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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法战争中的班定远壮举,唐景崧惊喜地发现关键线索

【摘要】:唐景崧先是一愣,马上又眼前一亮,急忙翻开第一页,一张八行纸出现在眼前,六个核桃大的楷书跃然纸面:壮哉班定远也!后得东汉政府援军,联合当地力量,开始反击。后封定远侯,此即后世称班超为班定远之来历也。当晚,有客来访,唐景崧接入,却是一名侍卫和一名身着守备军服的武官。李鸿章明知唐景崧赶赴

慈禧太后读过唐景崧的折子后,眼前顿觉一亮。她认为唐景崧所提办法,的确有可行之处。但要唐景崧以什么理由赴越,却又让慈禧太后、恭王、醇王等人颇费踌躇。这时,法国公使宝海正与李鸿章天津商谈越南的事,朝廷在此时明旨唐景崧赶往越南,势必引起法国人的警觉。法国人一旦抓到把柄,势必不肯善罢甘休,中国的外交则将陷入一个极其被动的局面。朝廷同时还要考虑到,明旨令唐景崧入越,越南人会怎么想?越南人的愚弱是各国尽知的事,唐景崧招抚刘永福抗法,越南人很可能认为是中国在挖他的墙角。不仅不感激中国,反倒要仇恨中国。出尔反尔,首鼠两端,是越南朝廷的家常饭。大清国不想引火烧身,只能慎之又慎。但慈禧太后和恭王,以及一班大军机们,又着实不想放弃这个办法。

十几日后,一道语焉不详、但又富含意味的圣旨悄悄递到唐景崧的手里:“吏部主事唐景崧,着发往云南,交岑毓英差遣委用。钦此。”

聪明过人的唐景崧一接到圣旨,顿感头顶嗡地一声炸响,仿佛晴天里响起惊雷,立时天旋地转起来。

很显然,朝廷不明旨令他赴越,却把他发往与越南毗邻的云南差遣委用,是不想引起法国人的注意。换言之,若唐景崧当真能悟出朝廷的良苦用心,毅然赴越替朝廷说刘,使刘永福能够决心抗法到底,保全越南北圻,守住中国西南大门,则乃朝廷委派得人之功;反之,如惹出麻烦,法国当真发难中国,朝廷则可把唐之入越,说成是唐个人之行为,与中国朝廷无涉。

大清国朝廷自认为走了一招妙棋,却把唐景崧推向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一连多日,唐景崧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见客、拜客都打不起精神。一个原本意气风发、不甘寂寞的都城仕宦,接旨后不多几日,便憔悴成一名精神恍惚、白发频增的庸俗小吏。

依大清常例,大小官员赴外省履任,出都前都要进宫请训。但对唐景崧此次出都,军机处却特着吏部转谕唐景崧:上头有特旨下来,唐景崧不须进宫请训,可径行离都。

得到这话,唐景崧的心又是一阵乱跳。一连串的反常举动,使唐景崧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朝廷还是希望他能入越说刘抗法。但因鉴于中、法、越关系微妙,加之中法正在谈判中,朝廷不敢明谕于他。想来朝廷果然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苦衷。

又思虑了几日,唐景崧决定先到云贵总督岑毓英处禀到后,看岑毓英怎么说,再定行止。为了能尽快赶到昆明,唐景崧之眷属仍寓于京,自己只带了两名长随、几箱书、行李等物,乘马车离京。

出都那天,天气格外的好,一班同年同寅俱来送行。

唐景崧一扫过去的冲天豪气,心事重重地与送行的人话别,眼含热泪踏上官道。走了一个时辰后,唐景崧才让车夫停下马车,他则下车回首遥望。他想再好好地看一看这座让天下读书人心驰神往的京城。

唐景崧正恍惚间,一匹枣红马旋风般向他奔来。马上的人高喊一声:“前面可是赴滇履任的唐大人吗?”

唐景崧一愣,随口答应一声:“正是本官。”

马至车前,马上人翻身下马,双手举着一个纸包说道:“宝中堂得知大人今日出都,特遣小人送薄礼一份,请大人笑纳。”

来人对着唐景崧施行大礼,把纸包举过头顶。

唐景崧眼圈再次一红,急忙双手接过纸包,口里道:“请老弟转告中堂大人,晚生永远也不会忘记中堂大人的栽培大恩,请中堂大人保重!”

