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现代主义的感性启蒙之维虽然理性居于现代启蒙的核心，启蒙即理性的完善，也即按照自己心中的道德律和自然律行事。于是现在我们回到与中国现代美学发生息息相关的“感性启蒙”的论题上来。这就是中国现代主义与启蒙的遭遇——感性启蒙。感性启蒙这个概念把中国现代主义文学思潮的感性之维和启蒙现代性紧密地联系起来了。......
2023-11-30
中国现代主义文学的非理性启蒙分析
【摘要】：其中一个核心词就是“非理性”。感性启蒙或非理性启蒙是我们第一个在现代主义文学思潮研究中要予以特别关注的概念。现代主义在西方的兴起是与非理性哲学美学的张扬密切相关的。
第三节 非理性及其启蒙意味
启蒙，无论是在18世纪的欧洲还是20世纪早期的中国，都是以理性为目标的；无论群体（国家）还是个体（自我），理性的建构都是最高和最终的目标。纵观20世纪中国文学和文论史，可以看出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都有较为强烈的理性启蒙的精神。信奉赛先生和德先生，成为五四前后文学启蒙的主要价值依托。但是，西方19世纪和中国20世纪以来也涌动着一种反思或反叛理性启蒙的文艺思潮，它作为一种现代性（审美现代性）与启蒙理性现代性发生了尖锐的冲突。其中一个核心词就是“非理性”。经过以叔本华、尼采、柏格森尤其是弗洛伊德的不断阐发，人类日益意识到，它同样是作为人的尊严的重要来源，因而也同样应该是现代启蒙的源泉之一，所以才有了学者所称的“非理性启蒙”的说法。(38)理性需要建构或唤醒，那么，非理性或肉身感性是否也需要唤醒呢？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只是非理性似乎更容易被唤醒，同时也更容易陷于非理性主义的泥沼，就像理性启蒙是需要的，但理性主义或科学主义就走向了理性启蒙的反面从而是不可取的。许多当代中国学者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他们还往往将论题局限于传统的浪漫主义或现实主义艺术思潮当中，如朱存明在《情感与启蒙—— 20世纪中国美学精神》一书中提出了“情感与启蒙”的问题。杜卫通过研究王国维、蔡元培、朱光潜等人的美学思想，提出了“感性启蒙”。(39)我在《审美与启蒙》一书中提出的“启蒙三维度”（理性维度、神性维度和感性维度）也包含了启蒙的感性维度，或者非理性启蒙维度。感性启蒙或非理性启蒙是我们第一个在现代主义文学思潮研究中要予以特别关注的概念。所以问题就首先归结为现代主义与非理性的启蒙之间的关联，围绕这个核心再探讨中国现代主义的形式美学建构与神学美学启蒙的关系。
现代主义在西方的兴起是与非理性哲学美学的张扬密切相关的。这种非理性哲学美学之所以逐渐兴盛起来，大概源于人们对非理性的重新认识和开发。在理性主义时期，非理性成为负面的心理因素而潜存在着，近现代哲学家们慢慢开掘了这个领域，从威廉・詹姆斯的意识流理论，到哈特曼的无意识理论，再到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对潜意识（无意识）理论深入、系统的阐释，关于非理性的理论逐渐形成系统，非理性在近现代哲学开始成为最重要的概念和研究对象。再加之叔本华生命意志论、尼采冲创意志论、柏格森的生命绵延理论、胡塞尔的以意向性为发端的现象学、海德格尔关于此在的分析等理论，西方非理性哲学和美学应运而生。后来福柯分析道，原先人们仅仅以理性作为人类尊严的来源，殊不知非理性同样是人类尊严的来源。的确，没有脱离人的生存的理性和非理性。而最早的中国现代主义应该是翻译或译介过来的西方及日本的现代主义哲学美学思想，这个阶段可谓“现代主义理论在中国”。吴中杰、吴立昌先生主编的《中国现代主义寻踪（1900—1949）》一书，提出了“现代主义在现代中国”的命题。我在前文中讨论了现代主义哲学美学作为最早一波思潮进入中国，从而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文学思想和审美思潮，这应该是中国接受和开创自己现代主义文学的第一步，但还不是关于创作本身，不是中国现代主义文学本身，而是为创作思潮做准备的时期。吴中杰等认为，在新文学创立之初和其主流中，便有现代主义成分，而且它还加强了作为主流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文学的力量。(40)
中国现代主义的发生和发展演化，是与最早介绍和翻译非功利主义哲学美学联系在一起的。康德的非功利主义美学不但对王国维，而且对后世诸多中国学者和作家都有很大的影响。胸襟开阔的一代中国学人和文学家，还往往把目光放在诸如克尔凯郭尔、叔本华、尼采、柏格森，以及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詹姆斯、霭理斯等西方人身上，到五四时期这种介绍和翻译达到高潮。因此，上述西方近现代理论中的某些营养和方法被那些最早的新文学开拓者们加以借鉴，而在自己的文论和文学创作中融合进去，从而促进了第一波现代主义在中国形成，进而为后来中国现代主义文学的诞生与成长奠定了较为坚实的基础。这种引进和选择的标准便是能否激发和促进本民族新文学艺术和启蒙主义。五四新文化战士们，无论译介哪种思潮或思想，“只是为现实斗争的需要而汲取它们的某些思想，为加强主题的表现力而借鉴它们的某种手法”，“这些启蒙主义者对于现代派艺术的态度也是如此”。(41)这就提出了中国启蒙主义与现代派文学之间那种复杂深刻的关系这一学术问题。这一课题涉及现代主义遭遇启蒙主义进而发生的变异，其精神结构的内在构成与外部环境的刺激，包括诗学、文论、文学思潮本身的演变等诸多方面。其中，其精神结构的构成要素为这一问题的核心，它构成了中国启蒙的现代主义或现代主义的启蒙性质的要义。至于这些构成要素——理性、感性（非理性）和神性，以及现代与传统、精神的内在性与外部激发等因素，都紧紧围绕着现代主义的启蒙性这一点或激烈或平缓地发生着或直接或间接的作用。
【注释】
(1)秦晖：《西儒会融，解构“法道互补”——典籍与行为中的文化史悖论及中国现代化之路》，哈佛燕京学社主编：《儒家传统与启蒙心态》，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97页。
