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意识培养-模糊语言学与翻译教学

2.4模糊语言学与翻译

现代科学技术发展的总趋势是从以分析为主、对确定性现象的研究转为以综合为主、对不确定性现象的研究。各门学科在充分研究了本领域中那些非此即彼的典型现象之后，转而研究那些亦此亦彼的非典型现象。模糊理论表明了客观事物的类别之间经常没有精确规定的界限，说明在人类认识活动中，模糊现象、模糊概念和模糊推理常常是人们把握对象本质和规律的一条重要途径。模糊性是自然语言的重要特征，语言是非量化的模糊集合，具有非物质形态的、非直观的审美构成的特性。

人类对语言的认识和研究的深度是与社会的发展密切相关的，是与人类对整个世界的认识息息相关的。研究语言现象极其规律性的语言学中，也渗透了数学方法。在语言信息处理方面，由于人类语言的模糊性、离散性及其他语言特性，极大地限制了计算机在此领域中的应用。研究语言学的数学化，或者说，从数学研究的观点去探索、研究自索绪尔以来现代语言学观点和理论，应该是当代语言学家的一项重要任务。客观世界中普遍存在着大量的模糊现象，由于现代科技所面对的系统日益复杂，模糊性总是伴随着复杂性出现。科学的数学化、定量化趋向把模糊性的数学处理问题推向中心地位。更重要的是，随着电子计算机、控制论、系统科学的迅速发展，要使计算机能像人脑那样对复杂事物具有识别能力，就必须研究和处理模糊性。

模糊理论表明了客观事物的类别之间经常没有精确规定的界限，说明在人类认识活动中，模糊现象、模糊概念和模糊推理常常是人们把握对象本质和规律的一条重要途径。模糊是相对于精确而言的，模糊与精确是一对矛盾，是对立统一的。模糊是绝对的、客观存在的，而精确是相对的，是模糊范畴中的一部分。在一定条件下它们之间又可以相互转化：当模糊达到一定精确度时，模糊就转化为精确；达不到一定精确度，精确也就成为模糊。而任何理论都是随着人的认识由浅到深、由模糊到清晰而不断发展的，体现在从宏观到微观，从定性到定量，从不精确到逐步精确。模糊性是自然语言的重要属性特征，语言的模糊性是人们对于事物类属和性态的不确定性的反映，也是语言自身结构单位的类属或性态的不确定性。模糊语言具有不确定性、不精确性以及相对性、亦此亦彼等性质。

语言作为人类知识和信息的载体，为人类的发展和进步起到了无可比拟的作用。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语言就不会有人类今天。正是语言与人类密切的相关性和重要性，使得人类从未放弃过对语言本身的研究和探讨。综观人类对语言的研究可以发现，我们对于语言的认识和研究的深度是与社会的发展密切相关的，是与人类对整个世界的认识息息相关的。在信息和知识爆炸的时代，计算机的出现加快了定性信息和数据的处理，但在语言信息处理方面，由于人类语言的模糊性、离散性及其他语言特性，极大地限制了计算机在此领域中的应用。如果我们希望计算机能够进一步扩展与延伸人类的大脑，我们就必须研究让计算机懂得人类的语言，能够处理人类的语言。于是研究语言不仅仅考虑人类，而且也应该顾及机器，就成了信息时代语言研究的一大特点，这一点已被越来越多的语言学家和计算机专家所认同。遗憾的是，语言作为人类所特有的现象具有许多特殊和繁复之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语言的不规则性和模糊性。计算机作为一种定性的机器，要处理语言材料则必须首先懂得语言的结构及其他特征，这就要求人们能把语言的结构和其他所需的材料精确地改写成计算机可以理解的程序和数据结构。数学是计算机科学特别是软件理论和实践的重要基础。有鉴于此，研究语言学的数学化，或者说从研究数学的观点去探索、研究自索绪尔以来现代语言学观点和理论，应该是当代语言学家的一项重要任务。

在较长时间里，精确数学及随机数学在描述自然界多种事物的运动规律中，获得显著效果。但是，在客观世界中还普遍存在着大量的模糊现象。以前人们回避它，但是，由于现代科技所面对的系统日益复杂，模糊性总是伴随着复杂性出现。科学的数学化、定量化趋向把模糊性的数学处理问题推向中心地位。更重要的是，随着电子计算机、控制论、系统科学的迅速发展，要使计算机能像人脑那样对复杂事物具有识别能力，就必须研究和处理模糊性。人与计算机相比，一般来说，人脑具有处理模糊信息的能力，善于判断和处理模糊现象。但计算机对模糊现象识别能力较差，为了提高计算机识别模糊现象的能力，就需要把人们常用的模糊语言设计成机器能接受的指令和程序，以便机器能像人脑那样简洁灵活地做出相应的判断，从而提高自动识别和控制模糊现象的效率。这样，就需要寻找一种描述和加工模糊信息的数学工具，这就推动数学家深入研究模糊数学。所以，模糊数学的产生是有其科学技术与数学发展的必然性的。

现实世界中的现象纷繁复杂，但不外乎以下三类：确定性现象、随机现象、模糊现象。自由落体运动，其规律是确定的，为一种确定性现象，与之相应的数学即为确定性数学，它包含了数学的绝大部分；投掷一枚硬币，出现的结果是确定的，只能是正面或反面，但就每一次投掷的结果究竟是正面还是反面事先却无法预料，这就是随机现象，它是一种“非此即彼”的不确定性，符合概率规律，与之相应的数学即为随机数学，也就是概率论与数理统计；除了上述不确定的随机现象外，现实世界中更多地存在一种“亦此亦彼”的不确定性现象，它无法用通常的二值逻辑来表达，这就是模糊现象，如“年轻人”“秃子”“大个子”等。从认识方面说，模糊性是指概念外延的不确定性，从而造成判断的不确定性。

在日常生活中，经常遇到许多模糊事物，没有分明的数量界限，要使用一些模糊的词句来形容、描述。比如，比较年轻、高个儿、大胖子、好、漂亮、善、热、远……在人们的工作经验中，往往也有许多模糊的东西。因此，除了很早就有涉及误差的计算数学之外，还需要模糊数学。准确地说，人们生活在一个近似值的社会里。用数学的眼光来看，市场里尽管到处都有秤，却仍然是充满了误差，而误差也是模糊的一种表现。模糊，就是蒙混不清。应该说，现实世界是清晰的，而人们的认识永远处于一个由模糊到逐渐清晰的过程之中。但是模糊并不等于完全的不认识，大量的现象处于不确定状态，或相对的不确定状态，或部分确定、部分不确定状态，此外还有两可、二义、近似、剩余或不足等等。

20世纪60年代以来，数学的新理论和新分支不断出现，其中比较引人注目的有模糊数学、突变理论、非标准分析等。在自然界和社会生活领域中，存在着大量不精确、非定量的模糊事物和现象，它们反映在人们的思维中，便形成了一些没有明确的内涵和外延的模糊性概念，如“高个子”、“很年轻”、“近乎白色”等。人们还可以根据经验，运用模糊概念来判断和推理。但是在数学中却没有相应的理论和方法。人工智能的研究对这种数学理论的创立提出了更迫切的要求。

现代数学是建立在集合论的基础上。集合论的重要意义就一个侧面看，在于它把数学的抽象能力延伸到人类认识过程的深处。一组对象确定一组属性，人们可以通过说明属性来说明概念（内涵），也可以通过指明对象来说明它。符合概念的那些对象的全体叫做这个概念的外延，外延其实就是集合。从这个意义上讲，集合可以表现概念，而集合论中的关系和运算又可以表现判断和推理，一切现实的理论系统都有可能纳入集合描述的数学框架。

但是，数学的发展也是阶段性的。经典集合论只能把自己的表现力限制在那些有明确外延的概念和事物上，它明确地限定：每个集合都必须由明确的元素构成，元素对集合的隶属关系必须是明确的，绝不能模棱两可。对于那些外延不分明的概念和事物，经典集合论是暂时不去反映的，属于待发展的范畴。

