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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接纳刘永福,中法战争研究成果

【摘要】:遂电告总理衙门,指出“中法之战,无可避免”,建议朝廷速向山西加派援兵,以示不让。在恭王看来,只要全力支持刘永福,凭黑旗军以往的战绩、战斗力,就算滇、粤、桂各营都撤出山西,守住山西还是有完全把握的。张佩纶赶到天津,极力劝说李鸿章上奏朝廷,举荐徐延旭主持北宁防守大计。

光绪十年(公元1884年)是大清国的忙碌年,因为明年正逢慈禧太后五十大寿,依着惯例,需要提前筹备。

还没过年,宫里便有旨下来,着醇亲王奕譞总理大典的筹备事宜。这道谕旨自然引起朝野的一些猜疑。

因为自打慈禧太后垂帘听政以后,每逢国家有重大事情,总是由恭亲王出面牵头办理,醇亲王一直是帮办或协办角色。现在醇王突然由配角变成主角,这自然要引起一些人的猜忌。

因为闲话太多,加之太后一连几日不给他好脸子,恭王这个大年就过得非常不舒服。为了摸透太后的真实心思,以便很好地应对,恭王利用过年的时机,两次把自己的福晋打发进宫去给太后拜年问安。但城府颇深的慈禧太后愣把牙关咬得严丝合缝,只说拜年话,不谈一句国事。

最后一次,福晋为了能勾出太后的话题,不得不直言了当说道:“姐姐,小六子不太懂事,他有什么不对,您就冲我说。”

太后却冒出这样一句话:“这日子是真不抗混,说着说着就半百了。”

慈禧太后顾左右而言他,让福晋好半天接不上话。恭王于是就愈加不得主意。

说起来,恭王与慈禧太后叔嫂之间的分歧,还是产生于对法国的战、和,对越南的放弃与否上。

早在光绪九年底(公元1883年),山西之战爆发前,为试探法国的真实意图,恭王曾电令驻法公使曾纪泽照会法国外交部长沙梅拉库,声言:“山西驻有中国军队,若贵国武装人员进攻该地,中法之间不可避免地要引起摩擦,请贵国务必慎重行事。”

沙梅拉库凶狠地回答:“刘永福是我国的敌人,我国必须歼灭他!他的军队撤到山西,我们就要攻打山西。我国在帮助安南剿除境内患匪,这与贵国无涉!”

曾纪泽当即指出:“越南系我中国属国,贵国无论在该国内办理何事,均须与我国商办。”

沙梅拉库冷笑一声道:“安南已将国事尽付我国代为办理。除我国外,任何一国均无权替他主事!”

经过几天交涉,曾纪泽已经感觉出,法国已是下定决心吞并全越,中法之战无法避免。遂电告总理衙门,指出“中法之战,无可避免”,建议朝廷速向山西加派援兵,以示不让。

但恭王经与一班军机大臣反复计议,又征得慈禧太后的同意,竟决定对法国再次让步,并飞旨岑毓英、徐延旭、唐炯等一班前沿主事大臣,着令驻在山西境内的滇、粤、桂各军,退出山西,先行撤至北宁驻防。又单委唐炯,全力供应黑旗军饷粮。不久,又赏唐景崧四品顶戴京卿衔,算是对助刘抗法的一个有力支持和公开态度。

恭王做的这些,都是在山西尚未失守前。在恭王看来,只要全力支持刘永福,凭黑旗军以往的战绩、战斗力,就算滇、粤、桂各营都撤出山西,守住山西还是有完全把握的。何况还有一个唐景崧在幕后赞划军事,山西更是固若金汤了。

恭王对法国一让再让,不想与法国公开决裂,这多少有些受李鸿章的影响。与外国人办理交涉,李鸿章有着丰富的经验,这无形中使恭王和一些主事大臣对李鸿章产生一些盲目的信赖。这种信赖,连到俄国改约成功在国际外交界名声大振的曾纪泽都无法替代。