来人起身,又对着唐景崧行了一礼,这才翻身上马,掉转马头回城。

唐景崧眼含热泪二次上车,马车缓缓启动。

唐景崧狐疑地打开纸包,却原来是一本宋刻本《班超传》。

唐景崧先是一愣,马上又眼前一亮,急忙翻开第一页,一张八行纸出现在眼前,六个核桃大的楷书跃然纸面:壮哉班定远也!字的下方,明晃晃钤了一方印绶,细看却是“佩蘅”二字。佩蘅是宝鋆的字。

唐景崧手捧《班超传》,眼望着宝鋆的临别赠言,陷入深思之中。

班超是班固之弟,但志向却与其兄异。班固是东汉著名的史学家、文学家,因修《汉书》而名留千古。班超则是东汉名将,从窦固击北匈奴贵族,旋奉命率吏士三十六人赴西域。他攻杀匈奴派驻鄯善、于阗的人员,又废亲附匈奴的疏勒王,巩固了汉在西域的统治。章帝初,北匈奴贵族在西域反扑,他在疏勒等地坚守。后得东汉政府援军,联合当地力量,开始反击。从章和元年(公元87年)到永元六年(公元94年),陆续平定莎车、龟兹、焉耆等贵族的变乱,并击退月氏的入侵,保护了西域各民族的安全以及“丝绸之路”的畅通。永元三年,任西域都护,居西域达三十余年。后封定远侯,此即后世称班超为班定远之来历也。

宝鋆的临别赠言虽只短短的六个字,却无异于代表军机处向他指明了前行的方向:入越说刘抗法。所谓发往云南云云,不过是朝廷放给法国人看的一枚烟雾弹。宝鋆的这句临别赠言,很可能正是宝鋆代表上头送给他的一颗定心丸。想到此,唐景崧的心胸渐渐开朗,眼前也明亮起来。

车到天津,他毅然弃陆走水,登舟直奔广州。

当时,天津漕运比较繁忙,但漕船只运漕粮,并不载客,载客的船只都是招商局的船。

唐景崧遣随从到码头去雇私轮,他则在一家小客栈坐等消息。

随从回来报:私船不走远途,直达广州的只有招商局的轮渡,他们运货也载客,但招商局的轮船须三日后才启锚。

唐景崧心急如火,也只能耐住性子等待。

当晚,有客来访,唐景崧接入,却是一名侍卫和一名身着守备军服的武官。武官一见唐景崧便先问了一句:“您老可是到滇省履任的唐大人吗?”

唐景崧忙答一句:“正是本官。请问老弟是何人?如何认得本官?”

守备一礼到地说道:“卑职见过唐大人。”

唐景崧慌忙扶起守备,问:“老弟到底是谁?本官看着怎么眼生?”

守备说:“卑职是奉李爵相之命,特赶来问候大人的。爵相想知道,大人是去云南,如何弃陆走水?莫非想去广州?”

唐景崧答:“本官在此等船,正是要去广州。爵相如何问起这些?”

侍卫点了点头,突然近前一步,把一张银票递给唐景崧道:“爵相猜得不错,大人果然是去广州。这是爵相特着卑职送给大人的程仪。爵相特着卑职转告大人,北洋水师今晚有兵轮要到广州公干,大人可搭轮随行。所有事宜,爵相已经交代下去,无人敢拦。”

唐景崧糊糊涂涂地接过银票一看,是六百两。

不容他讲话,守备又说道:“大人现在就随卑职到码头登轮吧。爵相吩咐再三,大人此行重任在肩,万万不可在路途耽搁。”(www.chuimin.cn)

唐景崧不再犹豫,急忙吩咐人结账起程,随守备直奔码头。

清制,官员到外省履任,官府并无程仪,只有出使钦差才享有这一殊荣。

李鸿章明知唐景崧赶赴云南履任,却遣人资以程仪,分明是把他当成钦差看待。尤其是李鸿章特许他搭乘兵轮这一点,更加坚定了他入越的决心和信心。看样子,不光是军机处和总理衙门支持他赴越,就是李鸿章,这位对越南抱有成见的朝廷重臣,也是赞成他入越说刘的。显然,尽管此时李鸿章正与宝海进行谈判,但他仍然希望能借助越南和刘永福的力量,达到“绥藩固圉”的目的。