20世纪60年代，产生了模糊数学这门新兴学科。1965年，美国伯克利加利福尼亚大学电机工程系和电子学研究实验室的查德教授（L.A.Zadeh）在《信息和控制》杂志上发表了论文——《模糊集》（Fuzzy Sets），首次提出“模糊集”概念，标志着模糊数学这门学科的诞生。“模糊集”是指由模糊概念组成的集。它反映现实世界中一些个体的概念模糊，因而，个体与个体之间常常缺乏明确精细的界限，其集的隶属程度模糊不定，高低不一。模糊集组成一系列“隶属不同层级的连续体”（a continuum of classification grades）。据此，模糊理论超越了传统“排中律”的束缚与局限。模糊理论认为，处于一个模糊集内的个体不是单纯地属于还是不属于这个集合，而是在不同的程度上属于该集合。模糊集显示的不是简单的“质”或“非此即彼”的模式，而是“量”或“程度高低”的模式。

模糊数学的研究内容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研究模糊数学的理论以及它和精确数学、随机数学的关系。查德以精确数学集合论为基础，考虑到对数学的集合概念进行修改和推广。他提出用“模糊集合”作为表现模糊事物的数学模型，并在“模糊集合”上逐步建立运算、变换规律，开展有关的理论研究，就有可能构造出研究现实世界中的大量模糊的数学基础，能够对看来相当复杂的模糊系统进行定量的描述和处理的数学方法。模糊集合概念来自对经典集合论中集合概念的修改和推广，主要是把某个元素是否属于某个集合变成某个元素在什么程度上属于某个集合。例如把身高1.80米以上规定为100%属于高个子，而把1.70米规定为70%属于高个子，其他类推，这样就可以形成关于“高个子”的模糊集合。他还提出用“模糊集合”作为表现模糊事物的数学模型，并在“模糊集合”上逐步建立运算和变换规律，开展有关的理论研究，就有可能构造出研究现实世界中的大量模糊现象的数学模型，能够对看来相当复杂的模糊系统进行定量的描述和处理。在模糊集合中，给定范围内元素对它的隶属关系不一定只有“是”或“否”两种情况，而是用介于0和1之间的实数来表示隶属程度，还存在中间过渡状态。比如“老人”是个模糊概念，70岁的肯定属于老人，它的从属程度是1，40岁的人肯定不算老人，它的从属程度为0，按照查德给出的公式：55岁属于“老”的程度为0.5，即“半老”；60岁属于“老”的程度为0.8。查德认为，指明各个元素的隶属集合，就等于指定了一个集合。当隶属于0和1之间的值时，就是模糊集合。

第二，研究模糊语言学和模糊逻辑。人类自然语言具有模糊性，人们经常接受模糊语言与模糊信息，并能做出正确的识别和判断。研究语言现象极其规律性的语言学中，也渗透了数学方法。数学与语言相互渗透，又产生数理语言学这门新的交叉学科。查德用数学方法来研究语言结构形式属性。它分为两个分支：统计语言学和代数语言学。统计语言学是研究词汇和问题的统计特征以及语言结构本身的统计研究。代数语言学是研究语言的数学模型，信息本身就有很大的模糊性。语言是人们最大的信息系统，它是语言和语义的结合体，在音、义两方面都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比如中国人说“不”音，每个人的发音都不一样，即使是同一个人的发音，也不完全相同，或者带有情感，或者音调有轻重，总会有些不同的地方，但是人们都可以听懂，并进行交流和沟通。但其中有些细微的不确定因素需要用物理仪器来进行语音分析才能察觉。音位学作为语言学分支之一，就是要把语音和一切物理的声响区别开来。研究计算机的语音输入，必须把握音位学。这跟手写体的汉字输入相似，每个人写的同一个字都不相同，就是同一个人写的也不会一样。如果数学能够和语音和字形建立良好的联系，无疑将是对人类文明作出的又一重大贡献。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和电子计算机的推广应用，使人脑与电脑同力协作，使数学与语言融为一体，实现用自然语言跟计算机进行直接对话，就必须把人类的语言和思维过程提炼成数学模型，才能给计算机输入指令；而建立合适的模糊语言模型，就必须对模糊语言进行深入研究。美国数学家查德采用模糊集合理论来建立模糊语言的数学模型，使人类语言数量化、形式化，为解决模糊语言处理找到了一个新方法。如果我们把合乎语法的标准句子的从属函数值定为1，那么，其他文法稍有错误，但尚能表达相仿的思想的句子，就可以用以0到1之间的连续数来表征它从属于“正确句子”的隶属程度。这样，就可以把模糊语言进行定量描述，并定出一套运算、变换规则，产生了模糊语言学的新学科，从而提高计算机自动识别和控制模糊现象的效率。

人们的思维活动常常要求概念的确定性和精确性，采用形式逻辑的排中律，即非真即假，然后进行判断和推理，得出结论。现有的计算机都是建立在二值逻辑基础上的，它在处理客观事物的确定性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是却不具备处理事物和概念的不确定性或模糊性的能力。为了使电子计算机能够模拟人脑高级智能特点，有些学者主张把计算机转到多值逻辑基础上，开展模糊逻辑的研究。查德在模糊集合理论的基础上，设计出一种模糊逻辑，模糊逻辑主要用于处理模糊概念和模糊命题。对模糊命题的真假不能简单地只用0和1来划分其真假，而是运用一套模糊逻辑函数公式与模糊演绎推理规则。模糊逻辑是二值逻辑的直接推广。模糊逻辑的产生，为提高电子计算机智能化水平提供了条件。目前，模糊语言、模糊逻辑还很不成熟，尚需继续研究。

第三，研究模糊数学的应用。模糊数学是以不确定性的事物为其研究对象的，模糊集合的出现是数学适应描述复杂事物的需要。查德的功绩在于用模糊集合的理论解决模糊性对象并加以确切化，从而使研究确定性对象的数学与不确定性对象的数学沟通起来，过去精确数学、随机数学描述感到不足之处，就能得到弥补。在模糊数学中，目前已有模糊拓扑学、模糊积分、模糊群论、模糊图论、模糊概率、模糊语言学、模糊逻辑学等分支。

模糊数学是一门新兴学科，模糊数学已初步运用于模糊控制、模糊识别、模糊聚类分析、模糊决策、模糊评判、系统理论、信息检索、模糊语言学、医学、心理学和生物学等方面，在气象、结构力学、控制、心理学等方面已有具体的研究成果。然而模糊数学最重要的应用领域是计算机职能，不少人认为它与新一代计算机的研制有密切的联系。例如，用于对洗衣机的模糊控制；对卫星遥感图像的识别;自动分析心电图、X光照片;侦察破案中用来鉴定笔迹、指纹等。显然，模糊数学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2.4.1模糊语言学研究

现代语言学的影响十分广泛，世界上的知名大学几乎无不设有语言学专业，语言学成为人文社会科学的带头学科和基础学科。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事实：随着现代语言学对于语言本质、结构及功能认识的深入，人文社会学科间的相互联系一度集中到了“语言”上。哲学领域，语言在认识世界过程中的中介作用受到普遍重视，产生了声势浩大的语言哲学运动。社会学家把语言结构的变异与社会结构的变异联系起来。在方法论领域，从现代语言学的研究中孕育产生的结构主义思潮，体现了一种考察事物的整体性、转换性、自调性的系统观念，正因为这样，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基本概念原理被广泛移植，它的研究方法为许多人文社会学科所借鉴。现代语言学还跨越了人文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边界”，不断借鉴自然科学的原理方法来改造与推动自身的理论建设，又对认知科学、医学、电子计算机科学以及人工智能研究等领域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当今，现代语言学与电子计算机工程技术的联姻与相互促进，已成为信息时代的一种大趋势。语言作为最重要的信息载体，备受瞩目。电子计算机工程技术及相关的控制论、信息论等现代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多地取决于现代语言学的进展。有的科学家认为，在电子时代与电子文化中，语言学发达的程度，是衡量一个国家科技水平首先是电子学与电子工业发展水平的一个重要标志。

