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李尔王》武汉话剧院演出效果大赞!莎士比亚研究十讲书评

《李尔王》武汉话剧院演出效果大赞!莎士比亚研究十讲书评

【摘要】:《李尔王》不同于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中的其余三部。我觉得你们的表演,特别是主要演员的表演,过于强调一个“孝”字,这可能是因为中国道德说教剧的影响太深了,倒是与《李尔王》剧本的原型《李尔王及其三女的悲剧》以及《芦苇草帽》这类诫世劝善的民间故事更为契合。异于性格悲剧《李尔王》着力表达的是和谐秩序的问题,这也是人文主义的重要命题之一。演出之后听到一片赞扬声,甚至有说这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李尔王的。

这是最难演的莎剧之一,难就难在要求观众有超越时空的想象力,而在舞台有限的空间内表演狂暴的大自然,弄得不好会有闹剧的副作用。武汉人艺在戏剧节上推出它来,我猜测主要是你们有一位大牌演员(人称大师),年事渐高,又全国知名,饰演李尔王最为合适。这是否有些因神设庙的意味?我不敢断言。

最难演的莎剧之一,难在要求观众有超越时空的想象力,而在舞台有限的空间内表演狂暴的大自然,弄不好会有闹剧的副作用。

《李尔王》不同于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中的其余三部。《汉姆雷特》、《奥瑟罗》和《麦克白》都是所谓“性格悲剧”,三个主人公都有古希腊所谓的hubris(悲剧人物的致命弱点),李尔身上最初也有这东西,诸如刚愎自用、昏聩颟顸,只是随着剧情发展,特别是经历被逐流亡、暴风雨的淘洗、“苦命汤姆”的点拨,反倒是逐渐稀释,智性豁然开朗;此外,剧中的李尔或葛罗斯特都没有上述三剧中汉姆雷特式的大段内省独白,更多的是融在剧情中被迫行动,而没有闲暇跳出来冥思苦想。那么,这部莎剧的主旨究竟是什么呢?我觉得你们的表演,特别是主要演员的表演,过于强调一个“孝”字,这可能是因为中国道德说教剧的影响太深了(在中国初译《李尔王》时就把剧名改作《女变》),倒是与《李尔王》剧本的原型《李尔王及其三女的悲剧》以及《芦苇草帽》这类诫世劝善的民间故事更为契合。莎士比亚利用原型的故事,但决不囿于原型的主旨(原型中还曾有李尔复国成功、死后由孝女继承大统的记载呢)。按我的理解,《李尔王》着力表达的是和谐秩序的问题,这也是人文主义的重要命题之一。就像《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中所表述的那样,必须“遵守等级、次序、地位、规则、比例、惯例、一线相接,秩序井然;……一旦受到震撼,高龄、王冠的特权又有何意义?强壮的青年会凌驾衰弱的老人,子女会一拳打死老父亲!”秩序失衡必然导致人伦蛊坏,道德沦丧,而唯有经过爱与善的牺牲磨炼,方能恢复秩序,迎来和谐恒常。至于你们刚才讲到的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和圈地运动等等,我觉得是一种泛意识形态和泛政治的附会,莎士比亚似乎没有这等“觉悟”。简言之,不要把戏演成“劝孝篇”或政治图解。

异于性格悲剧

《李尔王》着力表达的是和谐秩序的问题,这也是人文主义的重要命题之一。

与主旨相关的是李尔王的表演,饰演李尔王的某同志是影剧界的名角,大家都称“老师”,他塑造的“邓大人”形象已深入人心,看到他就想到中日甲午海战,这也可算是一种观众审美心理中的“互文性”吧。就演员本人而论,要在表演方面有新的突破,必须挑战这种“互文性”。演出之后听到一片赞扬声,甚至有说这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李尔王的。然而,我觉得他的表演只说明他的中国文化积淀之深厚似已到排他的地步,念做都非常的“国粹”,尤其是剧中李尔王的“四跪”(其中三次分别是向三个女儿下跪——当然对两逆女和一孝女的下跪含义不同),程式化的“上跪下”意味甚浓,而在华剧中,且不说旧戏,即如曹禺的《北京人》和《雷雨》,下跪必是一场戏剧高潮!于是李尔做下跪动作前铺垫多多,似在告示观众预作准备,迎接高潮,显得过于戏剧化。其实,李尔之跪长、次两逆女完全是承受迫害之余的反击,使两女在人伦方面处于守势和劣势;演得过火,反使情感大波一再频现而减弱真正的高潮。在暴风雨一场中,李尔已是“清醒的疯人”,与“苦命汤姆”和“弄人”三位一体。疯人的行状时像幼儿,如BBC录制的“老维克”演出中就把台词中描述的活吃青蛙惟妙惟肖地表演出来。我倒不是说我们也要如法炮制,但你们的李尔在疯狂中尽管身穿褴褛的衣衫,还不忘“我即一切”(演员在座谈会上自述体会时所说),习惯性地运用他那逼视和扫视的目光,从中透出王者威仪,我以为是不合适的。我宁可看到李尔王呆滞、失落、迷茫的目光。(www.chuimin.cn)

观众审美心理中的“互文性”

在暴风雨一场中,李尔已是“清醒的疯人”,与“苦命汤姆”和“弄人”三位一体。

我宁可看到李尔王呆滞、失落、迷茫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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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是作者1986年4月在第一届中国莎士比亚戏剧节上观剧后作为评论员所发表的部分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