借着一江好风,唐景崧顺利抵达广州,择驿住下。

歇了两天,唐景崧具禀快速到两广总督府给两广总督曾国荃请安。

礼毕,唐景崧先详细向曾国荃讲述了一遍自己请缨入越以及朝廷着他发往云南差遣委用的经过,接着把宝鋆的临别赠言和李鸿章所赠程仪,一一递给曾国荃看。

曾国荃沉思良久,果断地说道:“维卿所料不错,从宝相国的赠言和李爵相暗赠程仪这两件事上推断,朝廷明是着你到云南差遣委用,实是要你入越说刘、侦探彼国动静。维卿,你不能再犹豫了,下去后就收拾一下,争取早日入越。本部堂午后就着人,把一应差费送交给你。你到越后,可先去见越王,探听一下他们有何打算,然后及时报我,本部堂会替你转奏朝廷。本部堂听人传闻,越南国朝廷昏暗,官吏无能,民不聊生,行事从来不讲信守。是不是这样,你都要打探清楚。”曾国荃话到此,信手拿起宝鋆的赠言看了看,又道:“定远侯出使西域三十余载,其功甚伟,千古留名。维卿老弟,本部堂没有看错的话,你大展雄才的机会到了!”

曾国荃的几句嘉勉话,直把个唐景崧说得心花怒放,全然忘了南北。

清光绪八年十二月初(公元1883年1月),唐景崧带着翻译赶到越南都城顺化。这时,李维业已将河内交还越南多日,阮诚意正在同卢眉商谈具体解决黑旗军的办法。

此时的红河航道,除刘永福驻守的保胜、黄桂兰驻防的北宁外,已全部被李维业占据。

为了不引起法国人的注意,唐景崧着常服住到一家小客栈里,然后给越南朝廷投递了一封密信,请觐见越王。

阮福时见到密信,当即便派了宫里的一名侍卫赶到客栈,询问唐景崧入越是否奉有朝命或圣谕。

唐景崧据实相告:无。得到回报,阮福时顿时理直气壮起来。他把协办大学士阮文祥、礼部侍郎陈叔二人召进宫里,说道:“富浪沙李酋夺我河内,随后又将其交还给我国,这就足以看出,富浪沙只是想通航行商,并无占我土地的念头。为今之计,只要把刘团迁走,北圻即可解除防御,大局稳定。这个时候,大清国却糊糊涂涂地打发来一个叫唐景崧的小官员,指明要见朕。朕遣人问其可有圣谕朝命,所来何干?答曰:‘既无圣谕亦无朝命,欲陈之事非皇帝、近臣不能相告耳。’这不是胡闹吗?他说他来自大清,有何凭据?朕身为九五之尊,岂能召见来路不明的人!大清国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统统都是混蛋!”阮福时现在骂起大清国跟吃炒豆一般,想都不想,张口就来。

阮文祥道:“吾皇容禀,臣风闻中国与富浪沙正在谈判,或许大清朝廷当真派人过来。大清国有恩于我国,慢待来使,须防怪罪。请吾皇三思。黄桂兰带着几千人马,可就驻扎在北宁啊!那个黄桂兰,听说一夜能干昏十几名女人,可见力气还是有的。打起仗来,定然十分勇猛。”

阮福时眼球转了三转,又低头沉思了片刻,才道:“朕听侍卫讲,唐景崧操中朝语言,着中朝服装,想来肯定是大清国人。照常理说,上国来使,无论何种身份,下国国君均应接见。但朕此时却不能召见他。阮诚意与卢眉正谈得愉快,朕此时却忽然召见大清国来使,这要传到富浪沙人的耳里,卢眉不是要发脾气吗?他一发脾气,李维业自然也要跟着发脾气。李维业一发脾气,河内省不是又要遭殃吗?”陈叔讱一听这话急道:“照吾皇所言,我们实在无办法好想了!似此如之奈何?富浪沙发怒可怕,若大清国发怒,恐怕更可怕。我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呀。”

阮福时一笑道:“你们不要着急,朕已想出一计。就是今晚,最好是熄灯时分,你二人脱掉官服,乔装成百姓,悄悄到客栈去见唐景崧。你们一定要问明白,这个唐景崧,来我国到底要干什么?他们的朝廷是怎么吩咐他的?你们务要问个清楚,探个明白,然后奏朕。我国是小国,惹不起富浪沙,同样也惹不起大清国。黄桂兰仅是大清国一省的提督,一夜尚能干昏十几名女人,朕就做不到,可见朕连黄桂兰都打不过。”