查德在发表于《信息与控制》（Information and Control）杂志1965年第8期的论文《模糊集合》中明确指出：“模糊集合是其成员隶属度构成一个连续集的所有成员组成的一个类。”在传统的集合论中，每一个集合的成员要么属于它（隶属度为1），要么不属于它（隶属度为0）。可是，在查德看来，对现实的自然界中碰到的对象进行分类，经常会找不到精确判定其资格的根据。他指出：“‘美人’或‘高个子’这些概念并不能构成一般数学意义上的类或集合。但事实上，这种不能精确划分的类在人类的思维中却起着重要的作用。”因此，查德提出用模糊集合的方法来处理模糊现象，来研究模糊概念。由此可见，查德是受模糊语言的启发而提出模糊集合论的。查德在为《计算机科学和技术百科全书》撰写“模糊集”词条时写道：“‘意义’、‘智能’、‘爱情’都是模糊概念。模糊集合论这个分支学科的起源是从‘语言学’方法的引入开始的，它转而又推动了模糊逻辑的发展。”

查德从科学意义上研究了“模糊”这个概念，使人们对数学中模糊性与精确性的关系取得了新的认识，他提出任何事物都在不断地运动、发展。变化中存在的过渡的、中介的形态是难以绝对精确判定的，同时各个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渗透、转化的形态，也是无穷多样，往往是亦此亦彼的，所以事物只有在它的中心部是明晰的，它的周缘地带都是模糊的。这一观点被现代语言学家所接受，形成模糊语言学。

模糊（fuzzy）是自然语言的基本属性。语言的模糊性其实是“人们认识对象的类属边界和性态的不定性”，而“确定性和不确定性、精确和模糊的对立，只有在事物与人发生认识关系的前提下，即只有在认识活动的范围里才有意义”。精确性和模糊性是在人类认识活动的客观过程中产生的。模糊性是一种交际手段，没有这个手段，语言就必然会失去其作为“社会现象”而不是“自然现象”的本质属性。

模糊语言学的研究不仅对于计算机的进一步发展至关重要，而且对于语言学其他领域的发展，对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的某些学科的发展，也有重要意义。众所周知，模糊数学是数学的一个重要分支，对于信息技术的发展至关重要，而模糊数学的创始人查德解释他创立模糊集合论“是从语言学方法的引入开始的，它转而又推动了模糊逻辑的发展”。这说明关于语言模糊性的研究直接催生了模糊集合论，模糊集合论的产生又为一切涉及模糊性的学科领域提供了最一般的框架。模糊语言学是所有与模糊性有关的学科中最令人关注的学科之一。

不同语言自身特点有所不同，其模糊性的表现形式也不尽相同。形象思维具有模糊性，这大概是中国人思维的特点；相对地讲，语言思维具有精确性，这是西方人思维的特点。中西思维的这种不同特点，在各自的语言体系中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这同中国人和西方人对语言研究的不同态度也有一定关系，也就是说，西方语言是比较精确的，汉语，尤其古代汉语，则比较模糊（由于大量西方译名的输入，现代汉语正在向精确化发展）。同一个意思，中西哲人的表达风格各异。如老子说：“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形也，高下之相盈也，音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随也。”（简本《老子》第二篇第九章）类似的意思在赫拉克利特那里却变成了“统一物是由两个对立面组成的，所以把它分成两半时，这两个对立面就显露出来了”。孔子对于智慧的定义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亚里士多德却说：“智慧就是有关某些原理与原因的知识。”如果赫拉克利特和亚里士多德的话翻译为现代汉语，其精确性仍未泯灭；但老子和孔子的话就必须通过一番领会才能得到其真谛。

中西思维方式的这些不同特点，造成了中西学者在理论体系上的独特风格。也就是说，中国学者的理论体系是潜在的、模糊的，西方学者的理论体系是外在的、清晰的。语言思维的分析性与精确性是相辅相成的。为了更加精确，必然要求具体分析；只有具体分析，才能更加精确。它们表现在艺术创造上，是求真与再现。西方的艺术家们为了把人体画得更逼真，往往在人体解剖学上下工夫，他们力图再现艺术创造的对象。古希腊、罗马艺术家们的雕塑品，使当代艺术大师们叹为观止；达·芬奇画蛋的求真的态度，已成为妇孺皆知的美谈。这种真的、再现的艺术是符合西方之审美观的。亚里士多德就说过：“惟妙惟肖的图像看上去却能引起我们的快感。”西方艺术的特色，就在于这种如临其境、如闻其声、如见其貌的真实感。形象思维的整体性与模糊性表现在中国人的美学观上为追求求似与超脱。中国的艺术家们不一定追求艺术过于求真，而是追求一种“超真”的艺术效果；中国画的特色就是讲究空白的艺术，几条线、几点墨就能给人以美的享受。这就是国画大师齐白石老人所说的“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无论是中国的画还是诗，总能给人一个无限想象的天地，使人们回味无穷。“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苏东坡对王维的评价，一语道破了中国艺术的特色。这都是中国传统思维方式结出的硕果。

另外，中国学者在理论体系和学术概念上的潜在性、模糊性、玄奥性表现在哲学、美学等方面是别具一格的，但却与追求精确的近现代科学理论背道而驰。这或许是近现代以来中国科技发展一落千丈的一个深刻原因。而以语言思维为主要思维方式的西方科学家，却在这方面得天独厚，因此能在近现代科学理论的许多领域中独占鳌头。牛顿的力学、达尔文的进化论等科学理论体系在近代科技史上显示出了语言思维在这方面的优势。

模糊语言学的基础是模糊集合论。没有模糊集合论，也就不会有模糊语言学。所以国内外学者研究模糊语言学的基本方法都是以查德的模糊集合论为基础对语言的模糊性展开定量和定性的研究。一般说来，我国学者的模糊语言学研究倾向于定性的研究，西方学者则倾向于定量研究（数理逻辑运算和实验统计测定）。我国学者在定性研究上比较成熟，成果较多，特别是基于汉语的对比分析方法更受到西方学者的赞誉。西方学者在模糊语言学研究上多采用数学分析和哲学分析的方法，他们对汉语语料不够熟悉，对汉语的语言模糊性缺乏深刻的认识，因此对我国的模糊语言学研究比较感兴趣。概括说来，我国学者在模糊语言学研究上的特点可概括为：第一，以汉语为基础的跨语系对比及词源对比研究。这类研究又分为共时对比和历时对比两种。其中，模糊语言的历时对比同修辞学、词汇学和词源学等方面的结合研究，丰富了模糊语言学的研究内容，把模糊语言学研究的水平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受到了国际语言学界的好评。第二，我国的模糊语言学研究不仅涉及了几乎所有的语言学分支学科，而且还与文艺理论、心理学、人工智能、逻辑学、美学、语言教学、控制论等众多学科相联系，并在所有的这些学科领域中得到广泛的应用，研究领域之广、应用效果之显著、产生影响之深远，在我国语言学史上实不多见。第三，我国的模糊语言学研究既有宏观的理论探讨、理论建构，又有微观的观察、描述和比较。另外，还有大量的应用研究。所有的这三类研究初步构成了我国模糊语言学研究的比较完整的体系。

模糊集合论适用于语言模糊性研究的一个根本原因在于语言范畴实际上就是某一个论域中的模糊集合。范畴的核心部分是范畴中所有成员共有的典型属性（相当于集合的定义）是明确的；但是范畴的边缘（相当于集合的外延，即组成该集合的所有元素）却是模糊的，不能明确地加以确定的。

