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对余华的这种转变则表现出了肯定和欢迎,并且寄予了厚望。第三个方面,是余华最富建设性也最为人称道的一点转变,那就是在继续对现存价值和逻辑进行颠覆的时候,余华不再只是冷冷地说“不”或疯狂的毁灭,他开始正面构筑起某种意义,肯定一些情愫,开始捡收一些羽毛或柳絮,温暖自己的同时也温暖别人。......
2023-11-30
如果说每个家族的生命是一条河的话,那么每个置身于其中的人便不能不具有二重属性:一方面承继前人,另一方面延续后代。家族的生命历史如此,其他的事情,也都莫不遵从这样的道理。因此,若是将余华的创作比作一条流动的河的话,其每一部作品(除却处女作和将来的封卷作),也便都免不了自然承袭已有面貌的特征。但是需要指出的是,《在细雨中呼喊》作为余华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它的这种承继,不仅延续了某种原先特色,而且更带有了一种类似于先前经验“总结”的集大成特点。
这种承继和总结首先表现在他的选材上。在《在细雨中呼喊》这部作品中,余华保持了他对暴力、死亡、性、阴谋及家庭等的敏感和关注,且在每一种具体内容上,表现形式五花八门,几乎成了关于某一内容的“大全”。
譬如关于死亡,虽然第二章专列了“死去”一节,分别对“弟弟”、“母亲”、“父亲”的表现不一的死做了笔墨不少的描绘,但余华似乎还不能就此刹住,在其后的章节里,他又一而再再而三地通过“祖父”、“曾祖父”、苏宇、王立强等人将此话题不断扯出,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述死亡的故事和各种各样的有关死亡的感受和体验。他的这种固执于死亡的情结,在其后的《活着》一文中,更是得到了登峰造极的表现。在这部作品里,余华不惜违背“事不过三”的常理和叙述上要力戒重复的创作原则,将其人物一个个地推向死亡,以此来体现他对死亡摆脱不了的兴趣和恐惧。
再如对于性,其表现更甚于死亡。在《在细雨中呼喊》中,不仅有关于夫妻间性交的直裸场面,更有小孩隐隐萌动的性意识的萌芽觉醒;不仅有师生之间的短暂越轨,还有被欲望支配的风骚寡妇的胡作非为;有正常的单相思,有变态的小孩子扒老太婆裤子的性暴力;有肉的交易,有情人现象;有公媳纠纷,有父子同榻;有窥性癖,有手淫,甚至还有同性恋……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余华似乎有意通过性的描绘透视人的各种交往、各种存在的实质。他似乎存心要开一个关于“性”的橱窗,将各种性的存在方式和知识体验展览出来,让一些读者因此而解脱,也让一些读者拂袖而去,愤而怒骂,更让一些读者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成,露出些许的尴尬和困窘。
还有关于暴力和阴谋的话题,也是余华在该作品里反反复复喋喋不休所表述的内容。
在这里,暴力和阴谋,不仅存在于父子和手足兄弟之间,而且也存在于夫妻,老人与孩子之间;不仅家庭是其场所,而且在学校社会里更其频繁;暴力不仅有显性的直裸裸的,更有隐性的软绵绵的。毫不夸张地说,暴力和阴谋在这里广泛地渗透在人与人所有交往中,成了余华对人的生存的一种基本认知。(www.chuimin.cn)
其次,在叙述上,余华在《在细雨中呼喊》中,依然固持了其独特的“清醒的说梦者”的角色,通过成人回忆性视角和孩童描绘性视角的叠合使用,以及对于散漫叙述风格的追求,他使得幻想细节和真实细节交融混合,营造了一种如梦似幻、虚虚实实、幽乎玄冥的叙述氛围和效果。其中值得一提的有两点:一是对客观叙述、真实效果的固执。一般回忆性视角,第一人称口吻的使用,是极易造成抒情氛围的,但余华在其作品中一如既往地以其惯用的间离手段限制了主体在小说中可能有的明显作为,极力地回避了抒情和议论,尽力使其叙述显得客观和真实;二是对于悬念的浓厚兴趣。余华小说中悬念的设置一直是其作品张力形成的原因所在,也是其作品审美魅力的重要表现。在以前的作品里,这一点也因此一直被他轻车熟路地反复使用。在《在细雨中呼喊》一文,他的悬念的张力则主要是通过预叙和等频率叙述两种手法的交错使用而实现的。通过预叙,余华总是把一些按照程序应该置后的内容,主观地在前面某个地方简括地提上一两笔。如该文第一节“南门”中,劈头一句就是“1963年的时候,一个孩子开始了对黑夜不可名状的恐惧。”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不急于交代。