对徐延旭这个人,尽管清流派李鸿藻、张佩纶等人力荐其能,但李鸿章并不看好。早在光绪九年九月二十六日,李鸿章曾就越事专函总理衙门,指出:“倪、徐两君,实不知兵,不知洋务大局,其言多不可信。”李鸿章一直认为,派徐延旭入越主持大局,实属用人失当,此时与法构衅,难有胜算。但当时慈禧太后已被主战派的言论所包围,听不进相悖的话。

山西失守的消息传进京师的时候,恭王正在王府里用晚饭,接阅之下,他顿时惊得杯箸俱落,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法国并没有把中国的警告当成一回事,不仅夺取了山西,而且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清军云集的北宁!

显然,法国并不以大清国的意志为转移,凭自己的意志,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恭王更衣备轿,袖上十万火急递进的军情快报,连夜进宫去见太后。

得知山西失守,慈禧太后神色大变,冲口便是一句:“刘永福怎么这么不经打!唐景崧怎么说?”

恭王答:“回太后话,唐景崧说,法人此次发兵山西,人数甚重,枪炮均优于以往。黑旗军与之激战两昼夜,击毙法人无数,重创法寇。但法军攻势不减,从河内源源向前沿运送兵械。而黑旗军则饷粮殚药无从补充,伤亡累增,相持下去,对我大是不利。无奈之下,全队才主动撤离城池,退到兴化休整,目前法寇也在山西休整、待援。”

慈禧太后听后,把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半晌无语。

恭王又奏道:“唐景崧说,山西一战,黑旗军大伤元气。到兴化后,他便派了二十余人赶到中越边境招募新勇,黑旗军人数现已达到四千余,只是枪械与弹药无着。”

慈禧太后自语了一句:“也真难为了这个刘永福,他还真是个有血性的!先着军机处给徐延旭拟旨,先赏加刘永福头品顶戴记名提督;传旨张佩纶,速到天津与李鸿章会商北宁防守事宜!你下去吧。”

恭王匆忙退出。

望着恭王的背影,慈禧太后紧锁眉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场战事,怕是躲不过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山西同他打呢!”

恭王急如星火地赶进皇宫,哪知道却一无所获,由此可以看出,恭王此时在慈禧太后心目中的分量还不如李鸿章。

眼见越南局势日益恶化,但恭王除了一次次进宫请旨,竟毫无办法。

恭王此时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张佩纶赶到天津,极力劝说李鸿章上奏朝廷,举荐徐延旭主持北宁防守大计。张佩纶个人认为,徐延旭“权谋机警,洞悉边情,最知兵事”,赋徐延旭重权,定能保北宁无恙。

但李鸿章并不为之所动,他自有他自己的主意。他与募僚商议了两天,然后给朝廷写了《妥筹边计折》,折后又附《妥筹前敌军事》一片。

在《妥议边计折》中,李鸿章认为:轻易拿疆吏问罪,非国家治军守边之道。李鸿章向朝廷建议,可委派云贵总督岑毓英,相机酌度利害情形,统筹关外军事。很显然,在李鸿章眼里,岑毓英要胜过徐延旭几筹。

李鸿章一改以前的观点,转而主战,主要是形势所迫。就在张佩纶到津前,法国已正式任命巴德诺为新一任驻华公使,命令脱利古返回日本任驻日公使。

脱利古在离开天津前,曾向李鸿章的谈判代表马建忠宣称:“本国业已电谕统领古尔贝(即孤拔),饬令添兵到齐,务令将在北圻境内凡手持兵械者尽行扫清。”

马建忠当即反问一句:“难道贵国不知越南山西、太原、北宁等北圻诸省驻有中国军队吗?”(www.chuimin.cn)

脱利古凶相毕露,恶狠狠地说道:“古尔贝将军已电告本国,谓‘北宁一城,驻有中国官兵甚多,如何办法’,本国电答:‘凡在北圻境内手持兵械,无论系中国官兵与否,皆以土匪论,一概驱逐’!”脱利古这话,无疑是在公开向中国宣战。

李鸿章听了马建忠的汇报后,气愤地说:“刀架在脖子上,你想不抗争都不行啊!中国自古不好战,可有人却不管你好战不好战,拎刀撵着你打。你怎么办?”