传统集合论的基础是二值逻辑。在二值逻辑中，一个命题，即一个表达明确意义的陈述句，其真值要么是真（记作“1”），要么是假（记作“0”）。根据这种二值逻辑的集合论，一个概念范畴的内涵和外延都必须是明确的。例如“他是个教授”这个命题，只允许取值“1”或“0”，即他或者是个教授，或者不是个教授，二者必居其一。可是，要是我们将这个句子中的“教授”改成“好人”的话，问题就出现了。因为“好人”是个模糊概念，其内涵（即基本含义）十分清楚，每一个人都很容易判定什么样的人是好人。但这个概念的外延却是不明确的，因为我们不知道一个人要好到什么程度才算得上是一个好人。对这样的命题，就不能简单地用“1”或“0”去描述其真值。查德看出了二值逻辑的缺陷，提出以“隶属度”（degree of membership）的概念及其在语言分析中的应用来解决这个问题，即对于像“好人”、“坏人”这样的模糊概念的集合，规定其成员对该集合的隶属程度，可以取闭区间［0，1］内的任何实数值，即可以在［0，1］的区间内连续取值，这样，模糊集合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有一个隶属度与之相对应，因此构成了这个模糊集合关于它的元素的隶属函数（membership function）。隶属函数可用于描述各种模糊集合，这使得模糊集合论在研究各种模糊事物中具有特别重要的价值。

我国学者对模糊语言学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三类：对国外模糊语言学研究成果的译介、对模糊语言学的理论研究、对模糊语言学的应用研究。研究内容涉及模糊概念、语言模糊性的根源、模糊性在语音尤其是语义以及模糊限制语方面的探讨。

一、语言模糊性的概念及产生的根源

模糊性是自然语言的重要特征。但是，由于语言和思维之间的特殊关系，语言的模糊性不能简单地从语言本身的结构层次划分来加以定义和解说。语言模糊性是模糊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李晓明在谈到模糊性的根源时指出：“确定性和不确定性、精确和模糊的对立，只有在事物与人发生认识关系的前提下，机制又在认识论的范围里才有意义。精确性和模糊性是在人类认识活动的客观过程中产生的。所以，所谓模糊性就是人们认识中关于队形类属边界和性态的不确定性。”模糊概念组成了模糊类（fuzzy class），查德认为：模糊类是指“其界限不是泾渭分明地确定好了的类别”，或者说“模糊类是指该类中的成员向非成员的过渡（transi－tion）是逐渐的，而不是突然（abrupt）的”，并且提出：“在自然语言中，句子中的词大部分是模糊集的名称，而不是非模糊集的名称。”

一般说来，词是表达概念的，但是许多界限分明的概念在用词表达式上却可能把这些界限打破，产生许多模糊词。人类语言中，许多词语所表达的概念都是没有精确边缘的，即“模糊概念”。模糊概念大致有两类。一类边缘界限不分明，如“早晨”、“上午”、“下午”、“傍晚”等，这些词之间都没有一条截然分明的界限，中间存在一个过渡的边缘地带，就像调色板中的红色和橙色一样，这两种颜色是渐渐过渡形成的，彼此间没有绝对界限。这类词多为名词。如“这个人是中年人”，到底多大岁数才是中年人？中年人与青年人、老年人的明显界限是什么？很难说清楚。再如，描述时令的词“春”、“夏”、“秋”、“冬”，描述时间的词“最近”、“近日”等，它们的共同特点是中间地带概念清晰，而边缘地带概念模糊。还有一类词，它们所表述的意思完全没有确定范围，可视情况做上下移动，所表达的是相对概念。如“宽”、“窄”、“远”、“近”等，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职业不同的人对此有不同的定义。诸如此类的表述有“高高的房屋”“美丽的女人”等等，表达的都是模糊概念。这类词多为形容词。当然，并不是所有形容词表达的都是模糊概念。

伍铁平在《模糊语言初探》一文中对“模糊概念”做出定义，对模糊语言和模糊概念的区别与联系也做出了探讨（伍铁平：《模糊语言初探》，载于《外国语》1979年第4期，第39—44页）。在《再论语言的模糊性》一文中，伍铁平又对历史上外国学者关于语言模糊性的论述做出概述，提出区分语言的两种模糊性：本体的模糊性和认识上的模糊性，并提出语言的模糊性突出表现在同触、听、视、味、嗅这五种感觉有关的词汇方面。这五种感觉是同五种截然不同的器官相联系的，在客观上和概念上本来是界限分明的，但是语言中表达这些感觉的词汇却往往相通，不区别其中的界限，即变成模糊的了。这种被称作“通感”的现象过去仅仅被解释为词义的引申。模糊语言学诞生以后，这种现象从模糊语言及其同模糊逻辑的关系中又得到了新的阐释。因此，他认为语言在这方面的模糊性是由以下两方面的因素造成的：（1）各种感觉尽管界限分明，但彼此是有联系的。例如粗糙、锐利的感觉本来是要用手指来触摸才能够感知的，但是经过人们长期的感知实践以后，用视觉也可以感知。（2）客观世界的事物是无穷尽的，语言必须用尽量少的单位表达最大限度的信息量，否则语言就会非常累赘。用同一个词表达各种不同的感觉，就可以大大节省语言单位。这是语言模糊性质存在的内在因素。他的模糊语言学理论研究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比较语义学研究。伍铁平在他的不少论文中还运用比较词源学的方法研究动物名称、植物名称、天体名称、亲属称谓和颜色词在词源义上表现出的模糊性。

苗东升在《论模糊性》一文中从哲学的高度把事物的模糊性概括为“事物类属的不清晰性”和“事物性态的不确定性”。这个定义也适合语言的模糊性。模糊语言学在国内发展的初期，国内学者对语言模糊性产生的根源有不同的看法，主要的观点有三种：第一种观点认为，语言符号的模糊性来源于事物的模糊性；第二种观点认为，语言的模糊性源于人类认识的局限性；第三种观点认为，模糊性是语言符号本身的基本属性。苗东升认为“模糊性来源于事物的普遍联系和发展变化性”，但他同时又认为“模糊性在本质上是客观的，但又包含一定的主观成分”。陈保亚《论语言符号的模糊与指称》一文认为，语义模糊性的根源在于语言符号的指称功能中。这个看法显然忽视了符号与所指物之间无直接联系这一事实。其实，符号的指称功能本身就是人类认知活动或所指活动的产物。

郑通涛认为语言的模糊性，“其根本的原因，在于人们心理过程的特点及方式之中”。吴世雄则认为，“语言模糊性产生于人的认识过程”。他通过对符号、所指活动和所指物所构成的语义三角形进行分析，论证了“符号的意义是人脑认知活动的结果”，因此“离开了认知活动，便不存在符号与所指事物的指称关系，也就不会有指称模糊或语义模糊”。

吕公理则认为，语义的模糊性归根到底是人们认识中关于事物类属和性态的不确定性的反映，是语言作为思维的物质外壳的产物。而语言的模糊性是人们认识中关于语言自身结构单位的类属或性态的不确定性，它反映了人们对语言这一客观对象的认识特征，体现在人们关于语言所形成的观念、思想和理论中。作为认识主体和认识对象（语言）之间的认识关系，语言模糊性既有客观根源，也有主观根源。从客观上讲，语言的模糊性深深植根于语言系统的复杂性、整体性和动态性。语言是一个涉及物理、生理、思维及社会等多种因素和层次交互作用的复杂系统。语言的使用既要受到系统内部结构层次之间的相互制约，又要受到系统外部因素的影响；既要受到言语个体本身生理、心理以及认知条件的制约，也要受到言语个体所处的社会文化环境的影响。

事实上，语言系统本身是一个有机联系的统一整体。语言结构层次和单位的特征和属性是在与其他结构层次和单位相互作用和联系中得到体现和定义的。语言系统是处在不断变化中的动态系统，既有稳定的一方面，也具有无限的变异性。人类的语言始终处在发展变化的过程中，作为信息载体，语言的信息量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有学者称，一个汉字简直就像一个集成电路。这个说法虽有些偏颇，但汉字信息量大是不容怀疑的事实。越是信息量大的文字或语言，其所载信息的稳定性就相对差一些，而语言的模糊性就来自其稳定性的相对性。从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中的“道”字概念的内涵、外延变化情况来看，词语在今天已不乏偏离其原义“中心区域”的例证：“道之为物，惟恍惟惚”中的“道”对很多学生来说就是很模糊的了。不要说将其译成英文，就是译成中文也是很不容易的了。近年来才逐渐为大众所接受的“打的”中“的”字成了“出租小汽车”的代称，这类获得新信息或失去旧信息的例证在语言中俯拾即是。“语言是一切事物的思想和衣裳”（高尔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语言更像时装，因此，求新奇、求时髦就总是一种趋势，这种趋势对语言的稳定性提出了挑战，往往会增强语言的模糊性。近年来出现的“下海”、“接轨”、“侃大山”、“伊妹儿”等词语就证明了这一点。汉语用“百、千、万”表示不同程度的多，这是科学性模糊。自然语言对数和量的运用完全不同于数学，基本采用模糊方式，实际上是非常科学的。