二人只得领旨谢恩。

当夜熄灯以后,两名乞丐模样的人,悄悄地走进唐景崧居住的客栈。这两个人就是阮文祥和陈叔讱。

唐景崧当时正在灯下观书,忽闻敲门声,以为是翻译有事来禀报,便放下书,随口道出一句:“可是李通事?进来讲话。”

门应声而开,李通事带着两名乞丐走了进来。唐景崧一愣。

李通事跨前一步,小声说道:“他们两个,一个说自己是协办大学士阮文祥,一个自称是礼部侍郎陈叔,说是奉越王命,特来面见大人。”唐景崧急忙起身相迎,口里却道:“两位大人如何打扮成这样?”阮文祥与陈叔一边施礼一边道:“圣谕如此,下臣只能照办。请上臣恕下国不恭之罪!”

唐景崧请二人落座,二人于是诚惶诚恐地坐在唐景崧的对面。

阮文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本子,用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递给李通事。

李通事接过,提笔译成中文递给唐景崧,唐景崧接过,见上面写的是:“下臣只能与上臣笔谈,以防被富浪沙人预闻。不知可否?”唐景崧提笔写了个“可”字,心中想道:“越南人行事,果然鬼鬼祟祟,这哪像个国家的样子!”

阮文祥笔问:“上臣此来,果为何事?如何不携带官文圣谕?”

唐景崧笔答:“唐某是奉密谕,详询越、法构衅之事。风闻法人时刻欲侵北圻,贵国是何打算?可有良将御敌?此为朝廷最关心之事。”

阮文祥笔答:“自揣势力难与彼族争锋,但自来彼辈横虐已甚,军士同仇,纵无良将,亦惟尽力。但当绸缪未雨,仰赖天朝处置得宜,方为两利。此亦下国朝廷之意。”唐景崧深思了一下,笔问:“刘永福何如?贵国如何驱策?”阮文祥与陈叔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小声交谈了几句,阮文祥笔答:“下国用永福亦为此计,奈彼族以其碍商欲逐之,下职亦再三争辩,而众见不同,不无抵牾。至今事势,舍永福固不可,而用永福亦难,总赖天朝措置耳。”

唐景崧沉吟了一下,提笔写道:“彼族所以欲逐永福者,即有惧之之意,用敌之所忌而制之,此至便计也。如听所言,一为逐之,彼族岂果息兵?贵国岂遂安然无恙乎?特谲术以诱之耳。此等人当信用而扶植之,是在贵国王独断及足下重臣之赞襄,此人既为贵国官,则驾驭凭贵国为便。若或疑忌永福,岂不闻两害相权则取其轻,用永福未必有害,即有害亦轻于彼族。急难在前,以有用之才犹迟疑莫决,殊为失计。”

阮文祥看了看,小声和陈叔咬了咬耳朵,提笔答道:“下国待永福原无他意,始欲命其来顺化,因有彼族之事,遂止之。惟该员原系天朝居籍,始得列位一言,或重归顺化,或隶下籍,但终须迁离保胜,使彼族无所藉口,则下国之幸也。”

陈叔

又抓过笔续写到:“彼族强大,下国不敢违抗,总赖天朝措置耳。但近观局势,彼族以只为行商,并无占下国领土之意,是故永福必须迁离保胜,实乃长久之计耳。”

陈叔

放下笔,向阮文祥丢了个眼色,便双双起身,以夜深怕法国人察觉为由请求告辞。唐景崧无奈,只好起身送到门边。阮、陈二人又突然回头,将对答之言用火焚之,然后快速离去,行色如江洋大盗一般。唐景崧呆立门边,哭笑不得。

送走阮文祥、陈叔二人,唐景崧连夜给曾国荃写了封密函,向曾国荃报告他入越后所探访的大概情形。函后,唐景崧特意谈了一下越南朝廷留给他的印象:“查得该君昏愚委靡,战守绝无经营,即议和亦毫无条理。其国政令酷虐,民不聊生,自锢利源,穷蹙已甚,每岁所入,大概不及百万。法人又从而愚之,餂以甘言,则欣欣窃喜,而于中国转多疑忌之心,无可扶持,一言已决。”总起来一句话:唐景崧对越南君臣上下乃至军政等,大感失望。唐景崧很是后悔走这一趟越南。

报告送到曾国荃之手,曾国荃看完没敢耽搁,当日即用电报的形式转递总理衙门。

第二天,唐景崧带上通事,开始以中国商人面目在人群密集处侦探访闻,至晚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