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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谈大先生》:你对玩笑有兴趣吗?

【摘要】:吴泽恒先生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玩”的人?先生的文章,先生的人格,陈丹青仅用了“好玩”二字来解读,这定然不是随口胡诌,亦不是出于敬仰或是仁慈,他有足够的论据支持自己,为先生“平反”。就陈丹青人生的广袤而言,先生的“好玩”是鲜见的;而追溯其人生的漫长,先生的“好玩”又给其带来深远的影响——“我从少年时代阅读鲁迅,就不断发笑”。“好玩”的先生一定不希望后辈这样看待他。

吴泽恒

先生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玩”的人?

教科书上定然是不好玩的,在许多人心中亦不好玩。他一面极尽摹写着旧时代人的压抑恐惧,踏足常人胆寒的禁忌:《记念刘和珍君》中子弹穿肩的刘和珍,《药》中高高垒砌的坟头花圈,《范爱农》中疑心是投水自杀的范爱农。一面又使自己的愤怒出离神智,语出偏锋,以一种咒骂叫嚣的姿态,贬损阻碍社会进步之流,“孱头”、“昏蛋”、“乏走狗”,用词上丝毫不留情面。况且他又被现世捧上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与政治有着一种紧密微妙的联系,只容远观不容考量,只供称赞不容置疑,无怪有人称其为“一个可敬的麻烦”。他固有的形象是不甚清澈纯粹的,有光芒而过于僵硬死板,就像那张木刻版画上,他指尖夹着的烟,一直在燃烧,呛得人窒息,如堕五里雾中,却一直不会熄灭。

丹青则以一个平反者的模样将先生从塑像中拯救出来,先生不总是举着匕首,一副上战场的模样,先生也没有泼妇般三寸不烂之舌,亲昵,仁厚,放松,豁达。“就文学论,就人物论,他是百年来中国第一好玩的人。”先生的文章,先生的人格,陈丹青仅用了“好玩”二字来解读,这定然不是随口胡诌,亦不是出于敬仰或是仁慈,他有足够的论据支持自己,为先生“平反”。

先生日常生活的情状被他不加粉饰地描摹下来:他随时随地讲戏话;调侃川岛“我亲爱的一撮毛哥哥”;他那文字“多数是只当好玩写写的”;“夜里写了骂某人的文章,老先生隔天和被骂的人酒席上互相说起,照样谈笑”;想来常人心中沉重的文章,竟是在这番情态下秉笔而公之于众的,一笔终了,捋着八字胡笑,通篇不快意,便一夜连写数篇,“质地风格变化万千”,却对诸事“非常不买账,非常无所谓”。

先生自如地游走在自我与社会之间,比谁都认清社会的腐朽,亦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却丝毫不认同自己是救世主,而是将自己融入芸芸众生间。他确有绝望,却细细把玩着这份绝望,忽而觉得绝望是他心愿的内化,便偏袒了自己的心愿;他的文字定然不是隔靴搔痒,确是想要撩拨抓挠这东方雄狮的背脊,然又希望自己的文字速朽;他的自我亦沉浸于执笔的愉悦,只消片刻的遣词造句的快意,可以说他是没有通常革命者大无畏就义的姿态的,他不做无谓的牺牲。他会“玩”,玩得感性而懂得自控,在生活里寻开心,在极端的年代里发出大笑的回响,又何管别人是否听见了他的笑声,他只笑给自己听。(www.chuimin.cn)

用陈丹青的话说,就是“我们中国幸亏有过一个鲁迅,幸亏鲁迅好玩”。

就陈丹青人生的广袤而言,先生的“好玩”是鲜见的;而追溯其人生的漫长,先生的“好玩”又给其带来深远的影响——“我从少年时代阅读鲁迅,就不断发笑”。能在这广袤而漫长的年岁里,同一位旧时的先辈深交攀谈,丝毫不避讳为老成迂腐之流所恶所伐的陈丹青,自然亦是好玩之流。从他的作品里大概能窥出几分深意,《退步集》、《荒废集》,像有自我厌弃的味道,实则把世事的体悟挂了个调侃自己的壳子,显得不那么沉重。他作画,他写作,他慢条斯理,却不时语出惊人,他对自己拥护的坚定不弃,却对大多无谓的事情一笑置之。

现世我们大抵玩心过重,将“玩”当作一种消极避世的出路,隐匿在自我中,沉默而不问世,追求空虚,日日耍玩,化心愿于清谈,或根本是浮浅的心愿,这便在先生的境界之下。又有自视高尚之流,认为现世不应该有玩心,唯有严肃才能给养道德,升华精神,而这种严肃是建立在往旧人脸上贴金,浇筑纪念碑,唱颂歌的行为之上的。不坚定的大众任由他们摆布,大众看似充实而失去了自我,被别有用心之流驱赶上了一条将旧人的纪念碑擦得锃亮的路。这便是另一个极端了。世间的现实定然是不能凭一己的感性捏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彷徨抑或头脑发热时,从书间看看先生,却也不要盲目崇拜。“好玩”的先生一定不希望后辈这样看待他。

(本文作者为绍兴一中养新文学社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