从主观上看，人们对语言的认识和描述的精确程度是相对一定的研究范围而言的。像其他一切系统一样，语言系统也符合“不相容原理”，即系统的复杂程度越高，对其进行精确而有意义的认识和描述的能力越随之下降。其次，由于主体认识能力的局限性，人们的认识对语言对象的反映不可能是一次性的同一复现，而是一个逐步逼近的历史过程。因此，认识对语言的反映具有不确定性，认识与语言之间的反映关系是一个模糊关系。最后，人们在语言认识活动中所形成的观念、理论或模式，需要不断接受语言实践的检验和实证，但是，实践的标准也带有不确定性。

以上讨论表明，语言模糊性不仅有客观根源，也有主观根源，同时更是人类思维和实践生活所限定的本质特征，也是人们的语言认识活动中各种因素互相作用的必然结果。

二、语音、语调和语法模糊性

语音、语调模糊性也称跨语音、跨语调歧义，多半出现在口语中。它利用谐音（同音或近音）或听力错觉获得模糊效果，一般出现在双关语中，以收到“言此意彼”的效果。例如：“We must all hang together，or we shall all hang separately.”这是Benjamin Franklin的名言。他用同音同形异义的双关增强政治宣传的效果和号召力。可以翻译为：“我们要么团结一致，要么将被一个个绞死。”

语调的模糊性表现得更加复杂。在口语中，语调与重音的不同会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语义。例如：“张三打了李四。”通常情况下，可译成：Zhang San beat Li Si.但当重音落在不同的词语上时，译法应随之而改变：重音落在“打了”一词上时，应译为：Zhang San has beaten Li Si.重音落在“张三”上时，应译为：It is Zhang San who beat Li Si.，而重音落在“李四”上时，则应译为：It is Li Si who was beaten by Zhang San.

尹斌庸在《模糊集合论与语言研究》中，把“元音”、“辅音”、“词”、“非词”这些语音学、语法学概念看作模糊集合，提出用模糊集合论解决这些问题的设想。用模糊集合论解决英语名词可数性的成功例子是何自然的《英语名词可数性的模糊界限》。

任何一种语言的语法都是灵活多变的，英汉语也都不例外。词语的搭配各种各样，如果脱离了语言环境和上下文的引导，就会造成语法关系的模糊现象。奈达曾经指出，语言中的语法也含有意义，尤其是在用介词“of”所构成的短语中，可以形成多种不同的语法结构和语义。同时，词语的搭配方式也可以形成多种词组语义。如：the girls with the flowers这个词组能表示某种“固有的”或某种“偶然的”关系。这个女孩可能和经常卖花有关，或者她刚刚买了花。我们还可以把它理解为：the girl that is decorated with flowers，the girl that is trying to sell flowers或the girl that carries flowers in her hand等意思。

徐盛桓认为，模糊数学的方法可用于对语言现象的分析研究，使人们对可数性、主语性、宾语性等语法现象有更确切的认识。宋志平、唐邦海用“递差”的概念详尽分析了词类之间或词类内部的渐变、句法结构的渐变、句和词之间的渐变。该文中的“渐变”即为我们所说的“递差”，它们和另一个语言学术语“梯度”一样，都是英语语言学术语“gradience”在汉语中的译名，因此它们表达的概念是相同的。此外，认知语言学的原型理论也被用于研究语法的模糊性。

三、模糊词语及其语义的研究

模糊语言学的研究指出，模糊语言主要存在于日常自然语言中，多存在于表示时空范围和事物性状的词语之中。有人说：“表示词的模糊集所在论域基本上是数量尺度。”过去，数学力求减少模糊，追求准确，现在更进一步，还要研究、驾驭和刻画模糊中不能去除的部分，以求从更深层来理解世界。由于人类语言的模糊性在语词及其意义上表现得最为明显，因此从一开始我国学者就十分重视研究模糊词语及其语义的研究。

布莱克指出，词的模糊性是指词的运用的“限定范围和对这个范围的界限缺乏明确的规定”（the finite area and lack of specification of its boundary）。伏尔泰认为：“世上不存在能够表达我们所有观念和所有感觉的完美的语言。这些观念和感觉的细致差别实在太多，太不可捉摸……例如，人们不得不用两个概括的词‘爱’和‘恨’去表达彼此迥然不同的成千上万种的爱和恨。我们的痛苦和欢乐的情况也是这样的。”罗素也指出，整个语言或多或少是模糊的。德国著名的哲学家、语言学卡西勒尔（E.Cassirer）也谈到语言的模糊性，他认为日常言语的词不能用科学概念中所体现的那些尺度去衡量，同科学概念相比，日常言语中的词的特点是其不明确性和模糊性，因此经不起逻辑分析的考验。但是我们日常生活用词的这一不可避免的天生的缺陷并不影响这些词成为引向科学概念的里程碑，因为我们正是从这些词中获得对世界的第一个客观的理论认识。

与语音、语调和语法相比，语义的模糊性更大，词汇大部分都是多义词，有人统计，“打”字的义项超过了一百。但是如此复杂的语义概念，在语境中，词义就明确起来，甚至连语气强弱、幽默讽刺也都得以体现。语言中有歧义，例如杜甫的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般的人都说是酒肉发臭，但是也有人说是酒肉香，因为臭的本义是气味，可指臭，也可指香，而且香义在前，臭义在后。作为对比手法，一边好活，一边惨死，也应该可以解释为香，所以无法判断其中哪一种解释是错的。

语言的精确性只是事物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变量。有些变量可以用上下文加以限制，以排除可变性；有些变量则无法用上下文加以限制，产生了模糊性。词的模糊性主要有四种类型：

（1）指称模糊（referential vagueness）。词本身意义清楚，但是难以确定这个能否用于某些客体。如英语中的city和town、house和cottage、box和case这类词的界限不是十分明显，对它们不能一刀切地划分。(www.chuimin.cn)

（2）词义多项化（indeterminacy of meaning）。词本身的意义并非一成不变。“John’s book”，（约翰的书）可指“约翰写的书”“约翰拥有的书”“别人要求约翰读的书”等等。

（3）词义缺乏确指（lack of specification）。词本身意义清楚，但属于泛指。如neighbor（邻居）一词，它在“性别”、“年龄”等方面就没有确指，因此可以指代截然不同的多种人。还有friend，class－mate，comrade等词，也一样。

（4）词所确指意义的析取（disjunction）。如虚词词组either…or的界限模糊性。如：The candidates for the position have either sale experience or a bachelor’s degree related to Marketing。在这个句子中，either…or连接的两部分总有一个是真实的，候选人要么有销售经验，要么就是有相关的学士学位。但此句还可有另一层意思：候选人既有相关的学位，又有销售经验。

自然语言的模糊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语言内涵的多层次性，即表达上具有表层意义和深层意义，如反语、讽刺等修辞手段的应用就证明了语言包含有不同的内涵。

（2）语言的矛盾性，如矛盾修辞法。例如莎士比亚的作品《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一段表白：“啊，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啊，无中生有的一切！啊，沉重的轻浮，严肃的轻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

（3）词义量的范围的不确定性。如傍晚、深夜、清晨、上午等时间名词都没有明确的限定；美丑、优劣等形容词也都是模糊的；程度副词非常、比较、一般、稍微等是典型的模糊词；动词提高、削减、拥护、反对也都含有一定的模糊性。