接下去又是连续的“身穿军装的王立强,在这样的情景里突然出现,使我对南门的记忆被迫中断了五年”,“五年以后,当我独自回到南门时,又和祖父相逢在这条路上”,“我十二岁那年王立强死后……”“祖父在我回到南门的第二年就死去了”,“苏宇十九岁的时候,因脑血管破裂而死”……甩动的叙述之剑不断绽放出闪烁的光花,像是有所交代,却又总是吞吞吐吐,谜语般吸引着我们,于是,虽然碎玻璃般不堪的支离破碎,但我们既已上轨道了,便只能寄希望于后来,沉下心读下去读下去。而诱惑设下之后,余华便开始了对读者耐心的考验,他的等频率的温吞吞的叙述,不急于把你领向目的,你越急,他越不急,明明是说“祖父”要死了,却偏偏让他一次次地死不成,直到你实在难耐了,疲疲中想扔下书了,他便适时给你亮相,于是你眼睛又不能不为之一亮。余华就是这样在诱惑和折磨中展示他小说的叙述功能和魅力的。
在此之外,最为重要的承继和总括,自然还是在题材和形式技巧上余华对于固有价值和意义进行颠覆的执著。
自觉不自觉地,许多新潮作家都表现出了一种共同的趋向——这便是对于意义的无所谓和不主动追求;有的作家甚至把对意义的追求和对审美的追求对立起来,从而认定对意义的追求是非审美的,为此,他们不惜在自己的叙述中动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消解或涂抹已有叙述可能产生的意义。但余华却似乎有所不同,他既醉心于艺术上的追求,又不愿意放弃价值和意义,这种双重的努力便使他更多地能被读者和评论界关注,从而引来较多的赞扬和骂声。但是需要指出的是,余华的这种对意义的不拒绝,并不表现于他对意义和阶值的重构之上,他主要的兴趣不在于建设而在于破坏。从《十八岁出门远行》开始,他不仅对一些习以为常的经验和认识,如爱情的纯洁、家庭的温馨、正义的高尚、责任的可贵等一一进行了否定性的曝光,而且对包孕了这些价值观念的叙述形式、传统文本,如武侠、侦探公案、言情等古典文本形式也进行一系列从外到内的颠覆,借此表现了他对于人类现有经验的总体否定。他曾这样表述过他的见解:“人类自然的肤浅来自经验的局限和对精神本质的疏远,只有脱离常识,背弃现状世界提供的秩序和逻辑,才能自由地接近真实。”此处的“脱离”和“背弃”意思极为明显,这便是他要力求通过对业已形成的人类的貌似美好但却其实虚假的经验和认知进行颠覆,从而以使作家的表述能够向人的精神本质靠拢。
在《在细雨中呼喊》中,这种颠覆主要通过几种最为常见和基本的人际关系的解构再次得到了延续和加强。在这部作品中,余华笔下貌似复杂的内容其实都是围绕着亲情、爱情(也可在此处换作性欲)、友情和师生之情四条线交织展开的,抓住和梳理清这四条线,许多混乱也便随之而得以清晰。但是,一俟读者这样做了,他们便马上会发现这四种在我们一般人看来最圣洁、最崇高的精神财富,其真实的面目原来都并非那样可靠。譬如亲情吧,这种用血缘联结起来的最原始也最稳固的人类关系,在这儿,却成了父子间的仇视,手足间的相残,夫妻间的纯性欲,祖孙间的欺骗和被欺骗。而爱情,这个人类最圣洁的字眼,余华将其温情脉脉的面纱揭去后,也顿时让人感到那样狰狞、丑恶和荒唐,无论夫妻、情人、恋人,也无论老的小的,所有的人都免不了最终失败,付出和被付出,短暂的欲望过后,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假和不可信任。请看这样一段对话,“母亲”生了孩子,独自处理完各种事项,马不停蹄地就给“父亲”送饭,父亲却已然嫌迟,在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后,余华写道:“父亲很不耐烦地打断她的唠叨:‘是男的,还是女的?’母亲回答:‘是男的’”。这就是夫妻之间的交流,在余华不动声色的冷静叙述中,被无数人歌唱的爱情婚姻是那么不堪一击,我们所有的自信再也打不起精神,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愤怒,失望,接着才可能有平静,才可能知道该怎样不再轻信和去行动,而这些,也许正是余华的期望。
有关从现代到当代:新文学的历史场域和命名的文章
然而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对余华的这种转变则表现出了肯定和欢迎,并且寄予了厚望。第三个方面,是余华最富建设性也最为人称道的一点转变,那就是在继续对现存价值和逻辑进行颠覆的时候,余华不再只是冷冷地说“不”或疯狂的毁灭,他开始正面构筑起某种意义,肯定一些情愫,开始捡收一些羽毛或柳絮,温暖自己的同时也温暖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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