着说道:“抚台大人,黑旗军目前尚有近一千人没有枪械,您老此次就给黑旗军多拨几杆后膛枪吧。”

唐景崧又转头对黄桂兰道:“黄军门,麾下各营如果有多余的后膛枪,不管是哪国造,都可以拿出来,同黑旗军的前膛枪一对一换用。枪械总要用起来顺手才是好枪械呀。黑旗军还有一千余杆抬枪,也可以换用过山炮。”

徐延旭脸一沉道:“唐维卿,你不得在此乱讲笑话!这批枪炮,并非本部院所请,但却是北洋专门拨给北宁防军所用。不要说黑旗军,就是滇军和王郎青,也休想打它的主意!”

赵沃接口道:“后膛枪不如前膛枪,过山炮也赛不过抬枪,但总比烧火棍和砖头瓦块强啊!”

唐景崧在心里长叹一声,默默地低下头去,眼前再次茫然一片。

唐景崧在谅山五日,只从黄桂兰和赵沃的手里,分到八百余名老弱之士;仅从徐延旭的手里,领到二百杆火铳、一百杆抬枪、两门黄桂兰大营淘汰下来的过山小炮及一百余发受潮的炮药;刘永福仅从徐延旭手里,领到三千两饷银、一百杆火铳,以及五百斤火药。两个人可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唐景崧无奈之下,只好从徐延旭的手里,申请了一张准其到广西募勇的札委,派人过境去紧急募勇。

唐景崧、刘永福二人离开谅山后,徐延旭又和黄桂兰、赵沃二人在谅山商议了两天北宁的布防,这才上奏朝廷,将北宁的布防大略陈述了一遍,同时又特别提到刘永福,说刘永福得知朝廷赏加记名提督后,感激涕零,长跪不起,他扶了三次才扶起来,云云,颇让人摸不着头脑。

徐延旭在折子的最后写道:“本年迭蒙谕拨巨款,本已渥荷鸿施。无如需用日繁,现计各省协饷即尽数拨解,亦只能支持至三四月,而广东、四川尚未解清。如果刻日奏功,自谓可仰纾宸虑。否则不能不先行筹划,以免临期贻误。相应请旨饬下户部,再为预筹拨款,咨行解济。并恳饬下广东、四川将本年奉拨未清之款,迅为委解,俾济穷边而全危局。”张口请饷的同时,徐延旭又向朝廷提出军火短缺一项,请速拨抬枪三千杆,运到北宁使用。

折至京师,尽管当时大清国户部存银已近干涸,但在清流主战派的强大舆论压迫下,军机处还是在最短时间按着太后的懿旨“着户部速议具奏”,同时旨令广东、四川两省“上年饬派广东、四川筹解之款,据奏尚未解齐,着张树声、丁宝桢、倪文蔚督饬藩司,将未解之数迅速筹解,勿稍迟延。”又飞速给湖南巡抚潘鼎新下旨:“着潘鼎新查明湖南省局现存抬枪,即先提借一二千杆,多配子弹,如有合用枪炮逼码等件,一并迅速委员解赴广西,并派熟习员弁帮同广西委员设局打造,俾资接济。并着卞宝第、彭祖贤由湖北汉口采购各项洋枪二三千杆,多备逼码子药,赶紧运解,毋稍延迟。”逼码就是子弹。

在天津的李鸿章,得知徐延旭累次向朝廷奏请加拨抬枪的消息后,不由仰天长叹道:“徐延旭如此迷信抬枪,北宁前景堪忧。”

关于徐延旭最早奏请派大号兵轮进击海防的折子,朝廷又是怎样答复的呢?恭王经与慈禧太后会商后,先由军机处拟出一旨:“闽省并无大号兵轮,北洋购自外洋之大号铁甲船尚未启运,何从征调?”旋又分别给岑毓英、徐延旭下旨:“岑毓英、徐延旭先后奏陈拨轮船自水路进击,现在广东、福建防务吃紧,且无大号得力兵轮,无可征调。”

圣旨递进谅山,徐延旭却欢天喜地的长出了一口大气道:“既然无大号兵轮可调,北宁若有闪失,就不能拿徐晓山一人抵罪了。”

一语道出玄机,徐延旭反复请调大号兵轮入越,原来是在给自己寻找退路。

大清国利用天降大雨的良机,加急筹防北宁、兴化、太原等地,法国这个期间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