（4）在语法范畴的定义上也有模糊性的问题。具体而言可以分为下列几种情况：

a.指示“连接客体”的词

这类词主要包括时间词、颜色词、年龄词、象声词等。例如，表示“四季”的时间词就具有模糊性，并且不同语言的截分也不完全一致。汉语的“春、夏、秋、冬”和英语的spring，summer，autumn和winter就不完全对等。年龄词“童年、幼年、少年、青年、壮年、中年、老年”等词语也具有模糊性。

b.可分等级的词

这类词主要是指可以分等级的形容词或副词。如：long/short，deep/shallow，wide/narrow，light/heavy，big/small，fat/thin，fast/slowly，beautiful/ugly等。这些词汇在描述不同的事物时，所依据的标准往往并非一致，词与词之间的界限不明确，是模糊的。

c.某些抽象的词

语言中的某些词汇。布龙菲尔德在其著作《语言论》中说：“我们可以用植物学或动物学的术语来给植物或者动物的名称下定义，可是我们没有一种准确的方法来给像‘爱’或者‘恨’这样的一些词下定义，这样的词汇涉及好些还没有准确地加以分类的环境——而这些难以确定意义的词在词汇中占了绝大多数。”

d.无实际所指的词

英语中的goblin（妖魔），unicorn（独角兽），ghost（鬼魂）等词汇，在现实世界中并没有客观所指，其所指对象仅仅是假想的概念，因此，它们的语义是模糊的。

e.数词

数词的语义本应该是极为精确的，但在日常生活中，很多数词却可以用来表达模糊的语义。如汉语中的三、六、九、十、百、千、万等。英语中的ten，twenty，hundred，thousand，a hundred and one，a thousand and one，million，billion等也可以用作模糊数，泛指“多”的意义。

四、模糊限制语

模糊性是自然语言区别于人工语言、数理语言等的一种基本属性。语言的模糊性可以表现在语言中有一类词语，它们具有修正和限制概念与命题，避免说话武断和加大话语接受度的作用，这类词语就是模糊限制语（hedges）。1972年，在纽约举行的一次有关词典学的国际讨论会上，美国生成语义学家乔治·拉科夫（George Lakoff）宣读了一个运用模糊理论研究词汇的报告（伍铁平，1981）。报告中，他从模糊语义、模糊逻辑的角度探讨了模糊限制语的语义限制功能，首次使用了“模糊限制语”（hedges）这一术语。他认为，模糊限制语是“一些具有把事物弄得模模糊糊或者不那么模糊的能力的词语”（words whose ability is to make things fuzzy or less fuzzy）（G.Lakoff 1972）。韦氏词典第三版将模糊限制语定义为“有意使用的一种不明朗或模糊的表达”。“而这种不明朗或模糊是能被听话者完全理解的，一般不会导致歧义或含糊”。

模糊限制语的研究始发于语义学，后来又得到社会语言学、语用学和话语篇章分析学的关注，前后经过了近三十年的历史，但实际上语言学界至今对于模糊限制语的分类没有达成共识。不同时代、不同学派的学者对模糊限制语存在和使用有不同的认识和理解。1982年，国外学者Ellen Prince，F.Frader，Joel和Charles Bosk（Markkanen，R.&Schr?der，H.1997）在就医生与医生之间言语交流过程中的模糊言辞进行了观察、分析后，认定至少存在两种模糊：一种模糊存在于命题内容自身；而另一种模糊存在于命题内容和说话人之间，用以表明说话人对于命题所持的态度。由此，他们提出将模糊限制语划分为两类：approximators（近约词）和shields（罩护词）。前者影响命题的真值条件（如“John’s feet were sort of blue”中的“sort of”），后者不影响命题的真值条件，但反映说话人对命题所持有的态度（如“I think John’s feet were blue”中的“I think”）。在此，他们对模糊限制语进行分类的标准是命题的真值条件。如果真值条件被改变，就是approximators；如果真值条件没有被改变，就是shields。我国学者于20世纪80年代也曾作过相似的分类，将模糊限制语分为变动型模糊限制语与缓和型模糊限制语（何自然，1985）。还有的学者从广义的语义特征将模糊限制语划分为五类：程度模糊限制语、范围模糊限制语、数量模糊限制语、质量模糊限制语和方式准则模糊限制语（陈林华等，1994）。也有学者主张从词性、句法和结构上对模糊限制语进行分类。

综上所述，结合语言的模糊本质、模糊限制语研究踪迹以及言语交际随语境变化的复杂性，以模糊限制语对语境依附程度的高低为标准，可分为语义型模糊限制语和语用型模糊限制语两类。

一、语义型模糊限制语

例如：校长、副校长和其他学校领导出席了这次会议。此句中词语之间的关系不明确，造成意义模糊。“其他”是同“学校”产生联系呢，还是同“学校领导”产生联系？故相应的两种译法是：

［1］The president，vice－president and other leading members of the university attended the meeting.

［2］“The president and vice－president of the university and leaders from other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attended the meeting.

拉科夫研究的主要是语义型模糊限制语。这类模糊限制语的特点是词语本身概念意义模糊，通常在句子中充当状语，表示事物在程度或范围上呈现出的差异，如sort of，kind of，more or less，roughly，relatively，somewhat，mostly，basically，almost，nearly等。因此，对这类模糊限制语的研究往往也有助于揭示自然语言的模糊属性。语义型模糊限制语的模糊性表现在它们影响语句表层内容，模糊地反映被描述的一类事物的个体成员只是在某种程度或范围上接近但是又不等同于这一类事物的典型原貌。这种现象被认知理论称为“理想认知模式”（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s简称为Ices）。理想认知模式设定一类事物往往有其最“典型”的原型，而这个“典型”的原型又建立在该类事物个体成员所共有的特征上。人们习惯参照事物的“典型”原型或理想认知模式来整理或说明头脑中对某一类事物个体成员的认识。因此，从语法的角度看，语义型模糊限制语只是一种修饰语（modifier），它们往往对一类事物的个体成员在多大程度或范围上接近该类事物的典型原型进行模糊性的说明。事实上，模糊限制语的词语本身概念意义模糊不定，如果我们将它们从语句中独立出来或者使它们脱离语境，就会发现这些词语的模糊意义仍然存在。这说明它们的模糊性由词语语义所决定，对语境的依附程度低，是语义型模糊限制语。

通过以上分析还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即：语义型模糊限制语作为一种交际策略，在语句中主要起修饰作用。它们往往通过词义本身的模糊意义把被描述与被说明的有关内容“弄得模模糊糊”。

二、语用型模糊限制语

语用型模糊限制语的研究晚于语义型模糊限制语的研究，大约开始于20世纪80年代。与语义型模糊限制语不同的是，这类模糊限制词语本身概念意义并不模糊，它们不改变语句的表层内容，但反映说话人的交际意图，造成“话中有话”的效果，有着浓厚的语用色彩，不失为一种绝妙的交际策略。从语用学的角度分析，语用型模糊限制语常常与会话中的合作原则互为印证，关系紧密。确切地说，语用型模糊限制语反映说话人对交谈中提供的信息的可信程度、详略程度、关联程度以及清晰程度所持的态度。语用型模糊限制语也有自身的特点，即语境依赖性强，突出表现在这类词语单独出现时意义是比较明确的，只是在一定的上下文、特定的交际场合里才表示说话人的模糊态度。

三、模糊限制语的功能

首先，礼貌的功能。人们立足于社会，往往形成各自的工作、生活圈，人们也经常在这些圈内进行日常的交际活动，比如交流思想、沟通情感、表达愿望和需求等。而这些言语交流活动又不可避免地受到诸如社会地位、习俗、年龄、性别等因素的影响。可以说，成功而愉快的交际取决于能否恰当地把握这些因素或使用一些交际策略。礼貌无疑是一种有效的交际策略。模糊限制语所显示的模糊特点与礼貌的要求并行不悖。这也往往是为什么模糊限制语常被交际中社会地位相对较低的一方或女性使用而被社会语言学研究冠之以“弱势语言”和“女性语言”的原因。模糊限制语一般以尊敬的方式表示礼貌。