李鸿章知道中法之战不可避免,所以才说出“不以一隅之失撤重防,不以一将之疏挠定见;不以一前一却定疆吏之功罪,不以一胜一败,卜庙算之是非。与敌久持,以待机会,斯则筹边制胜之要道矣”这样不让步的硬朗话。

附片则是对折子的一种补充:“再,前敌各军事权散漫,兵家所忌,岑毓英现已行边,应请旨将黄桂兰、赵沃、刘永福各军均归该督节制……”

张佩纶回京不久,便从一位军机章京的口中知道了李鸿章折、片的内容,当即大为不满。一日酒后,竟在书房里大骂道:“岑毓英不习边情,不知兵事,让他入越总揽全局,可不是要误事吗?李鸿章这个老东西,他累年误国,坏了朝廷许多大事!本部院不能不管!”

第二天,张佩纶急上一折,将岑毓英一口否决,力举徐延旭主持对法战事。

慈禧太后权衡再三,砝码倒向张佩纶一边。

张佩纶曾经入李鸿章幕府,明里暗里,李鸿章没少为他说话。大清国朝野无人不知,李鸿章对张佩纶是有恩的。对自己的恩公都敢口出不逊,可以想象,张佩纶已被慈禧太后宠到了何种程度!目中无人,眼空无物,此时无论用什么字眼形容张佩纶,都不过分。

作为云贵总督的岑毓英,此时在干什么呢?他忙着向驻越滇军及黑旗军调运军火,转送饷粮,同时代表朝廷赶往顺化,向越南朝廷宣布“天朝威德”。

圣旨尚未下达,总理衙门又收到驻法公使曾纪泽的加急加密电报

曾纪泽向清政府转述了法国外交部长沙梅拉库与他会面时所表明的态度:“华兵入越现已属实,法国须另筹办法。盖中国既助法国之敌,则中国亦为法敌矣,若中国不退兵,法必与中国交战也。”“山西已经被我国收复,我国下一步要攻取的目标是兴化、北宁,直至北圻所有省份。”

法人如此咄咄逼人,使大清国朝野极其反感,连一向主和的恭王和对国事漠不关心的醇王,也开始唱起对法一战的调子。

但主战论调喊得最响的,还是醇亲王奕譞。他两次进宫,拖着哭腔向慈禧太后阐述自己的观点:“法夷欺我大清太甚,就算打不过他,也要唾他个满脸开花!”

总理衙门于是照会法驻华公使馆代理公使谢满禄,表明中国决不让步的态度。同日又分别给岑毓英、徐延旭下旨,着岑毓英紧急入越向越南朝廷宣布“天朝威德”,并派专人向北宁转运由南、北二洋紧急拨付的过山炮以及三千颗炮弹、林明敦后膛枪及子弹一百六十万粒,另有从外洋购进的士乃得后膛枪三千枝并子弹九十万粒、云嗜士得后膛枪、子弹等物;着徐延旭委专员将炮、枪等军火,从速下拨各营,并切实教授各营使用方法,同时着徐延旭统筹前敌防守各事,并特别谕示:“黄桂兰、赵沃、王德榜、刘永福以及所有在越、滇、粤、桂各军,悉归该抚节制。”

次日,军机处又特别给前敌统帅徐延旭发了道专旨,很明确地命令徐延旭:“北宁为我军驻防之所,如果法人前来攻逼,即着督饬官军,竭力捍御。”

徐延旭接到圣旨后,顿感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许久才挣扎着爬起来。

清醒后,徐延旭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传人派出快马,分头召集黄桂兰、赵沃、王德榜、刘永福、唐景崧等,速到谅山会议北宁、兴化战事。

快马离开谅山之后,徐延旭把心腹幕僚、候补道张秉铨传唤进临时签押房,忧心忡忡地说:“朝廷着本部院节制在越滇、粤、桂各军,但据本部院所知,各省在越兵数,把刘永福黑旗军算在内,也刚刚两万人。这些人剿匪尚属能战,却如何应付法人?法人有坚船、炮艇,我们只有一些民船和渔划子。法人若兵发北宁,定然乘船而来,船到自然发炮,我们的民船肯定会被打得稀烂!朝廷这是逼我跳火坑啊!”