(2)秦晖：《西儒会融，解构“法道互补”——典籍与行为中的文化史悖论及中国现代化之路》，哈佛燕京学社主编：《儒家传统与启蒙心态》，第108—109页。
(3)［美］弗莱德里克・R.卡尔：《现代与现代主义》，陈永国等译，吉林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44页。
(4)［美］弗莱德里克・R.卡尔：《现代与现代主义》，第54页。
(5)王国维：《论新学语之输入》，《王国维遗书》第五册。
(6)谢应光：《中国现代诗学发生论》，中国文联出版社2005年版，第31页。
(7)杜卫：《审美功利主义》，第39页。
(8)杜卫：《审美功利主义》，第52页。
(9)朱存明：《情感与启蒙： 20世纪中国美学精神》，西苑出版社2000年版。
(10)张全之：《论鲁迅与梁启超的启蒙主义思想》，《齐鲁学刊》1994年第2期。
(11)钱理群：《心灵的探寻》，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7页。
(12)［美］史书美：《现代的诱惑：书写半殖民地中国的现代主义（1917—1937）》，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70页。
(13)谢应光：《中国现代诗学发生论》，第188页。
(14)陈独秀：《人生真义》（1916年），《独秀文存》（一），安徽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26页。
(15)见王德威：《想象中国的方法——历史・小说・叙事》，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16页。
(16)杨迎平：《永远的现代——施蛰存论》导言，光明日报出版社2007年版。
(17)喻天舒：《五四文学思想主流与基督教文化》，昆仑出版社2003年版，第165页。
(18)韩清玉：《在思想启蒙与文学自律之间——对周作人文学观的一种考察》，《天府新论》2011年第4期。
(19)李泽厚、刘绪源：《中国呼唤“情本体”的现代性》，《社会科学报》2011年1月20日。(www.chuimin.cn)
(20)［德］康德：《单纯理性限度内的宗教》，李秋零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69页。
(21)［德］康德：《单纯理性限度内的宗教》，中译本导言第13页。
(22)［德］康德：《单纯理性限度内的宗教》，第169页。
(23)《大美百科全书》第19卷，第193页。
(24)［英］T.S.艾略特：《基督教与文化》，杨民生等译，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205页。
(25)［英］艾略特：《传统与个人才能》，袁可嘉编：《现代主义文学研究》（下），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820页。
(26)参见［英］T.S.艾略特：《荒原》，赵萝蕤译，中国工人出版社1995年版，第19页。
(27)朱光潜：《我的文艺思想的反动性》，《朱光潜全集》第5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第24页。
(28)闻一多：《宗教》，《闻一多全集》第三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2年版，第477页。
(29)闻一多：《宗教》，《闻一多全集》第三卷，第480页。
(30)夏中义：《九谒先哲书》，上海文化出版社2000年版，第217页。
(31)李今：《海派小说与现代都市文化》，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13—123页。
(32)邵洵美：《花一般的罪恶》，上海金屋书店1928年版，第45页。
(33)尼采：《尼采氏之教育观》（1904年），郜元宝编：《尼采在中国》，上海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7页。
(34)尼采的“Der Wille zur Macht”的翻译，英译为“will to power”，国内一般译为“权力意志”或“强力意志”，这种理解和翻译正与希特勒纳粹强权联系起来了，不妥。陈鼓应认为，尼采用Macht是指“充满活力的或智力的能量和才能”（vitalor intellectual energies and ability），故亦可理解为“自我创造的意志”（the will to self-creativeness），也是一种“自我超越的意志”（the will to self-transcendence）。实际上，尼采所张扬的是源自本能而具有个体创造性的意志力，而非强权、强力或权力意志。见陈鼓应：《尼采新论》，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35)《论中国教育之弊》，《东方杂志》1907年第3卷第13期。
(36)解志熙：《生的执着——存在主义与中国现代文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52页。
(37)鲁迅：《文化偏至论》，《鲁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38)朱妍：《王国维启蒙思想中的非理性主义倾向》，华中师范大学学位论文， 2007年。
(39)杜卫：《审美功利主义》，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40)吴中杰、吴立昌主编：《中国现代主义寻踪（1900—1949）》，上海学林出版社1995年版，第1页。
(41)吴中杰、吴立昌主编：《中国现代主义寻踪（1900—1949）》，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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