其次，出于保全面子或其他一些个人原因，人们往往在言语交谈中使用模糊限制语，以避免与他人在某些事情上发生冲突或产生争论。这是因为，一旦冲突或争执发生，面子就不可避免地受到损害，结果是既伤了和气，又达不到预期的交际目的。在多数情况下，人们进行言语交流活动时比较注重面子，常常有意或无意地使用模糊限制语。

另外，模糊限制语的使用有助于增加信息的客观性和接受程度。模糊限制语的这个功能常常被一些特定的职业所触发，比较典型地表现在科研工作者的语言使用上。或许由于科学研究的不易穷尽性，研究者在对外公布研究结果时，为了增加有关信息的客观性和接受程度，会比较多地使用模糊限制语。因此，在对信息准确性缺乏足够证据，希望削弱话语责任，避免把话说得过死，使语言表达有回旋余地，传递“信息不准确，不可信以为真”的语用含义的情况下，模糊限制语的联合使用效果最佳，单个模糊限制语次之。

总之，模糊限制语丰富的语用含义及其独特的使用特点是其他词语无法替代的。模糊限制语可以反映说话者对话题内容的态度及观点，是一种有效的言辞手段与交际策略。它的使用已经引起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成为语义学、语用学、社会语言学的研究内容。不少学者还认为，模糊限制语与职业有着密切的关系。语言学习者若能正确理解模糊限制语并在交际中恰当地运用它们来表达话语意图，一定会有助于提高自身的言语交际能力。在日常的语言中，有许多词都带有模糊性质。如“高、矮”“冷、热”“长、短”“软、硬”“胖、瘦”是五对意义特点十分鲜明的反义词，但要找到它们之间准确的界限却非常困难。

罗素曾说：“认为模糊知识是虚假的，那将是极大的错误。相反，一个模糊的认识比一个精确的认识更有可能是真实的，因为有更多可能的事实证实这一模糊认识。”正如英国语言学家琼斯说的：“我们大家包括那些（追求“精确无误”的人）在说话和写作的时候使用不精确的、含糊的、难以下定义的术语和原则，这并不妨碍我们所用的词是非常有用的，而且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人具有常识（直接的感觉、直觉），通常人们尽管使用不精确的表达方法和难以下定义的术语，但仍然相互理解。”

模糊是相对于精确而言的，模糊与精确是一对矛盾，是对立统一的。模糊是绝对的、客观存在的，而精确是相对的，是模糊范畴中的一部分。在一定条件下它们之间又可以相互转化：当模糊达到一定精确度时，模糊就转化为精确；达不到一定精确度，精确也就成为模糊。而任何理论是随着人的认识由浅到深、由模糊到清晰而不断发展的，体现在从宏观到微观，从定性到定量，从不精确到逐步精确。任何学科都包含了相当复杂的知识，都在不断地被创新、研究、拓展，并且还有很多领域我们无法预测，因此很多问题只能依靠模糊思想来解决才比较客观。

任何语言的发展往往都要经历一个从简单到复杂又从复杂到简单的肯定否定过程。现代社会信息泛滥，因此要求压缩信息，为此，美国人把Programmed Logic Automated Teaching Operation压缩为PLATO，中国人把“基本建设工程”压缩为“基建”，用“公交”代替“公共交通”。但是，往往由于有的词语其使用频度衰减，人们想将其还原成精确的信息时就变得很困难了，这恐怕是语言模糊性的又一个原因。所谓绝对精确的语言，实际上只存在于人类历史长河的求索中，而我们所看到的只能是相对模糊的但在特定的语境下又是精确的语言。我们的先人早就悟出了这个“模糊性”与“精确性”的辩证关系，即“精确兮，模糊所伏;模糊兮，精确所依”。虽然画家毛延寿所用的线条很准确、很细致，但他仍不可能把美人王昭君的每根头发都画出来。所以，人们只能用相对而有限的似乎是“模糊的”部分的“集合”（L.A.Zadeh）将其写作μ（x）来表现“精确的”整体。这一点在文学作品的语言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这就是模糊与精确的辩证关系。

2.4.2模糊理论与翻译

刘宓庆先生指出，运用模糊性的语言作为交际手段是导致可译性限度的基本原因之一。但是他同时又指出，语言的模糊性与可译性限度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所谓模糊语言，并不是指含混不清、模棱两可，只能使人产生误解的语言。恰恰相反，他利用语义的模糊性，准确地反映出生活中的模糊概念。在翻译过程中，原文包含的各种模糊因素往往会导致译者误解或无法用另一种语言“准确”表达，而译文语言中的模糊因素往往导致对原作本意的歪曲或表达不够“确切”。因此，对模糊语句的理解在翻译实践中显得十分重要。

翻译问题不单单是语言的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它与文化因素有着重大的关系，受文化的影响和制约。王佐良先生说过：“不了解语言当中的社会文化，谁也无法真正掌握语言。”文化差异往往导致译者理解或表达上的模糊，从而在译文中歪曲了原文的真正面目。按照西方的文化价值观，一般是否定“集体主义”，肯定“个性”。因而英语中的“flatter，aggressive”为中性词，而汉译为“阿谀奉承，富于侵略性的”，反而成了贬义词。

翻译是把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在实践中，我们只能让译文最大限度地接近原文，永远不会绝对同原文等值。可见，“翻译”只能“翻意”;如果说科技某些单个词语的确可直译的话，那么作为科技文章的整体中的很大部分还是得“翻意”。因为所谓的纯科技词汇，最多不过百分之五。我们在经贸文件中不可将“futures”译成“将来们”，只能译为“期货”或“期货贸易”。不过，即使真的译成了“将来要办的什么事”也还不算太离谱，因为真正的“行家里手”还是可以从特定的语境中悟出点“原味”来，为此没必要过分夸大所谓不同“专业外语”的特殊性。一个好翻译需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熟悉发展中的科学技术，但不能要求他是“全才”，特别是对学公共英语（Non-Major English）的大学生来说，他只要能用大众熟悉的普通话语将“原语”转换成“目的语”就应该算“及格”了。同时，所谓“专业英语”，是林林总总专业的总称，事实上没有人会掌握所有的专业英语。实际上，任何文体的译者均可受益于模糊性思维。

翻译就是一种语言表达已用另一种语言表达出来的思想，它涉及的两个方面就是对一种语言的正确理解和用另一种语言来准确地表达。但是，从双语学的角度说，就汉英对比而言，英语词义与思维表述方式比较灵活、抽象、含糊；汉语词义与思维表述方式比较执著、具体，有时过于明确、凝滞。这要求译者在正确理解的基础上，灵活处理。汉语模糊性的某些表现形式也不同于英语:作为非形态式语言的汉语无任何词形变化，同形异义的字或词太多，这就给不熟悉其模糊性的学生在理解上带来困难。比如，在“家书”、“国书”、“文书”、“秘书”、“支书”、“书记”等词中的“书”字与一般可译为“book”的“书”大相径庭。同时，中文尤长于用不同词语表达同一概念，据统计，中国人关于“死”的说法就有50余种，诸如“谢世”、“溘逝”、“下世”、“弃世”、“卒”、“殁”、“安息”、“长眠”、“殉国”、“殉职”、“殉难”、“捐躯”、“圆寂”、“示寂”、“示灭”、“驾崩”、“山陵崩”、“大薨”、“大行”、“登遐”、“登仙”、“见马克思”等等。汉语的这个特点只能使人进一步加深对词语非对应性和模糊性思维的认识和研究。

从结构上来看，汉语中，“无主”句居多，动作的发出者往往“隐藏”起来。如：“若能减价，比方说百分之三，可望成交。”（If you can reduce your price by，say，3%，we can probably conclude the business.）“现报盘如下，以五天内回复为准。”（We are making the following offer，subject to your reply reaching here within five days.）“随函附上询价单一份。”（We are enclosing an inquiry note.）这时，译者只能根据语境或上下文来判定主语。另外，汉语有的结构（patterns of structure）往往很难找到英文的对应结构（the correspondence of patterns），如“有”字句——“有多高”等。