张秉铨听得糊糊涂涂,不由问道:“您老到底要说什么呢?职道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呢?”

“什么?”徐延旭闻听之下,不由把张秉铨看了又看:“你老弟当真不知道本部院的意思?老哥的心思,别人可以不知,你老弟却不能不知。老哥要说的是,北宁这场仗,没法打,肯定大败无疑!”

张秉铨又一愣,问:“请抚台明示,这是为何?”

徐延旭苦着脸道:“老弟可知,法人一战而下山西,靠的是什么吗?”

张秉铨答:“职道听唐维卿说,法人炮烈枪精,人数又众,刘永福所以才放弃山西,退往兴化。”

徐延旭摇头道:“唐维卿最爱大言惑众,老弟是上了他的当了!法人能一战而下山西,一非人众,二非炮烈枪精,主要靠的是铁甲战船和锐不可挡的炮艇!本部院接旨后,心慌手抖,握不住笔管,把老弟请来,就是要你代本部院草拟一折,请朝廷速从南、北二洋,急调拨大轮船十余艘,驰赴越南海防、顺安各口,扼要停泊。法人见我兵轮泊此,定不敢妄攻北宁。则北宁不仅无虞,兴化、太原亦能安稳。老弟可知本部院的意图?”

张秉铨愣了许久,不得不说道:“抚台容禀,据职道所知,我南、北二洋,并无大号兵轮。抚台所奏,不知用意何在?”

徐延旭急得连连顿足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怎么这么糊涂!你真是白跟了我一场!我大清国此时有无大号兵轮,我岂能不知!你现在就拟折吧。黄卉亭他们几个到前,这个折子要拜发!”

张秉铨只好起身告退,回自己的房里拟折去了。

徐延旭送走张秉铨,便一个人在房里一边喝茶,一边勾着头想心事。

不一刻,折子拟好。徐延旭当着张秉铨的面,把折子阅读一遍,又提笔改动了几处,便着人誊抄、拜发。

折子先向朝廷表示了一下坚守北宁、与法决战的决心,然后才道:

“今则洋兵日增,装束不一。吕宋显违公法而助其虐焰,南官半率教民而受其牢笼。船炮之恣肆弥多,水陆之险夷尽悉,广西已竭全省之力,北宁实当三面之中,守则彼益侵凌,进则我虞牵制,欲求荡除妖孽,势非独木能支。可否饬下广东督抚派拨一军,速乘海阳空虚,由东径行攻入,以闽师严扼海口,以滇师直出山西,臣再督率所部,会合楚军进规河内,使彼首尾不能相顾,必可计日成功,大纾积愤。”

折子接着又讲述了一下法人能一战而下山西乃因有铁甲战船可恃,据此又写道:

“仍应请旨饬南北洋大臣暨福建船政大臣并兵部尚书彭玉麟、两广督臣张树声会商,酌派得力大轮船十数艘,配足枪炮,驰赴越南海防、顺安各海口扼要分泊。法人如果自知进退,便可按兵不动,否则即以截其归路,并焚击其海防洋楼洋兵而痛惩之,庶足断其援军,制其死命,并可兼顾越都,而河内各省亦不难克期规复矣。惟广东轮船稍小,恐于大洋难期得力。可否饬调闽省轮船及彭玉麟旧部以备战守,伏候命下饬遵。”

大敌当前,胸无定算的徐延旭,竟然和朝廷玩起了迷魂战术,请调大清国根本就不存在的大号兵轮入越抗法。

折子拜发,徐延旭自己都觉着可笑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