另外，汉语虚字或虚词（functional words）很多，有时只有语法功能，其语义很模糊；而由这些虚字派生出来的词语，其内涵或外延的模糊性较为明显，如在“有所发明，有所创造，有所前进”中的“有所”与在“物类之起，必有所始”句中的“有所”的含义就有所不同。英文没有这类跨层结构组合词语，汉译英时便觉得无章可循。

汉语的“冗余性”（Redundancy），通常表现为信息的重复。从汉语来讲，这种重复是必要的，诸如在“一清二楚”、“装腔作势”、“分崩离析”、“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等这类结构或搭配相似的词语中，前一半的意思与后一半的意思大同小异或者说是重复的，若将两部分全译出来往往是不必要的，是冗赘的。张培基教授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比喻一个女子的无比美貌。如将原比喻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则译文必显得啰唆，效果很差。他认为将其译为“her beauty would put the flowers to shame”就不错了。在“等值翻译理论”看来，这个译文可能是不精确的，然而，它却得到了Native Speaker的认同。当然，如果可能，也可以把这个成语的历史文化背景加以补充说明。比如“沉鱼”指西施，“落雁”指王蔷，“闭月”指貂蝉，“羞花”指杨玉环，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中国人喜欢说“免贵姓张”“握手言和”“热烈欢迎”，对这类词语习以为常，但“免贵”、“握手”、“热烈”等字样实则无必要译出，这种从抓住民族文化特点“大视角”来淡化或有意“模糊”化的译法往往更有魅力。如“欢迎你的到来”的标语几乎千篇一律，在“欢迎”前边从不加“热烈”的字样，如“Welcome to Arizona”，而不是“Warmly Welcome....”

许渊冲教授说:“中文是比较艺术的文字，往往说一是二，说东指西，比较模糊，译成英文很难做到高度统一。”因此，他在批评有人把李清照《声声慢》中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译成“Seek，seek/Search，search/Cold，cold/Bare，bare”时说，这“完全是生搬硬套、机械的死译原文的形式，三行之间没有语法上的联系”。而许老师的译文却不为这些叠字的形式所左右，有意舍弃了一些枝节性的东西（如重叠、排比或对仗等），突出了最本质的东西。他的译文是：“I look for what I miss./I know not what it is./……”

另外，对于语言转换中的模糊语言如何处理，一般多采用对应法（Equivalence），又称对等译法，即以模糊语言来翻译原文的模糊语言。在翻译中，谚语和成语的翻译往往采用对应法和套用法，即以模糊的手法对应原文的模糊语言。其次，模糊语言的语言转换，还可以使用变异法。

变异法主要有两种，其中之一就是以模糊语言来翻译原文中的准确语言。L.Bloomfield等学者普遍认为:语言中模糊词语的存在才使得语言更富有表达力，才使得相互间的交际变得更加便利和有效。翻译的模糊性思维要求译者从“大处”着眼，重在把握语言的内在含义;着重先把头部轮廓画出来，而不是一根一根地先去画头发。很多大学生就缺乏这种意识。在把一个中文句子（如“春意盎然”）译成英文时，学生往往先看句中的字词是否都有英文的对应词。静止的精确性思维使他在“盎然”这类词面前却步不前，而只有模糊性思维提醒他，使他将“春意盎然”变通为“春意浓”或“很多春天的气息”，找到“Spring is very much in the air”这种表达方式。

张培基教授在批评有人将“风雨春秋”译为“wind and rain in spring and autumn”（春天和秋天的风和雨）时，曾将其改为“stormy years”（风风雨雨的岁月）。通过比较两种译文，可以发现，第二种译文正是应用了语言模糊思维进行语言转换的例证。译者用较为模糊的years这个大概念涵盖了spring and autumn这个较小较具体的概念，恰到好处。从这个例证中，我们不难看出语言的对应是有层次的，至少应有表层语义（the literal or surface meaning）与深层语义（the deeper or inside meaning）之分。学生译文中大量的误译是由于混淆了这两者之间的差异。中文（或者说汉语）的模糊性决定了翻译时要运用模糊性思维。大学英语教学中的好多问题，往往不是来自英语本身，而是出自对自己母语的无知或知之甚少。如果不了解刚刚提到的中文中的这类特点，就很难把握汉英或英汉两种语言之间的转换机制。因此，那种企图回避母语、夸大所谓母语负迁移（Negative Transfer）的副作用的教法，通过多年的运作已被证明实效不大。我们的母语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是智慧的语言，其中不乏模糊语言，这恰恰是它的优势所在，我们只有运用模糊性思维的理论才能客观有效地将母语转换成其他语言。

“模糊语言学”现在已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模糊理论被用来合理地解释了许多以前难以解释的语言问题。但在翻译教学领域，还少有人提出运用模糊理论，实际上，翻译教学中的模糊现象是语言模糊性的客观反映，语言模糊性既丰富了翻译教学的内涵，又为翻译教学实践带来了有力的挑战，同时也为翻译实践和翻译教学造成一定的障碍。但是，只要我们科学地运用模糊理论对翻译科学进行观察和分析，就必然能促进翻译教学理论和实践的研究和发展。当然，从对我国模糊语言学所作的回顾中，我们可以发现，我国的模糊语言学研究在形式化程度上、在研究的系统性和深度上，仍存在不少问题，在语言的各个方面和各个层次模糊性的研究上，也有不均衡发展的问题，整个模糊语言学的学科构建仍欠完善。总体上说，我国模糊语言学的最大问题有三个：一是形式化程度不高，影响到整个模糊语言学的学科构建和模糊语言学研究成果的应用价值；二是对国外模糊语言学及其相关学科的新成果缺乏及时的把握和吸收；三是多语系和多学科的综合研究仍然太少。

21世纪是信息时代，计算机将在整个社会生活中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但是目前的计算机还不能完全适应人类的需要。虽然目前的计算机在计算速度和存储功能方面已经远远超过人脑，但其智能水平却远远低于人脑。模糊语言学研究语言的模糊现象，其成果对于许多相关的学科都有重要的意义。现有的计算机为什么在智能方面不如人脑，关键在于人脑能够理解和执行模糊的语言指令，而计算机只能理解和执行精确的语言指令。郑板桥有句名言“难得糊涂”，而计算机现在是难得模糊。所以，虽然目前电子计算机已经渗透到人类生活的所有领域，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目前的电子计算机不能进行模糊计算的缺点也制约着它的作用的进一步发挥。模糊语言学的研究将有助于提高电子计算机处理复杂事物的能力。

今后我国的模糊语言学研究应当首先要加强对国外出版的模糊语言学及相关学科出版物的译介工作，大力引进国外的先进理论和方法，提高我国模糊语言学研究的系统性和理论深度。其次，我国的模糊语言学研究者应当消除门户之见，兼收并蓄各种现代语言学理论以及世界上各个国家、各种语言的模糊语言学研究成果，将它们吸收、消化并运用于汉语的语言模糊性研究。这就要求学汉语出身的研究者应当多学几门外语，学外语出身的研究者除了要多学几门外语外，还要认真钻研汉语，因为单一语系的研究成果不足以阐明语言的普遍规律。另外，模糊语言学研究必须不断吸收数学、计算机科学、认知科学和人工智能研究的新成果，必须不断提高研究成果的形式化水平。这样做，不仅使模糊语言学研究成果在国家的科技进步中有更高的应用价值，而且有助于模糊语言学自身的学科构建。国家应采取措施，鼓励学语言（汉语或外语）的模糊语言学研究者去学习数理逻辑和计算机科学等方面的知识，鼓励学数学和计算机科学出身的科学家来研究模糊语言学，特别是要促成文理科的学者来对模糊语言学中某些对国民经济发展至关重要的问题进行协作攻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